第二十二章 病重，驟至的噩耗
回了皇甫家之後，皇甫幽故作淡然地把自己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搬回宋清歡的房間，裴如臻無意撇見自己的兒子忙裏忙外著跑，也不搭腔，權當沒看見似的回了自己房間……可能是因為接近年底，皇甫彥昀在協會工作的時間越來越長，偶爾加班，裴如臻更是夜不能寐。
臨近年末，皇甫集團的大小事務亦是紛紛雜雜，皇甫幽常常要在書房呆到淩晨……從上次她和皇甫幽冷戰的事之後，宋清歡再也沒跟裴如臻請教過廚藝。
夜不能寐的宋清歡跑去溫室花房剪了幾隻玫瑰、芍藥、菖蘭和小蒼蘭準備做插花，各種花放在客廳的長桌子上一字排開……然後夜不能寐的裴如臻看見了便格外好奇，她在沙發上坐下看著宋清歡把其中三種花枝修剪成長短不同的長度，錯落有致地插進了一個透明度玻璃花瓶，然後將小蒼蘭點綴其間，宋清歡用紅色絲帶纏繞幾圈係在花瓶瓶頸，頃刻間客廳裏添了幾許柔和的風情。
裴如臻看著宋清歡一氣嗬成的動作，實在忍不住奇怪便問了出來：“你是何時學的插花？”
“是幾個月前皇甫爺爺為我專門請了插花老師教習。”
“幾個月？你在插花上的天分倒是令我吃驚了！”裴如臻十分意外地開口，“改天記得叫你的老師來家裏坐坐。”
宋清歡點點頭應下來，心底卻是苦笑：哪有什麽天分，不過是苦練了無數次而已……
恰好這時皇甫彥昀回來了，他將大衣脫下來示意下人拿走，笑著走近她們：“你們聊什麽呢？”
裴如臻一眼便看出丈夫心情不錯，她本來漠然的表情瞬時柔情了許多：“我隻是發現清歡在插花上極有天分。”
皇甫彥昀看了看宋清歡安靜的眉眼，跟陳雲兒一個年紀，兩人性格上大相庭徑卻能成為摯友……在皇甫家這些日子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裏，別說皇甫彥昀挑不出什麽毛病，裴如臻也很難說出宋清歡的不是。
“協會今年新招來的一個後輩在設計上也是極有天分，今天的會議上，那孩子居然想到了‘職業碰撞’的年終設計展方案，不同領域的設計師相互合作，居然令我也有了摩拳擦掌的熱情。”皇甫彥昀朗聲大笑，炯炯的目光裏是一種身為藝術家的癡狂。
裴如臻滿眼笑意地看著丈夫，她想起廚房裏還燉著東西：“彥昀，我陪你去餐廳喝碗雞湯暖胃，清歡，你也隨我一起去廚房，盛一碗給小幽送去。”
這是裴如臻第一次叫她“清歡”……
宋清歡把湯端去書房的時候，腦子裏依然有點迷迷糊糊的喜悅，她將雞湯放在皇甫幽麵前，然後撐著下巴坐在他對麵，笑著說：“幽，你猜剛才發生什麽了？”
皇甫幽懷著“試毒”的心喝了一口雞湯，驚，這似乎是裴女士做飯的味道？
“我媽對你說什麽了？”
宋清歡見他毫無波瀾的語氣，興奮勁兒頓失大半。
“她誇我插花手藝不錯，她還叫我，清歡。”
“這就值當你笑得跟劉姥姥剛進大觀園似的？”皇甫幽撇撇嘴，宋清歡的插花手藝很好他一點也不意外，也不知是誰初學的時候滿手都是些劃傷的小口子，還整天抱著些花草樹木的書籍看。
宋清歡白他一眼，卻不惱。
隔了幾天，宋清歡陪著皇甫嶽曬太陽，老爺子躺在躺椅上，腿上蓋了兩層羊毛毯，他看著宋清歡溫順的眉眼，撫了撫著孩子的頭：“清歡，我常有錯覺，以為你和小幽已經結婚，重孫都已經開始上學了。”
“爺爺哪是錯覺，您的小重孫都快上小學了呢。”宋清歡說完，眨了眨眼俏皮地笑著。
“你這孩子……”皇甫嶽作勢要拿拐杖敲她。
“爺爺，我倒希望您說的是真的……”宋清歡撅起嘴，像是衝長輩撒嬌的小女孩。
“好事多磨……對了，清歡，我床邊的櫃子裏有一封信，一會兒你乘艇把信送去海嶼教堂，替爺爺燒了。”
宋清歡點頭，轉身進屋取信。
“爺爺，是這封信嗎？”宋清歡又折到陽台問。
隻見皇甫嶽緊閉著眼睛，靠在躺椅上，仿佛睡著。
“爺爺？”宋清歡輕輕推了推躺椅，她莫名地心裏發慌，又推了幾下躺椅，皇甫嶽依舊緊閉著雙眼。
宋清歡顫抖著手指，按在老人的心髒上——她從來沒見過誰的心跳如此緩慢，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水車艱難旋轉著。
皇甫嶽專用的商務車由司機飛速開著，一路上由警車開道，很快就到了S市中心醫院的門口。
此時一堆醫生護士早已等在門口，見車門打開立即迎了上去。
“快將病人放在床上。”一名戴著眼鏡的中年醫生吩咐著站在移動病床旁的幾位護士。
“爸，您要撐住！爸！”皇甫彥昀和裴如臻悲痛地緊跟在後麵。
醫師們急速推送著病床進入急救室。
“如臻，我們在外麵等。”
看著急救室門外的燈亮起，裴如臻僵直地站在門邊，蒼白的臉上眼神空洞，皇甫彥昀扶著妻子的肩膀，嘶啞的嗓音裏抑製著情緒。
“爸不會有事的，爸一定會醒過來的對不對？”
“對！”皇甫彥昀咬咬牙，篤定地對妻子說道。
裴如臻失神了一會，突然眼睛變得如血般豔紅，眼底的狠厲令皇甫彥昀不禁心顫。
隻見妻子走到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宋清歡身前，一個耳光扇過去，指著她叱問：“你不是在老爺子身邊照顧他嗎？這就是你的照顧？”
裴如臻又摑了一巴掌上去：“如果、如果老爺子再也沒醒過來……你宋清歡就拿命償吧！”
“你就是我們皇甫家的災星！你給我滾，立刻滾！”裴如臻對宋清歡連踢帶打，皇甫彥昀趕忙拉開妻子，裴如臻揮開他的手臂，無力的身子靠著牆壁，慢慢下滑。
“清歡，你伯母情緒不穩，你先離開醫院吧。”皇甫彥昀沉聲看著宋清歡，他知道其實皇甫嶽病危其實和她沒有半點關係……如臻她是太過心痛了……
宋清歡眼角默默垂著淚，她問皇甫彥昀：“伯父，我想在這裏等皇甫爺爺出來，真的不可以嗎？”
皇甫彥昀歎了一口氣：“你先回宋家吧，等人平安了我再派人通知你。”
她……明白了……
她又被打回了原形，她被皇甫家逐出了……
宋清歡出了醫院，打車回宋家，她坐在計程車上嚎啕大哭，司機好心的遞給她紙巾，安慰道：“你們這個年紀，失戀都是小事，世上還有那麽多好男人呢……”
“可是大叔，我們明明相愛……為什麽我和他卻隔了那麽多山那麽多河……”
“這個……雖然異地戀分手率是最高的，但是還是有人堅持下來了，可見如果你們隻要努力熬過一切艱難，還是能夠在一起的……”
“真、真的嗎……”宋清歡變淚水充斥著的眼眶仿佛抓住了一絲絲晴明。
“大叔是粗人，隻懂得一句‘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我想對於感情也是一樣的……”
宋清歡點頭。到了宋家，她拖著疲憊的身體進屋上樓。
她剛在上次住了一晚的客房躺下，門就被人推開，一隻胳膊用力地拽她：“宋清歡，你回來做什麽，我跟你說，我媽再過些時候就要生了，你回來是要氣死她嗎！”
宋子涵奮力把宋清歡拖到地上，隻見宋清歡眼睛腫的不行，滿臉都是淚痕，她乏力地望著宋子涵：“我好累，我就在這裏歇一晚……就一晚。”
“不會是被皇甫幽甩了吧？哈，老天真是開了眼了！”宋子涵笑了幾聲，幸災樂禍地看著躺在地板上的女人，“宋清歡我告訴你，宋家沒有你的容身之處，歇、一、晚、都不行！”
宋清歡被下人拖出宋家大門，她癱軟的身子被推得向後踉蹌，望著這棟熟悉的房子，嘴角終於扯出了淒涼的笑。
她憑著記憶找到了陳雲兒的家，說起來她好像從來沒進過她的公寓裏麵，雲兒說陳爸爸陳媽媽管她太嚴，堅決不允許帶外人回家……
可是這次，她真的隻有麻煩她了。
陳雲兒回家的時候看見公寓門口靠著一個身影，上前一看，宋清歡正蜷縮著身體，嘴唇已經凍得發紫。
“清歡，你在這裏做什麽！”
“……雲兒，”宋清歡睜開眼，咳了幾聲，慘然笑著，“我沒有去處了。”
陳雲兒立馬開門，扶著宋清歡進屋：“最近家裏要更換家具，有些簡陋……你先在沙發上坐著，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宋清歡瞅著忙碌的女人，咧嘴笑：“還是你最好了……對了，你爸媽……”
“他們去國外度假了，你就放心住著吧。”陳雲兒給她端來熱水，她看著宋清歡蒼白的臉，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陳雲兒坐在她身邊，伸手包裹著她冰涼的雙手：“哪個王八蛋把我們清歡害成這樣子，心疼死老娘了！”
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腕上，兩條鑽石手鏈流轉著晶瑩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