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評論
閻開明在視察工作。
秋天是很重要的季節，收穫季，也是災難季。
陸吾已經發出大暴雨警報，黃河一線一向都是重點防災區，這條倒霉的河動不動就決下口，改下道。重點防災，也防不住所有天災，更何況，河道淤泥會越積越高，有時候，你不順其自然，讓它在該改道時改道，它會變成懸在當地人頭上的炸藥，以更大能量更快速度的大洪水，掃蕩更多地區。
大神通常心得大，有些神，心軟點的，會被折磨得捂心口。
哪怕是一窩螞蟻，你常年守護，看它們成天忙來忙去，你伸手擋下雨，他們就一臉崇拜跪下歌頌，天長日久也會有感情的。所以小閻被素霓氣得要死，也沒忍心，真給大魚一族來個水淹七軍。
當然，如果素霓想單獨給大魚族開金手指，小閻依舊會回答「草泥馬」的。
閻開明檢閱了軍隊，青龍艦組隊飛行時就象一條龍，尾巴是由數千隻小艦連接而成的。解體時，青龍頭就是檢閱台，當他檢閱時，因為軍隊就在眼前，會比較大意點。
手下報告：「艦長，有飛行器高速靠近。」閻開明說聲：「查明對方身份。」並沒立刻進入戒備狀態。
二分鐘后，手下通報：「對方自稱素霓，單人浮板式無武裝飛行器。」
閻開明急叫：「關關關關……」閱兵時，龍頭艦頂層打開，伸出個平台，閻開明急令關閉敞開的頂棚，急到結巴了。特么素霓那小子還需要武裝？那群給了他飛行器的孫子們，是真缺德啊！
也不過就是五個關字，素霓已經出現在他面前。目力可見。
十五歲少年，孩童一樣的裝扮，詭異得讓人噁心，更重要的是那張臉，閻開明一看就認出來，這是當日揍他的小素霓。而且北冥之主葉光紀也傳送過長大的素霓模樣了……
閻開明大叫一聲：「射擊！」
射不了，因為小朋友已經出現在青龍艦前，看那速度，子彈百分百射不中他。導彈呢？帶紅外導航的導彈是多貴的東西啊，沒有拿導彈去追蹤個人飛行器，一發射，一大一小兩個紅外目標，肯定是奔著體積更大的青龍主艦去，設計就是這麼設計的。
二秒鐘，素霓就站在閻開明面前了。
閻開明眼睛往左右各劃一下，衛士們！你們在嗎？
在也沒啥用，上次臭小子沒帶武器，空手就把我抓獲了！
閻開明緩緩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公子又有什麼不滿意的？有話好說，有話好商量。」
素霓一愣，咦，青帝態度咋這麼好了呢？他這兩天被神仙們訓來訓去，訓得都快失自尊了，忽然被正神恭敬一下，倒有點不好意思了。素霓搔搔後腦勺，對著假笑的閻開明也擠出個假笑：「嘿嘿，青帝在上，素霓給您見禮了。」
閻開明鬆口氣，沒有要揍我的意思就好……
連忙站直了，不哆嗦了，也欠身回個禮：「你師父可好？」
素霓道：「還行吧，我也不知道，他在慈航師叔那兒。」
閻開明頓時就笑了，正常的回答難道不是：師父很好，師父也問您好嗎？這是禮貌用語啊，我不是真問你師父好不好。
素霓看閻開明挺開心的樣子，就笑嘻嘻一抱拳：「嗯，青帝，上次多有得罪，在下特地來向你賠禮道歉。」
閻開明就「呵呵」兩聲，這個嘛，你能讓我尖叫饒命，你還能逼我說沒關係不成，我被當眾暴打一頓，你說道歉就沒事了？
素霓陪笑：「青帝，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吧，要不，你打回來吧！」
閻開明扭開頭，想想這動作好象有點尷尬，只得乾笑一聲：「過去的事不必再提。」想了想：「你有什麼事，直說吧。」
這回換素霓一臉尷尬：「嗯，沒，沒有啊……」
閻開明道：「你不說，不是我沒問啊。」
素霓立刻改口：「楊戩師兄新提的申請……」
閻開明點開任務列表：「噢，你怕我公報私仇？陸吾同意了，我不會阻止，他是專業人士。」
素霓驚喜：「你同意了？」
閻開明點頭：「當然。」特么，我猜陸吾是感覺到自己得罪不起陳玉鼎和楊戩了，我當然也得罪不起啊。咱也就是掙扎一下，表示，我特么是有尊嚴的好吧？惹毛了我，我是可以有點反應的。你要是不惹我，我當然肯定不會主動惹你們的。
素霓跳起來：「太好了！謝謝。」
閻開明乾笑一聲：「呵呵。」
素霓終於感覺出來了：「你好象不太……原諒我！」
閻開明只得再笑一聲：「呵呵。」
素霓艱難地：「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呢？」
閻開明小聲地：「小子，我是正常人，不是被人揍了之後說聲『對不起』就能毫不介懷的賤人，或者聖人。不過你師門威武，我也不敢坑你，所以咱們這事就當——過去了吧，你還能管我心裡怎麼樣？」
素霓臉紅了一會兒，低頭：「我是覺得，你好象也不是壞人。所以，我是真心覺得，對不起。」
閻開明笑：「那你以後表現友好點，沒準哪天救我一命之類的，我就原諒你了。」
素霓挺有信心地：「好。」
閻開明看看素霓天真的小臉，這孩子還挺傻的，我忽然有點唬小孩兒的感覺……
閻開明笑：「真心的？」
素霓點點頭：「真的！我真覺得對不起。」
閻開明嘆口氣：「好吧，我們試試從頭開始。」
素霓撲過去抱住，而且是雙腿雙手環住那種，閻開明一個踉蹌：「喂」，素霓又猴子般地跳下去了，然後象閃電般在屋子裡跳來跳去，天花板上都是他的腳印。 閻開明哆嗦一下，我去，當初他就是這麼抓住我的，這種速度不是人類能達到的啊。啊，還有，他這智力達到普通人類水準了沒啊？我感覺這孩子不笨啊，可是這思維方式……
閻開明忽然間回想起一個五歲的猴崽子形象，然後了悟了，身體長了，思維沒長。我剛才跟個五歲孩子相晤甚歡，還達成一致了，我去！
然後素霓「嗖」地又站在閻開明面前：「我們是好朋友了，你以後不要再欺負我父母了！」
閻開明無力地：「孩子啊，你不會真以為自然災害是我弄出來的吧？你現在也是神仙了，楊戩沒給你講明白？我們沒那麼大能量給你們弄出大洪水來，就算有，也不值當的。相應地，我們也沒那麼大能量阻止所有自然災害。明白了嗎？不是你父母一跪下，我就得給他們萬事如意，有那樣的大神，我也想去跪一跪。我從來沒欺負過誰，只是做不到有求必應。上次的事，明明是我被欺負了！」
素霓咧嘴笑：「聽不懂，不過我相信你說的，你一直有幫忙，謝謝。」抱住。
閻開明喘息：「素霓啊，咱商量下，正常成年人不流行身體接觸，我喘不過氣來……」
素霓回頭向楊戩報告：「我道完歉了，閻開明現在是我的好朋友了。」
楊戩微微抖一下，呃，真的？我怎麼覺得這麼寒呢？
站在一邊的閻開明，一臉悲劇地仰望星空去了。感覺再一次丟臉丟到九宵雲外了。
小閻同楊戩的對話就正常多了，楊戩那邊給出時間與數據：「麻煩青帝了。」
閻開明酸酸地：「正常業務，昭惠王你吩咐一聲的事，真用不著這樣嚇唬我。」
楊戩毫無反應地平和：「不論如何，素霓應當道歉。」
閻開明出口氣，是吧，這才是正常是非觀嘛，就算是你們弟子，他到底是個人類啊，也不能太不把神仙當回事啊！
閻開明臉上的笑就稍真誠些：「這事你放心，正常流程，正常工作，不會出問題。」
楊戩欠身：「有勞青帝。」
閻開明小聲問：「以後有事，你能不能直接說？別把你們家養的猴子送過來嚇人？」
楊戩忍笑：「素霓拿你當朋友……」
閻開明望天：「我擦……」可我內心感覺好屈辱啊！
素霓表示：「我覺得神仙都是挺好的人，都挺講理的。」
楊戩默默注視素霓一會兒，點點頭「唔」。
素霓告誡自己，別多心，楊戩哥哥就愛玩沉深，他看我那一眼一定不是傻叉的意思。素霓忍不住問一句：「是我特傻的意思嗎？」
楊戩淡淡地：「是我知道你的看法了的意思。」
素霓問：「你的看法呢？」
楊戩淡淡地：「我不喜歡背後評論別人。」
素霓掩面，我擦，噎死我了！不是，我這說的是好話啊！大家一般都說背後莫論人非，是別說壞話的意思啊。
噢，你沒好話是吧？
就在這個時候，文殊來信了：「你師父差不多能自理了，已經回到金光洞，讓你把驚弦帶回去。」
素霓愉快地向楊戩告辭，他已經受夠這些神仙們的怪脾氣了，簡直太想念親愛的傻傻的師父了。
楊戩一貫淡淡地，欠欠身：「師弟好走，給師叔帶好。」
素霓百忙中問：「帶好啥？」
楊戩再次無比溫和地笑了，揮揮手。文殊說得對，素霓確實比別的神仙有趣。
文殊支著頭，百無聊賴的樣子。
素霓有點納悶：「師叔你看起來很不開心的樣子啊。」
文殊點點頭：「你走了，我又寂寞了。」
素霓歡快地回答：「那你常到我家來玩。」
文殊笑：「你家？嗯，要不，拿你哥哥換你行不？」
素霓一口拒絕：「不行！我師父最好。」
文殊道：「哎，你師父最好，你不是應該讓給你哥哥嗎？長幼有序……」
素霓愣了一會兒：「你，你不也挺好？沒準我哥哥覺得你最好呢。」
文殊笑得：「那你替我問問，你哥哥是不是覺得我最好？」
素霓瞪會兒眼睛，終於想出一句正確答案：「我不喜歡背後評論人。」
好吧，文殊要笑得憋不住了：「你？你這說的是你？這話你跟誰學的啊？」
然後話題就拐了：「楊戩哥哥啊。」
文殊笑罵一聲：「你這蠢貨，還真是跟別人學的，嗯，你楊戩哥哥倒真是不喜歡背後評論人。」
素霓道：「他這樣是不是怪怪的啊？好朋友不是應該無話不談嗎？你們神仙都這樣怪怪的嗎？」
文殊調頭找：「哎，我給你那個學慣用的自動粘貼的手環呢？我又想電你了。」
素霓忍氣吞聲地：「那個學習系統我倒是挺喜歡的，你就不能把電量調低點嗎？」
文殊終於找出來：「送你了，電量調低了，不提神。」
素霓一臉苦瓜相。
文殊道：「不過，我還是給你調低了吧，你師父不一定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沒準會覺得我體罰他弟子之類的，到時找我拚命。」
素霓接過去，貼手腕上，想了想：「雖然……但是，還是謝謝你。」
文殊笑，然後素霓就一臉氣惱地甩甩手，文殊又送給素霓個電池：「剛才那下是為了雖然但是，這個是為了你還知道謝謝。」
素霓悲喜交加接過電池，內心嘆氣，我能怎麼辦？也不能真恨他，真是氣死我了！這貨一直拿我當狗訓啊！
文殊道：「還有啊，你楊戩哥哥並沒有怪怪的，是你蠢蠢的，理解不了他。」
素霓瞪大眼睛：「我哪有蠢？別人都說我聰明！」
文殊支著頭：「他為啥說不評論？」
素霓點頭：「我說神仙都挺好的，然後我問他的看法，他說他不評論。」
文殊笑：「這麼說來，你是見過閻開明后得出的結論，所以，你同閻開明也是好朋友了？」
素霓點頭：「是啊，我們是好朋友了。」
文殊道：「所以，楊戩同你是好朋友，應該無話不談，楊戩如果覺得閻開明是坨屎，他應該告訴你。」
素霓點頭：「對啊。」
文殊道：「你同閻開明也是好朋友，應該無話不談，所以有人說他是坨屎，你應該告訴好朋友？所以，楊戩應該告訴你他覺得小閻是屎，你應該告訴小閻楊戩說他是坨屎？所以，你們人類都是這麼打起來的？」
素霓呆了一會兒，伸手指著文殊：「你你你，你這堆話裡面一定有什麼是不對的……」
文殊道：「蠢蛋，快給我滾！」
素霓很沮喪，不知道是他朋友的定義不對，還是對朋友知無不言不對……
然後他終於想明白了：「楊戩為啥會覺得閻開明是屎啊？我知道哪兒不對了，就是楊戩哥哥很好，閻開明也很好，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覺得挺好的人是屎！」
文殊淡淡地：「你楊戩哥哥覺得多數神仙都是一坨屎！」
素霓呆掉：「你胡說八道！」
文殊笑眯眯給他一巴掌：「滾吧，說你蠢你還不信。回去問你師父去。」小素霓比狗蠢多了，電了幾十次，他還照樣敢指著我鼻子說我胡說八道，怎麼有這麼好玩的小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