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憶
晨光對這種忽然而至的宣召微微詫異,問一聲:「素霓呢?」這小子好象同大帝混得不錯,有他在比較安全。
武吉道:「素霓說師叔命令他去護送鬼侯、鄂侯,現在還沒回來。」
晨光愣一會兒:「護送?去哪兒?」
武吉道:「不清楚,想是回國。」
晨光頓時心中生疑,呂尚沒說他們同鬼方鄂方有什麼來往啊!難道說神仙的備選不方案不只他一個?這兩人為什麼需要護送啊?他們日常半年在方國半年在朝歌,說聲走,大宴群臣小聚親朋,準備車馬採辦物品,不鬧騰半個月不可能出門。
難道是出事了?謀反。想象到謀反一點不難,鬼方鄂方謀反也不是一次了,兩位方伯都挺高調地不服,而鋒刃的反應是強硬地懟回去。
兩個方國反了,素霓去護送他們回國,如果被發現,很容易認定我同這事有關啊!
這宣召來得詭異。
是召見還是逮捕?
晨光托著頭,踉蹌一步,武吉一驚:「西伯?」
晨光道:「忽然間頭暈得厲害,同使者說一聲,我身體不適,小憩片刻。」
武吉出來向飛廉說明,飛廉道:「不妨,此處離宮中不遠,我著人抬他過去就是。大帝有召,誰敢不到。」
武吉微微慍怒,難道我主上是囚犯嗎?你說要見,抬著也得去見?
不過他是官級低微,不敢對大邦將軍頂撞,只得回去稟告晨光。
晨光一想,這意思是不去就直接逮捕啊。晨光吩咐武吉幾句,應召而去。
一路上思考,如果大帝找我真是因為素霓護送反叛的事,有什麼辦法能脫了這干係嗎?
怎麼才能讓鋒刃相信這事兒我真的不知道呢?
與此同時,鋒刃已經召了費仲與惡來,大家都認為能把聞仲傷成這樣肯定與神族有關,可能性最大的當然就是素霓。要對付素霓,當然擒賊先擒王,得把晨光抓起來。
不過目前,除了聞仲還有什麼人能阻止天神把晨光再搶回去呢?
答案是,鋒刃。鋒刃可能打不過天神,或者被遠距離弄死。但是,他要是想弄死陪在身邊的人,誰也救不了。殺人比救人容易多了。
如果哪位天神忽然之間想跑來弄死大帝之類的,有個人質在手總是比較好的。
晨光到了。
鋒刃張開雙臂歡迎:「西伯,我等你多時了。素霓呢?」
晨光可不敢給大帝個擁抱禮,長揖為禮,不安地:「這孩子貪玩,不知哪兒去了,大帝要找他?」
鋒刃笑道:「聞仲受了傷,我正想問問,是不是素霓傷的他。」
晨光呆住,半晌:「這,大帝何出此言?我聽素霓說,大帝與太師待他甚好……」
鋒刃問:「他去哪兒了?」
晨光道:「我早上找他時,手下告訴我,他說去護送鬼侯和鄂侯,到現在還沒回來。鬼侯和鄂侯,有什麼急事要辦嗎?」
鋒刃笑了:「有,他們結盟謀反,我剛派聞仲抓捕他們。」
晨光驚呆:「這怎麼回事!他們是大帝的姻親,我還以為是大帝請素霓去的。」
鋒刃點頭:「這年頭,親戚也靠不住啊。」
晨光頓時就尷尬了,是是,靠不住,妹夫你不正算計我人頭呢嗎?
鋒刃問:「他師門的命令?」
晨光道:「傳話的是說他師叔讓他去的,請大帝相信,我對此毫不知情。」
鋒刃沉默一會兒:「想必你聽說過,帝國氣運已盡,鳳鳴歧山這事?」
晨光尷尬了,神仙嘴真松,這種事到處宣揚,固然是為歧山崛起造勢,可也是為歧山樹敵,然而這事真是不好說啊,說我沒聽過吧,明顯說謊,說我聽說過吧,接下來就沒法對話了。
鋒刃笑問:「看來,神仙忍不住動手了?」
晨光無奈,看起來是躲不過,一定得討論一下這個傷感情的謠言了:「大帝,如果天道自會運行,神界何必派人下界干預?如果天道需要人為,則君子自強不息可也。」
鋒刃忍不住笑:「來來,我們坐下談,素日聽說姐夫精通陰陽八卦,所以戰無不勝,我正想請教。」
晨光心中驚恐,天意如此明顯,鋒刃也不是蠢貨,不是幾句好話能胡弄得過去的。鬼侯鄂侯就是榜樣,再想想自己爹的下場,只覺自己今兒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事兒想明白了,心也就定下來了。是,我死到臨頭了。無非是笑著死和苦苦哀求著死。天意屬我西歧,如果你能逆天而行,你何必信,如果你不能逆天而行,你殺我何用。
鋒刃問:「呂尚有馬上要攻打朝歌的意思嗎?」
晨光苦笑:「歧山之於帝國,如燭火與太陽爭輝,就算呂尚有這個心,我也不會允許他用歧山的無數生靈去賭。」
鋒刃沉思:「那麼,神仙對你們的穩健戰略表達過不滿嗎?」
晨光緩緩搖頭:「我並沒見過……」想了想:「只見過素霓的一位師叔,他看起來也不是督戰的,倒是挺不情願讓素霓在我們這邊吃苦的樣子。」晨光想了想:「不,我覺得素霓對帝國,尤其是大帝的印象很好,他沒一點好戰的意思。」
鋒刃支著頭:「那我就不太明白了,你在我這兒,素霓跑去幫著鬼侯逃走,這是什麼意思?神仙覺得你不行?」
晨光微微不安:「我對呂尚一向待之以禮,不過……」不過……
晨光輕聲:「大帝覺得天神是什麼樣的?」
鋒刃想了一會兒:「我不知道。」
晨光道:「廣成子幫過黃帝,黃帝大戰蚩尤時,雙方都有天神參戰,鯀本就是天神,治水治到一半卻被天神殺死,大魚國遇大旱時,玄鳥降世。大帝覺得,天神到底想要什麼?」
鋒刃搖搖頭:「我不知道,你怎麼想?」
晨光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覺得天神象是牧羊人。」
鋒刃揚眉:「保護人類?指引人類前進方向?」
晨光道:「牧羊人當然會保護羊,但是保護羊的目地是什麼?」
鋒刃一愣,隨即想到,那送進神廟的人祭。瞬間變色:「胡說!他們肯定不是為了吃肉!」
晨光一愣,我擦!吃肉!?你這聯想——嚇死我了……晨光看著鋒刃,無比驚訝地看著鋒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就象一個看了恐怖電影之後獨自過夜的孩子,一雙眼睛精亮得象隨時要跳起來一樣。
晨光倒被他嚇了一跳,你不是說著玩的?你當真認為神仙有可能是為了吃肉?為了剪羊毛已經夠嚇人了,你還真懷疑過神仙是為了吃肉?
晨光喃喃:「我是說,他們一定有他們的目地,只是,我們不知道……」
鋒刃問:「你問過呂尚嗎?人祭用來做什麼?」
晨光搖搖頭:「人祭,我們從不人祭,雖然,不能說完全無此風俗,但是,我不贊成,所以……」所以,我問這個做什麼?
鋒刃半晌:「這樣說來,不是為了人祭。」沉思。
晨光微微心驚:「人祭,真的是神要求的?」
鋒刃白他一眼:「你覺得呢?是我們為了好玩?」
晨光忽然覺得後背發涼:「人祭,真的是神要求的!」為了什麼?這樣說來,神所要的,就不是無形的尊重崇拜,他們是真的有所求!而我們並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晨光半晌:「用來做什麼?」
鋒刃搖搖頭,苦笑,半晌:「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拉著晨光往內室走,還向身後侍從擺擺手。晨光心裡無比納悶,咦,咱倆沒交情啊!你要給我看什麼?有什麼是不能讓別人知道,卻可以單獨告訴我的?難道你還想暗殺我不成?呸!他暗殺我做甚?他就算高興起來,徒手把我腦袋扭下來,也一點問題沒有,暗殺我做啥?
倆人走進最後一間內室,這個——是更衣室。你懂的。古人比較有身份的,大小便和換衣服的地方。正人君子一般不兩個兩個地進去,容易讓人誤會。晨光被硬拉到這種地方,如果不是他年紀比較大了,實在是滿尷尬的,對於年輕臣下就直接是侮辱了。
然後鋒刃把窗子關上,還拉上了帘子。
晨光尷尬到臉紅了。
鋒刃轉過頭來,從脖子上取下個玉環,當然,帘子都拉上,晨光也沒看清他拿的是什麼東西,只聽鋒刃道:「別怕,天神送的一個小玩意。」
他輕輕一按,整個黑暗的室內,忽然間就明亮了,四周出現無數屍體和不住呻吟慘叫的傷員。
晨光嚇得一抖,這是什麼地方?一隻長矛當頭劈下,晨光嚇得伸手一擋,眼看著那長矛穿過自己的手臂向自己身後飛過去,他的手臂卻毫無感覺。
晨光伸手摸摸面前的屍體,手指穿身而過。
原來都是幻影。
鋒刃笑道:「別怕,都是影子。」
晨光四望,發現這是一個巨大的深坑的坑底,周圍是很高的鐵壁,忽然間明白,這是祭坑。這就是帝國那個龐大的祭坑,坑裡是幾百個被砍死砍傷的祭品。
外面有人大叫一聲:「送燎!」
油與木柴被扔下來,慌張的慘叫聲,求饒聲,哀求聲,夾著一個小孩子驚慌的叫喊:「不要,救命!我是受德,爸爸……」
晨光一愣,看著鋒刃,鋒刃微笑:「我小時候淘氣,躲在祭坑裡看成年後才能參加的人祭。」
晨光嘴角抽了一下,其實他是想笑,不過一向嚴肅慣了,忍住了。居然沒被燒死……
一個火把扔下來,更多火把扔下來,晨光終於急了:「喂,你,你這可怎麼辦?」
鋒刃一攤手:「辦個毛啊,我用繩子爬下來的,他們扔俘虜時把繩子碰掉了,我怎麼喊都沒人理。」現場喊的人太多了,一個小孩兒的哭聲,根本沒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