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在水中央
天空的暗藍,漸漸有一種通透的感覺。天要亮了。
天亮前的一刻,特別冷。
空氣中的灼熱感已漸漸消失。
袁洪失去了老婦的行蹤,看看天色,該把獸群帶回正常的路線上去了。
袁洪回到徐夷部落,微微愣一下,看樣子軍隊來過又撤了,這麼迅速,何意?
草叢中好象有人聲。
袁洪一聲呼嘯,大象到他身邊跪下,袁洪騎上去,帶著獸群慢慢離開。
袁洪帶著獸群走到大象熟悉的路線上,他就偷偷回到徐夷的部落。
空地上,徐王呆站著,看起來一時無法接受這場慘敗。
周圍幾百侍衛,四處尋找著什麼。
袁洪更納悶了,飛廉竟然這樣草草收兵,留著徐夷的主力下崽嗎?
袁洪一躍而起,飛撲向徐王,眾侍衛只覺眼前一花,徐王已經消失。
飛廉已經帶著戰勝品回到營地,正焦灼地勸鋒刃後退五十里。
鋒刃很驚異:「袁洪也打不過?」
飛廉道:「這個,臣不知,只是,小心為上。」
鋒刃道:「不用擔心,袁洪說他武力值第一。」
飛廉微微遲疑:「袁洪說的是不用法器的話,他無人能敵。據臣看來,那東西有十分厲害的上古法器。」
鋒刃愣了。
袁洪也愣了,閃身進來,上下打量一會兒飛廉:「你知道那法器是什麼?」
飛廉見到袁洪也是一愣:「你活著?」他見大象燒成灰,以為袁洪也完蛋了。
袁洪再次打量飛廉:「你怎麼知道那是上古法器?」
飛廉不安地:「我本是東夷方國的……傳說中,能瞬間將人化為飛灰,能止風雨,走行如風,名女魃。」
袁洪輕聲:「果然,所過之處,赤地千里。傳說她已失去神力。」
飛廉道:「既然能在地上為虐,恐怕法器仍在,只是……」
袁洪看著他。
飛廉半晌才道:「只是回不去天界了。」
袁洪問:「為什麼?」
飛廉道:「微臣不知。」
袁洪笑笑,忽然間伸手把飛廉拎起來:「如果我把你扔出去,你會不會死?」
飛廉慘叫:「我沒有法器!我只是,只是……」
袁洪輕輕扔下他,微微一曬:「風伯。」
飛廉雙腿發軟,顫聲:「是,那只是,只是……」半晌:「當年一場惡戰,勉強逃出性命,我豈敢再暴露自己曾是……蚩尤手下大將!」
袁洪只輕輕說一聲:「失敬。」
鋒刃瞪大眼睛:「蚩尤手下?我說你這麼……不一樣。」無數俘虜中,脫穎而出,站在那兒眼裡好象在往外冒智慧的火花。
飛廉苦笑:「大帝恕臣欺君之罪,我實在是不敢說,再說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鋒刃輕嘆:「我擦,我這真是慧眼識珠啊,隨手一撿就撿個寶。」微微后怕,我沒怎麼欺負這小子吧?當即笑著拱手:「上神,恕我肉眼凡胎,平日多有怠慢,不知者不為罪,上神大量。」
飛廉低頭長揖:「逃難之人,全仗大帝庇護。大帝對我恩重如山,臣下萬萬不敢當此大禮。」
袁洪沉默一會兒:「蚩尤死了嗎?」
飛廉輕聲:「我不知道。」
袁洪點點頭:「嗯,忠人之事。女魃的法器仍在?」
飛廉點頭:「想必是還在。」
袁洪問:「天界為何不收她?」
飛廉忍不住冷笑:「她發出高溫之後,走過的地都是熱的,對嗎?」
袁洪點頭:「正是。」
飛廉道:「防護罩也扛不住上萬度的瞬間高溫。她不是人,是妖,天界不殺她已是開恩。」
袁洪點頭,明白了。
諷刺吧?
女魃,黃帝堅貞的支持者。背叛所有妖族,支持神族。
用過之後,下場一樣是逐出天庭。
諷刺的是,妖怪們從背叛者的身上明白了自己的命運。天庭沒有妖族容身之地,不管你如何同自己的種族切割,妖就是妖。磨平犄角,撥下翅膀,割斷尾巴,你也抹不掉浸入你每一滴血液每一個細胞的基因片段。
背叛自己的種族,只會讓你人神共憤,三界不容。女魃最後只能裝成凡人,躲在自己曾經血腥屠殺過的部落里,逃脫追殺。不過,能逃過三界追殺,證明她確實是個厲害人物。
飛廉問:「你同她交手了?」居然沒死?
袁洪點點頭:「確實很可怕,我勉強躲過一擊,她逃走了。」
飛廉稍一思索,特么女魃向來心狠手辣,從不以仁慈自許,能立取你性命絕不會留你下頓吃,她即然逃了,那就是自知不敵。飛廉頓時再高看袁洪一眼:「厲害,厲害!」
袁洪客氣一下:「饒幸不死。」想了想:「我沒傷到她,不知她因何逃走。」
飛廉忍不住一笑:「過謙了。雖然女魃肯定是不願無緣無故同人拚命,但也肯定是偷襲不能得手,自知不敵,才會逃走的。」
袁洪想了想:「她身法很快,但是我懷疑,如果你依你所言,瞬間萬度高溫對她自己也有損害,可能她那法寶也不能連擊。」
飛廉微微嘆氣:「連擊倒是可以,對她的損傷也確實很大。」冷笑:「當年她可是同我們拼了命地纏鬥。」
袁洪點點頭,那就明白了,那玩意兒偷襲都沒傷到他,再想傷他只能放更大招,估計更大的招術她自己也很難承受。當年的女魃可能是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現在她不過逃命罷了,能逃不逃非死杠,那不是中二嗎?
鋒刃見兩位妖怪聊得挺開心,只得提醒一句:「咱還用不用撤了?」
袁洪一伸手把帳外的徐王拎進來,扔到鋒刃腳下:「我回來時正好揀到他,你看有用沒?」
鋒刃大喜:「你直接再給我揀十二個唄……」
飛廉看袁洪一眼:「這個,這樣看來,不撤也罷,只是袁洪一定要在大帝身邊才行。」微微皺眉,唉,這事還真不好說,女魃要衝袁洪來了,妖怪打仗,容易殃及凡人啊。
袁洪淡定地:「你活了幾千年,肯定有些自保的手段,你就留在大帝身邊,躲躲也行,正常我先四處找找,如果遇到她,大家說開了,井水不犯河水,豈不兩便。」
飛廉想想:「也好。只是,你速去速回,我是女魃手下敗將,如果遇到她,恐凶多吉少。」
袁洪點點頭。
路過哨位,順手摘了兩個青銅矛尖。哨兵見他兩根手指捏斷木棍,雖然青銅武器挺貴的,也沒敢說啥,只向上司報告,大帝的侍衛踢場子來了……
重回舊戰場,時間過去大半天,袁洪本來是想趁天亮找找哪兒還有燒焦的痕迹。結果草叢中一道枯黃落葉鋪就的小道筆直地指出女魃逃竄的方向。
袁洪搖搖頭,散熱效果這麼糟,虧她還敢動手,這真是不要命了。
內心琢磨一下,為啥呢?她明明可以逃走的,為啥要偷襲我?
老子一出場就表示過老子身懷絕技萬夫莫敵了,這老太婆同我沒仇沒怨,為啥要取我性命?
他們肯定沒仇怨,女魃大戰飛廉時,袁洪連細胞都不存在,袁洪出生之後,從沒見過女魃,這背後偷襲為哪般啊?
枯黃的小道一直延伸到密林深處,袁洪站在林外微微遲疑,進入叢林可能陷入敵暗我明的境地,豈不吃虧?
袁洪左右看看,不遠處一棵楓樹看起來是附近最高的樹了,袁洪幾步到頂,單腳站在最高枝上迎風搖擺,看到密林中枯黃的葉子,象個帶弧度的箭頭直指遠處。
難道女魃迷路了?居然走出一個孤形。
袁洪剛要下樹,忽然間看到密林深處,幾乎是地平線上蒸起一大片白霧,那霧氣濃得遠看就象一大朵雲從林子里升了起來。這種詭異的景象,袁洪從沒見過。
當下再無疑問,袁洪也不再跟隨那枯葉的痕迹,而是直接向霧氣蒸起的方向飛奔。
此時他的速度比鋒刃見識過的更快,人幾乎就是在樹梢上飛行一般,而且一步就是幾十米,驚起的飛鳥都被他落在身後。
一眨眼的功夫,袁洪飛躍過整片森林,來到密林另一端。
密林的另一端已經完全浸沒在濃重的迷霧中,那真是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而且邊緣十邊清晰,一棵樹,這半邊還清晰可見,那半邊已經被迷霧吞沒,完全看不到輪廓。
袁洪頓了一下,進去嗎?
裡面會有什麼?
迷霧中隱隱約約似有火光一閃。
女魃可能就在裡面。
我看不到她,她應該也看不到我……
不,她可能有紅外設備。進入迷霧,我什麼也看不到,她卻能看到一切,這可能是她設下的陷阱!
袁洪猶豫著,卻清晰聽到一聲無比痛楚的呻吟。那甚至不是痛苦的叫聲,而只是疼痛難忍,從咬緊的牙關中發出的憋氣之後的喘息聲。聲音很近……
袁洪緩緩伏下身子,這霧氣很奇怪,通常水氣會比空氣重,大霧總是貼著地皮爬行著彌散,這股霧氣,溫熱,不住向上蒸騰,袁洪貼到地面時,反而感覺視線清晰了些。
越往前走,霧氣越高,象個圓形的帽子罩在一片水澤上,走近大霧的中心,反而一切清明起來。
沼澤中淺淺的溪水流淌著,輕輕推撫著水中的野草與灌木,草梗樹根在水中清晰可見,落花黃葉在水面上打著轉,銀色的小魚象暗影般一片片掠過水麵。
有位佳人,在水中央。
雪白的皮膚,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皺著眉,正從身上解下一件黑底夾著紅色花紋的衣衫。她的身體已半裸……
那件衣衫扯下來,抖開象個翅膀,火星四濺……
袁洪定睛一看——從半裸身體上轉開注意力,這才發現,半裸美少女手中拿的並不是花衣衫,而是一件奇怪的非常薄的黑色布料似的東西,上面的紅色,並不是花紋,而是灼熱到發光的火。那件奇怪的東西,一扔到沼澤中,立刻騰起一大片濃濃的水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