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戲辱
楊戩道:「聞仲本來就不會情願他砍下來的人頭,換你弟子的命,何況是換得不划算。如果你想要你弟子的命,解藥給我。不管這人頭換還是不換,我保證你弟子都能活下去。」
余元氣結:「我弟子的人頭,換兇手一命,你們已經不算吃虧。」
楊戩淡定地:「我即然已經來了,那就是你弟子的人頭與你的命了。難道閣下非逼我拿著你的人頭去同聞仲換人頭嗎?」
余元「霍」地起身,楊戩卻沒站起來,他依舊氣定神閑:「我並無結怨之意。」
余元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什麼意思?
楊戩道:「上次,承蒙高抬貴手。」
余元登時氣紅了眼:「你們!你還有臉提這事!你們何其狠毒!」
楊戩道:「素霓也並沒有想下殺手。不期而遇,令徒怕是誤會我們有惡意,他先傷了素霓,招招致命,素霓不得不反擊。我們本來,絕無傷害令徒之意。所以,請你相信,我是真的希望令徒能活下來。所以,我才來找你,而不是直接同聞仲談。素霓如果出了意外,我們就沒有談判的可能。你想你弟子活命,先把解藥給我,你可以說是我騙走的。然後,我會去同聞仲換人頭。」
余元沉默了一會兒,在他沒有武器的情況下,沒什麼可能打敗楊戩,如果為了自己的性命交出解藥就更難聽了。他是否應該喊救命了?恐怕來不及……
那麼,如果他堅持不給解藥,被殺之後,會發生什麼?素霓也會死,算是給余化報了仇,然而,余化恐怕是性命不保。
良久,余元問:「如果聞仲不肯換……」
楊戩緩緩道:「我猜想,聞仲即然沒把天化的大腦銷毀,那就是沒打算互相毀滅的意思。他只會算計一下換的合不合適。素霓已經往他師父處去了。如果真有什麼意外,也不過是換個身體……」
余元微微彎了下嘴角,楊戩心中一寒,難道這刀上的毒,還不只是換個身體能解決的?那就沒辦法了,只能拿余元的人頭來換素霓的命了。
人家又沒上戰場,無緣無故把人腦袋砍下來,就因為人家不給你解藥,這事其實不是特別在理,楊戩的手不知不覺已經握成了拳,無論如何他要救素霓的命,在不在理,拳頭硬是最大的真理。
楊戩輕聲:「如果素霓死了,你徒弟一定會魂飛魄散,連個細胞都不會留存在這世上。」
那張英俊面孔上,平靜淡定如故,只是他盯著余元的目光,有一種讓人驚怕的堅定,那個堅定的眼神,不需要搭配任何狠絕表情,就讓人相信,他會說到做到。
余元內心尖叫:「救命……」
「救命」是手環喚醒詞之一,當即這一聲「救命」就群發到通訊錄上所有至親好友名單上,然後又彈了回來,手環回他「通訊異常,請檢查網路設置。」
余元腦子裡「轟」的一聲,頓時臉色蒼白了。
他的網路被屏蔽了!
楊戩緩和一下語氣,繼續用他那千年不變的平和聲音陳述:「素霓於我,就象你弟子於你,是親人。如果他有意外,就再沒什麼條件可談,只有血債血償。我相信,你心中,同我一樣,最希望的是親人好好活著,而不是換得划不划算。他們的生命,於你於我,重過利益權衡。」
余元白著臉,看著楊戩,劍在身後,體力上打不過,呼救沒信號,而且,楊戩說得有道理,最重要的是余化活著。是的,他以前不知道,對他來說,小耗子活著,重過一場戰爭的勝負。他似乎沒有選擇了,半晌,他慢慢站起身:「解藥……」
外面一聲笑:「解藥先給他吧,別讓小素霓死了。」
楊戩「霍」地起身,也來不及取自己的兵器,就將化血刀橫在身前。
余元猛地後退,回手去抽劍,楊戩頭也沒回,化血刀向後一劃,刀背「啪」地抽在余元腕上,寶劍當即落地,余元痛得哎喲一聲,一頭撞在牆上,輾轉幾個圈子,抱著手腕,直不起身來。
一身帶著幻彩流光的藍色長袍,光彩奪目地慢慢飄進來,孔雀明王依舊如一隻孔雀般以一種浮誇的華麗姿態閃亮登場了。
楊戩很想說:明王你的袍子有點搶戲了,還有你手裡那把孔雀羽毛扇,是拔自己尾巴上的毛做的嗎?
孔宣笑一聲:「怎麼打人呢?君子動口不動手,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誠服也。昭惠王這種身份,一動手就落了下成了。」
楊戩看看孔宣,看看余元,微微一笑,收刀,過去扶起余元:「我一時情急,失手了,道兄見諒。」
孔宣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個二郎神,我就喜歡你這樣聰明的人。你不用抓他做人質,我沒有跟你動手的意思。再說,抓了也沒用,我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調頭吩咐:「余元,解藥給他。」
楊戩直到解藥在手,才緩緩放開扶著余元的手。是啊,人家來外援了,他二打一肯定是送人頭,能怎麼辦,先抓個人質試試唄。不過孔宣說得也對,這隻冷血無情的妖怪,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他不想打就罷了,想打時,沒準「人質已被我擊斃,你快投降吧!」
楊戩欠欠身:「多謝,適才多有得罪。」
余元又驚又痛,情緒控制不住,悲聲:「你要是傷我徒兒……」
楊戩輕聲:「我保證過,他會活著。」
余元紅著眼睛,沉默不語了。再出聲就要當場落淚了,解藥給人家了,還被孔宣當場撞破,想偷襲一下,被人打得差點沒躺地上打滾,真是出夠丑了。
孔宣果然一臉嘲諷地:「你還是可以說,是他騙去的。我什麼也沒聽到。」
孔宣一指楊戩,一個跟我來的表情。
楊戩繼續淡定地沒表情地跟過去,強忍住想往下撇的嘴角。大家都是正神,都有王位,都有神廟,你一妖怪,看這排場擺的,這前輩裝的。
當然了,孔宣確實是前輩,孔宣橫行時,他還沒出生呢。所以,楊戩挺客氣地執晚輩禮,但是孔宣這大爺架子裝得實在是大,大家平級同事,你總一副我是你二大爺,小子過來請安的架式不好。
孔宣直往自己車裡去了。
楊戩微微猶豫,君子不處危地,他要進孔宣的車,第一,那是人家地盤,有啥布置,打起來他吃虧,死裡面都可能被人說私闖民宅。第二,讓別人知道,他進了妖怪的車,同妖怪密談,容易說不清。楊戩在不遠處站下:「明王,有什麼事能否明示,素霓中毒頗深,我心中著急,想儘快回去……」
孔宣回頭看他一眼,微微一笑。
楊戩想,這妖怪笑得這樣姦邪做什麼?忽然間整個世界一晃,天空大地,變成一間華麗的內室,楊戩呆了一下,伸手扶了一下桌子,才確認,自己已經在車裡了。
楊戩慢慢抬頭盯住孔宣。
孔宣攤攤手,看,我就是這麼強大。
這回,楊戩笑不出來了。
原來,上古妖神真的象傳說中一樣可怕。他一向沒同大妖打過交道,總在同輩人中行走,有點自大了。
孔宣伸手拿過楊戩手裡的解藥,速度快到楊戩沒反應,只看到解藥已經在孔宣手裡,才握下拳頭,確認手心裡的藥瓶不見了。
楊戩臉色慘白了。
孔宣看著那個藥瓶,笑微微地:「你看,基於人體的任何改造,都有物理局限,神經傳導的極限就是一百毫秒,想再快,只能加粗神經直徑,可再粗的神經,人腦裝不下。肌肉的強度就是那麼弱,雙倍的肌肉穿衣服已經不好看了,再加倍你就象怪物了。只有節肢彈性蛋白能給你最強彈跳力和速度。」孔宣輕吹一口氣,瓷瓶化成一陣飛灰,只有三丸藥在孔宣手心,孔宣笑道:「人體結構也無法發出超聲波。」
攤開手,給楊戩看:「葯在這兒,跪下求我吧。」
楊戩愣了,長這麼大,他還沒遇到過,有人故意羞辱他,什麼也不為,就是羞辱他。
雖然在人間做孤兒生活挺清苦,可他親媽是神,他舅舅是天帝,吃點苦是有的,心理折磨也極慘痛,但是沒有人敢羞辱他。
他愣愣地看著孔宣,什麼?
孔宣笑:「跪下哀求就給你,多麼寬大仁慈啊。當年你跪下哀求有人回應你嗎?當年我若跪下哀求,會有人饒我命嗎?所以,你跪下哀求就給你,我是不是比天上所有神都仁慈啊?」
楊戩臉色微變,不要提當年!
孔宣輕聲問:「他們划個道,誰踩過去,就殺無赦,你覺得對嗎?」
楊戩微微閉了一下眼睛,聲音微微虛弱:「明王有什麼要求,請直接提吧。」
孔宣笑微微地:「我不是說了嗎?你跪下求我,我就給你。」
楊戩的手去摸剛剛掛在腰間的化血刀,沒有。
孔宣把刀放在桌上:「神妖通殺,這好東西可不能給你。」
楊戩沉聲:「楊戩落到你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了。」
孔宣輕輕晃了下手,掌心三個藥丸頓時冒出藍色火苗,楊戩大驚,猛地撲過去要強行搶奪。
眼前一花,楊戩撲了個空,眼前哪有人?
如果不是疾風撲面,楊戩幾乎要認為這是只是影子了。
這種速度,不是人力能達到的。
楊戩聽到火苗的「噼啪」聲,回頭……
淡藍火苗中,三丸藥外面的蠟封已經熔化焦黑。
余元也只有三丸解藥,葯燒毀了,素霓性命不保。
這妖怪可能只是戲弄他,他已經在妖怪手裡,妖怪怎麼也不可能把葯給他的。
然而——
楊戩咬緊牙,轉過身來,低頭,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