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勸誘
淡藍色的火焰即將掃過的一剎，一道白光將陸珺拖開。
陸珺只覺眼前一花，然後脖子一緊，整個人被人掐著脖子拎起來。
那人笑：「試試一條腿能不能站住。」然後一鬆手。
陸珺當然是直挺挺摔在地上。
他痛得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到，耳朵里轟鳴不已，腦子裡黑暗與金光亂閃。
好痛，什麼地方痛？感覺不到了，痛得要失去知覺了。
耳朵里聽著腳步聲一下一下敲過來，在他在耳畔停下，一個溫柔的嘲笑聲：「火候不錯，外焦里嫩的。」順手從他身上撕下條焦黑的皮肉：「痛不痛？」
陸珺眼前的黑白光慢慢淡化，才看清自己在一個白色屋子裡，高穹頂，白色花紋鑲著金邊，肅穆聖潔。
神廟。
這麼誇張別緻的神廟，還能是哪個。
陸珺微微輾轉，看看自己燒得焦黑的半邊身子，右臂右腿都不見了，焦黑的表皮綻裂開來，露出下面半熟的紅肉，冒著油光，滴著血水，陸珺的眼神忽然間露出一絲恐懼一點慘痛。
孔宣看他的神色，忍不住問一聲：「六哥想起往事了？」
陸珺苦笑：「多謝明王手下留情。」
孔宣笑得很開心：「別客氣，燒到一半，我聞著這股肉香，想起來應該撒點孜然，就拎回來了。」
陸珺沉默地看著他。
孔宣笑：「不痛嗎？重生啊，讓我也見識見識。」
陸珺道：「明王留我一條命，想是有話要問，我就省點事，等明王拷打完，一起重生。」
孔宣微笑點點頭：「說的也是啊。老實說吧，你同燃燈要幹嘛？別等著我把你身上的烤肉一條條撕下來喂你吃。」
陸珺良久輕聲：「你不是知道，我要洪開元死。」
孔宣笑：「唔，我差點忘了，要殺了洪開元，自然得先斷其爪牙，不過，六哥眼裡的爪牙，難道也包括我同無當？六哥是要同我借人頭？我記得咱們聊過這事了，我好象也同意合作了，正常來說呢，六哥應該站在我這邊，幫著我們弄死二師伯那幾個弟子，二師伯自然會同通天教主打起來，可現在，六哥跑去幫二師伯，這樣子，雖然我們死光了，教主也會同二師伯打起來，但是，最好死道友不死貧道，這道理六哥是明白的吧？不到必要時候，借兄弟的人頭，不太好吧？」
陸珺沉默。
孔宣溫柔地：「六哥，我們一奶同胞，我不捨得燒死六哥，六哥一定也不捨得殺我。六哥要做什麼，咱們兄弟好商量，除了我自己的人頭，我不願借給六哥，別人的，都好商量。六哥何必幫別人打我臉，我這暴脾氣一個沒忍住，傷到六哥，豈不痛悔終生。」
陸珺看著孔宣那個虛偽的溫柔，忍不住想笑，也放軟了聲音：「我知道你心軟，下不了手。」
孔宣憋不住笑：「這高帽戴得好。六哥知道我是這樣的人，讓六哥魂飛魄散的事，我真的下不去手。不過，把活人撕成碎片這種事，我倒是下得去手。」
打個響指，身後無聲滑過一個柜子，然後飛出一個托盤，托盤是整套各種形狀的大大小小的刀具；再飛出一個托盤，裡面一個手槍狀的東西。孔宣揮揮手，治療儀啟動：「正在監控血壓心跳血液成份。」
孔宣拿起那個手槍狀的東西，扣下扳機，藍色的火焰筆直地噴出來，孔宣笑：「你見過人類處理食物嗎？先用火燎一遍，把毛褪乾淨了，然後，放在炭火上，小火烤，我會從你腳指頭開始，你要痛得受不了，就重生。」再打個響指，飛來個銀球：「我給你準備了大劑量的鐳，聽說這個能讓你五秒鐘內重生，當然，電磁束縛，免得我老人家受到輻射，也免得你跑了。然後，咱們就重頭再來一次，不對，從腳再來一次，哈哈……」
陸珺臉上一個淡淡的微笑，然而，沒有用，儀器已經閃起紅燈，呼吸加速，心跳過快，血壓飈高。陸珺聽著醫療儀報數，笑意更濃，然後慢慢閉上眼睛。
孔宣愣一下，看看陸珺那張慘笑的臉，看看醫療數據，我擦，治療儀告訴我，這小子已經嚇尿了，大爺還沒施展功力的萬一，他咋就跪了呢，這有點意外啊。
孔宣憐惜地：「六哥，你在發抖。」
陸珺淡淡地：「冷。」
孔宣笑，過了一會兒：「六哥，嘴挺硬。不過，你看你這心跳血壓，應該是已經怕了。六哥，別裝了，咱們沒必要再試試，你能不能挺得住死去活來的折磨。」
孔宣嘴角露出一個殘忍的笑：「當初，你求饒過沒？」
陸珺緊閉的雙眼，緩緩流出淚水，半晌苦笑：「說的是。苦苦哀求，而且是哀求他們燒死我就好。後來，也明白，慘叫，哀求，什麼都沒用，就不再哀求了。所以，明王要問什麼？我知無不言。」
孔宣沉默一會兒，終於輕聲：「當年的事，也難怪你記恨……」
陸珺微笑看著他，過了一會兒：「趙公明下場了。」
孔宣點點頭。
陸珺道：「看來他沒說動他們的朋友們幫手。我想，等我宰了他，他那三個紅顏知已，總得出手了吧？」
陸珺笑問：「你希望她們出手吧？」
孔宣輕聲：「殺了趙公明？」
陸珺問：「或者，明王有別的辦法，讓三宵出手？」
孔宣打量他一會兒：「然後呢？」
陸珺冷笑：「以後，就不關我事了。我解決不了三宵，燃燈也解決不了，相信三位簽過妖怪死刑判決的大人物們，會自己演下去的。你想看嗎？你真不想看他們怎麼演？」
孔宣悠然神往，我真想看。
陸珺看著孔宣：「明王覺得，我會為了復仇殺害骨肉同胞？」
孔宣看他一眼，兩兄弟從神情到態度都有七分相似：「你不會嗎？」
陸珺有點無奈：「好吧，也許我會。那麼，明王覺得，師父會為哪個妖怪之死出來一戰？」
孔宣沉默。
陸珺笑：「所以，我為什麼要殺妖？妖怪死了並不能引他們開戰。除非有人擋在我路上，我不會主動去傷害任何一個妖。明王放心了嗎？」
孔宣「唔」一聲：「不太好，三宵能引得紫虛出手，可不一定能讓師父去報仇。」
陸珺輕笑：「你師父雖然不在乎你們的命，卻挺在乎自己的面子。如果這也不行，還有多寶的弟子，那是他正經弟子，親隨弟子，神仙弟子，同你們不一樣。」
孔宣再次「唔」一聲。
嗯，多寶是師父親兒子，咱們不過是師父養的小寵物，咱們平時寵物間爭個寵，從來不攀比人家親兒子的。
不過，師父的親兒子，對家裡的寵物們也很好，真的很好。不管是在外人面前，還是師父面前，多寶都當他們是兄弟一樣維護。
陸珺輕聲：「現在，你同六哥說，你為誰而戰？」
孔宣想了一會兒：「打著玩唄，我聽任無當的。」
陸珺問：「你同任無當談過了？她提過洪開元的事？」
孔宣笑笑：「沒機會深談。」
陸珺笑：「你再想想，你為誰而戰。」
孔宣沉默半晌：「你呢？為了復仇，是嗎？復仇的過程中，傷到誰也不介意？」想了想：「啊，當然，我理解，那樣的經歷，如果是我，肯定也是這麼做。」
陸珺靜靜看著他：「你理解？」笑了。
算了，是是，你們坐在屋子裡喝茶看戲掉眼淚，就能理解……陸珺想到這兒，好象思維都停滯了，理解，你能理解我的恐懼嗎？我決心復仇，我也不怕死，落到你手裡，卻真的會發抖。你恐嚇我，我也真的……會出賣任何人，我想，你是永遠不會理解，當初那個傲慢囂張的陸珺，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看在你叫聲六哥的份上，我就祝你永遠不會理解吧。
陸珺輕聲：「我沒瞞你，我想要洪開元的命。所以，明王如果不想說，就別六哥六哥地叫著，怪瘮人的。」
孔宣半晌：「只是想活著。」
陸珺問：「沒別的了？」
孔宣道：「希望，好好活。還有……」
陸珺半晌：「還有……，什麼叫好好活，重回到一切都沒發生之前，是嗎？」
孔宣笑：「嗯，如果沒太費事的話，當然希望朱厭，任無當都好。」
陸珺問：「洪開元呢？」
孔宣望天：「如果不太費事的話，希望他也好，如果太費事的話，就算了。」
陸珺點點頭：「想不到，你居然是個厚道人。」
孔宣點點頭：「呃，謝謝了，我還以為這樣太涼薄了，他們都說我涼薄啊，說厚道的，你還是第一個。」
陸珺輕聲：「他簽了你的死刑判決。」
孔宣沒回答，半邊臉抽抽，象牙痛又象苦笑。
陸珺笑笑：「所以，不知道的當然說涼薄，知道的，就得贊明王一聲仁厚了。」
孔宣無奈，我也很心塞啊，師父的心頭肉聽說這消息都叛了，我還心心念念不忘舊情，整個人就象傻叉一樣淪為笑柄了。
苦笑，然而……孔宣在他師父心裡一直排位挺靠後，既然師父是無差別殺戮至少還挺公平，所以對這事失望得不太嚴重，這麼多年來，最傷他的並不是師父你居然同意殺掉我們，而是師父你為啥更喜歡我師姐和師弟，我夾在那兩人中間就象隱形了一樣總被你無視而過，明明最聰明最乖巧最懂事的就是我！他們還仗著你的寵愛有恃無恐，我一直在討好你，嚶嚶……
陸珺見孔宣一臉憤懣卻怨而不怒的樣子，知道勸說無用，只剩微笑：「那麼，明王即不肯要我的命，是打算切下我的腦袋做戰利品？還是終生監禁？」
孔宣想了想：「啊，咱們好兄弟，說這種話又何必呢，你好象冷得厲害，重生吧，我備下酒宴，好好招待你。」
陸珺點點頭：「我這樣子，也受不住明王一拳一腳，是得重生了。」
孔宣納悶：「你這是擠兌我吧？擠兌我幹什麼？我也沒打算打你啊，你不早知道我心軟嗎？想讓我放了你？也不可能啊，我這麼聰明，好容易抓到的，不可能放了你啊。」
一道藍光浮起，孔宣後退，打個響指，金光罩住陸珺，象無數根繩子捆住陸珺。片刻一個瘦小的看起來十四五歲的陸珺出現。
孔宣大樂：「看來你損失了不少細胞。」
陸珺淡定地看著他：「你不能放我，那麼，我可以把一些東西交還給燃燈嗎？」
孔宣支著頭，沉思：「我考慮一下。」
陸珺輕聲：「有些事，明王出頭不太好，我可以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