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字成灰
孔宣按住燃燈的手，他猶豫了一下，我真要再把他打個半死嗎？這樣好象真的不太好，等下大戰，人家背後捅我一刀，我不就死了嗎？
孔宣嘆氣：「我師父不正常，燃燈，一個不正常的通天教主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身後一聲輕笑：「有多危險？」
孔宣聽到陸珺的聲音，連頭都沒回，直接瞬移過去了。
陸珺哈哈大笑：「孔宣，我這是第三次抓到你了吧？三次不殺，你還好意思同我提救命之恩嗎？」
孔宣尷尬地伸手捅捅面前的金色光牆，牆挺結實。他只得沮喪地跪了：「師父。」
陸珺能跑哪兒去啊，大孔雀幾乎有無限能量，跑到哪兒都能被他追上打死，所以，陸珺直接跑到碧游宮，躲到洪開元身後去了。
洪開元一臉冷漠地看著孔宣：「你就跪在這兒，好好反省下自己的行為吧。」
孔宣低著頭：「是。」心裡不服，我反省啥？太把師父你的安危當回事了，是吧？別人都不急，就我一人到處找你。不過既然落師父手裡了，老實聽話不頂嘴，是他哄師父開心的唯一辦法了。
陸珺問：「教主不向你弟子解釋一下？」
洪開元淡淡地：「我不需要，你要需要，你就解釋。」
陸珺忽然用一種無比憐惜的目光看著洪開元，過了一會兒，緩緩地露出一個微笑，輕聲：「你也不過如此，我應該很開心。」笑著，一行淚水就滾下來。
任無當緩緩來到門外：「弟子無當求見。」
洪開元道：「進。」
任無當站在門口，靜靜看著洪開元和陸珺：「發生了什麼？」
陸珺道：「我想弄死你師父時，他說，如果他死了，系統會啟用備份。備份的觀念會被調整到與兩位師兄一致。他並不介意自己死亡，他只是不想你們死得太慘。」
任無當點點頭：「所以，你幹了什麼？」
陸珺含淚微笑：「我這麼善良，怎麼捨得傷害你和孔宣，當然是只要他同意移植我那被隔離在計算機里，我連碰都不敢碰的記憶，我就願意放過他。」
任無當面無表情：「所以……」
陸珺笑著，淚水滑落：「所以，他同意了，你應該懂得，沒有他的同意，任何人無法向他腦中植入記憶的。是情皆苦啊，你有多麼愛一個人，得到多大的快樂，就得付出多大的痛苦，你師父為你忍受世間最可怕的折磨，結果當然是用盡了一生的愛恨，再也沒什麼感情了。」
任無當轉過頭去問洪開元：「師父沒把那段記憶隔離？」
洪開元想了想：「已經沒必要了。我並不覺得痛苦。」
任無當獃獃地站了一會兒，沒開口，好象也沒思考，只是慢慢潤紅了眼睛，良久：「師父，可否嘗試恢復之前的狀態。」
洪開元沉默一會兒：「你覺得我不正常？其實，我被自家兄長聯合外人打落塵埃時，比現在更痛苦。我不覺得恢復那時的狀態更好，我目前，也不能抹掉那一戰的記憶。如果你希望我舒服一點，請保持沉默地離開。」
任無當點點頭，欠身，無言後退。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依舊愛著我的人，他還在，卻已經永遠地改變了。我介意嗎？我不介意，即使他冷酷如魔鬼，我依舊愛他。
陸珺嘴角一個微笑，好象忽然理解任無當愛洪開元。
令人黯然的是，現在他也不那麼恨洪開元了，洪開元那個生無可戀的冰冷的表情讓他好象看到了自己。
唉，你看，我當初也是那樣囂張那樣坦白那樣單純善良的，你看，天使還是上神遇到這種事，最終也只是變成象我一樣的無心人，你看，並不是我脆弱我生性歹毒……
孔宣抬頭哀求：「師父。」
洪開元靜靜注視孔宣一會兒，問：「中子彈在你手裡？」
孔宣大驚失色，他很想說我不知道你在說啥，然而，心知驚恐表情已經出賣了自己，只得再次哀求：「師父！」
洪開元一抬手，孔宣消失了。
洪開元靜靜獨坐。
看起來在追憶前塵往事，又如老僧入定。
當然，神仙們傷春悲秋的時候，塵世間的戰爭依然慘烈地進行著。惡來渡江而戰，神仙們掀風作浪，數萬士兵，在江水中掙扎慘叫，變成浮屍或沉於江底。呂尚強逼著珷趁夜渡江，卻也被天火燒死幾千人。
神仙們隨便玩玩，不管是為了正義還是非正義，人類數萬數萬地死去，如螻蟻一般。
珷看著遠處一叢叢的火光，面色陰沉。
素霓在他身後，輕聲：「你可以說不。」
珷回頭看他一眼：「不，我不能。只要神仙們都在這裡，這裡就是他們的天下，他們說怎麼做，就得怎麼做。如果我拒絕，要麼是換一個人，要麼……也許有更怕的事發生。我相信你願意幫我，但是你打不過他們。人類想要自主，只能讓他們滾。」
素霓半晌：「你說得對。」
珷輕聲：「如果你想反抗，千萬別讓人看出來你想反抗。尤其是，打不過的時候。」
素霓看他一會兒：「你說的好象有道理，可我覺得你好象是在騙人，騙人的人，是壞人吧？」
珷笑了：「你還小，是的，騙人的人，是壞人。但是從不騙人的君主也做不好君主。如果我不是一個好，卻能給這個世界帶來和平，你願意幫我嗎？」
素霓呆了一會兒：「你真的不能做個好人嗎？」
珷問：「如果我不是好人，我帶給這個世界的和平與繁榮，你要不要？」
第二天一早，十二使徒再次發現對面紅光閃爍。廣成子覺得，我是紫虛門下首徒了，上次我把通天門下的首徒一磚頭拍翻在地，餘下的魚鱉蝦蟹還算個事？所以，他當然還是想再過去看看一次。
燃燈盡職盡責地：「等你師父來了，再過去吧。」
當然沒人理他。
黃龍寧封陪著廣成子過去了。
文殊仰望天空，花開花落雲捲雲舒，關我啥事啊？我啥也沒聽到啥也沒看到。兩位兄弟看文殊裝傻，自然也裝傻。陳玉鼎倒是看一眼楊戩，楊戩沒啥表情，所以，陳玉鼎也裝傻了。葉青玄那個蔑視的小眼神已經快掩不住了，素霓默默環視一圈，不好意思，我不喜歡同小師叔的弟子打，到時我幫誰好呢？
餘下幾個遠遠跟著看個熱鬧。
飄過河岸，紅光中已經出現一人，兩道垂肩長眉，目光肅殺，正是龍覆海，怒問一聲：「來者何人？」
廣成子忍不住笑著指點：「看看師叔都收了些什麼東西做弟子，好好的人不教，非要當烏龜王八師父。」
龍覆海無聲地一躍而起，黃龍大驚：「你要幹什麼？」手的動作還沒配合上，已經被龍覆海揮起的大鎚打飛。寧封大驚，上前阻攔：「這位兄台……」大鎚撞胸口，肋骨盡斷，老血狂噴。
廣成子的手在兜里剛摸到番天印，被寧封的血噴了一身，頓時英雄氣短，轉身就跑：「救命……」後背當即挨了一錘，本來他也有一口老血要噴出來，奈何被打飛的身體速度比那口血還快，因為他飛得快，他腳下的懸浮立刻感應到他的奇妙速度，開足了馬力，狂奔而去。
龍覆海微一遲疑，身後冷冷的聲音：「別放他走，殺！」
雖然這語氣這聲調如此陌生，然而這是洪開元的聲音。
龍覆海跳上懸浮板，縱身追上。
燃燈遠遠觀戰，給准提發了個坐標：「你的目標出現，是否接受任務？」
准提嘆氣：「孔宣不見了，在你那兒嗎？」
燃燈道：「他死咬陸珺不放，被陸珺引到碧游宮，洪開元把他扣下了。」
准提大驚：「哎呀……」
燃燈道：「通天教主不知多疼他弟子，你放心，他死不了。」
准提默了，我特么一點也不擔心他死，我是擔心自己死時沒人救命！嚶嚶，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平時白恭敬他了，這大戰在即，他竟然不隨侍左右保護我！
不過，准提依舊準確出現在坐標點，廣成子正狂叫著衝過來，一見准提，大叫：「老師救我！」
准提不禁一笑，因為燃燈正在給他講解，這個二貨是如何如何的自以為是，把燃燈的話當放屁，又如何被人來了個全壘打。
龍覆海一見遠方多出個人影，立刻就停下：「何人在此？」
准提笑道：「這位道友，你我有緣，何必在此同門相殘，不如遠離塵世紛擾，隨我去蠻荒地修行。」
龍覆海一臉莫名其妙，然後看到准提那護體的金光，再一想蠻荒地，就明白，這位的身份必是能源動力部門的兩位新負責人之一，同師伯們聯手打了他師父的人。當即一聲怒吼：「賤人，拿命來！」整個人已經瞬間化作一條鰲魚，閃電般沖向准提。
准提反應不及，手中一個竹竿狀的東西卻自動飛起，剎那間龍覆海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禁一聲長嚎，他感受到自己喉嚨震動，他卻沒聽到聲音。然後，連喉嚨的震動也沒有了，整個身體好象都不在了，只有大腦在驚惶自問：「發生了什麼？我死了嗎？」
准提見龍覆海僵立不動，溫和地過去拍拍他：「道友，我看你還是跟我走吧。」一道白光將龍覆海牽引至車內，准提向廣成子揮揮手，廣成子忙過來道謝。准提笑道：「我有用他之處，既然有緣遇到，我就帶走了。」
廣成子覺得，這玩意還是殺了比較好吧？
不過，他也沒啥反對的餘地，難道還能搶過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