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醒來

  上官雲闕陪著袁天罡走到房間門口,趕忙上前一步,將門推開,然後一臉諂媚地看著自家大帥。


  袁天罡卻不進屋,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著。


  過了好一會,也沒見自家大帥有進屋的打算,上官雲闕終於憋不住了,只好試探著解釋道。


  「呵……大帥……我也是沒法子,是……是李星雲逼著我帶他過去的。」


  袁天罡依舊不聲不響,背對著他,站在門口。上官雲闕額頭上的冷汗流得更多了,腦子不斷轉動,想要一個能夠活命的借口。


  「大帥連您都喊他主子呢,他是您的主子,那……那不更是屬下的主子了,主子說話……嘿嘿嘿……屬下怎麼敢……」


  袁天罡沒說話,但是站著的身姿終於動了,扭過頭來冷冷地看著他。


  上官雲闕看到自家大帥那沒有一點表情的銀黑色面具,以及那一雙暗紅彷彿有火焰在其中燃燒的眸子,雙腿一軟,不由自主地便「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連連求饒。


  「屬下知錯了,屬下不該朝三暮四,屬下……屬下的心裡只只只……只有大帥一個主子!」


  「哼!」


  聽到這裡,袁天罡冷哼了一聲,轉身邁進屋去,隨著房門嘩啦地關上,跪在門口的上官雲闕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玄冥教,觀星台。


  一隻烏鴉瞪著紅色的眼睛,發出「咕咕」的聲音,在漆黑的夜中惡狠狠地東張西望著。


  孟婆踏在崎嶇的山路上,勻步前行,沿路的玄冥教眾見到她,無不躬身施禮。


  她手中捧著烏鴉,不一會兒,就沿著台階來到了霧氣迷濛的高台上。


  閉著的眸子微微眯開,流露出與她蒼老表情不同的清澈,只可惜四周的教眾都跪倒在地,無人看到這一幕。


  那一雙清澈眸子,被觀星台中央的巨鼎內燃著熊熊大火映照成暗紅之色。


  她踱上高台,一揚手,將烏鴉放飛。


  看著它越飛越高,直到變作夜空中的一點黑芒。


  她雙手拄拐,看著烏鴉慢慢消失在夜色中,才又眯上眸子,變回了那個毫無破綻的孟婆。


  幻音坊,懸空閣。


  燭光下,十名紅衣侍女分兩排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殿內燈火通明,珠簾之後的女人從卧榻之上緩緩起身,兩側兩名執扇的侍女看到這一幕,面露驚慌之色,隨之跪倒在地,低下頭似乎不敢直視眼前這個女中帝者。


  好似有一雙無形的柔夷掀開了珠簾,供她穿過,依次走過十名侍女的身前,清冷冰澈的響起。


  「好啊,幻音坊這回可真是露臉了,龍泉劍沒給我帶回來,倒是把個姬如雪弄丟了。」


  她踱到最前面的一個紅衣侍女面前,蹲下身子,伸出如嫩蔥一般剔透晶瑩的食指,輕輕挑起侍女的下巴,一雙鳳眼眯起,透露出一種十分危險的氣息。


  「我問你,抓走姬如雪的到底是什麼人?」


  紅衣侍女被托著下巴,一個勁兒的哆嗦著,眼神之中流露出強烈的害怕,身體似乎想要掙扎,但對於眼前這人的恐懼,卻又強行制止了身體本能的反應。


  「奴婢有罪,實在……實在不知道……」


  還沒等其哆哆嗦嗦的說完,女人無比美麗的柔夷輕輕一掰,「咔嚓」一聲,她的脖子已經被擰斷了。


  跪著的其他幾個紅衣侍女嚇得一抖,卻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只是匍匐的更低了。


  她一把將手上的屍體甩倒在地上,站起身來,鳳目如電。


  「一群廢物,辦砸了差事你們居然還有臉活著回來,來人!」


  門聲響動,兩名侍從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場景,一語不發,非常利索的單膝跪倒在她面前。


  「把這幾個賤人發到岐王府的教坊去充當官妓!」


  「是!」


  「女帝開恩……女帝開恩哪……」


  跪著的紅衣侍女們一聽要把她們發配到教坊,嚇得連連磕頭求饒。但是女人只是冷冷的站在那裡,好似一座冰雪的玉雕,沒有任何人敢靠近她三步。


  看著剩下的侍女們被帶走,她走到卧榻前一轉身坐下,厲聲發令。


  「傳令梵音天,給她十天時間,把龍泉劍和姬如雪給我帶回來!」


  藏兵谷,祭台外。


  從遠處看來,這座閣樓霧氣昭昭,萬籟寂靜,好似仙都洞天。


  正午的陽光穿過穹頂的空洞,投進石窟中的祭台上。


  石龕里一盞盞長明燈的火苗搖曳著,好似厲鬼的手爪,閃爍出明滅不定的幽芒。


  一具少女的屍體被擱在石床上,屍身上凌亂地覆蓋著紅綢,裸露在外的蒼白手臂伸出了石床。她眼睛瞪得很大,一頭長發散亂地披在床上,口鼻留出的血液已經凝結。


  一張擱在石床上的銀黑色面具被一隻帶著手套的手拿起,覆蓋到了一個人的臉上。


  他戴好面具之後,又整理了一下衣服,確定自己身上沒有任何的血腥味。


  這時洞口傳來一陣空空的腳步聲,袁天罡循聲向後瞥去。


  只見上官雲闕弓著身子搓著雙手,滿臉堆笑的一路小碎步走了過來。


  他來到袁天罡身後,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石床上的女屍,咽了一口唾沫,隨即便換做一副諂媚的模樣。


  「嘿嘿,大帥,您叫我?」


  袁天罡正了正衣領,重新恢復成了那一個天下無雙的不良帥。他轉身看向上官雲闕,提了一個令後者意料不到的建議。


  「我打算叫李星雲出谷,到江湖上歷練歷練,你看怎麼樣。」


  「啊!讓他出谷?」


  上官雲闕顯然沒料到是這件事,不由得張大了嘴巴,一臉的不敢置信。


  他說完之後,袁天罡冷冷的話語傳來。


  「你有意見?」


  「啊,啊不不不不……沒……沒意見,只是……」


  他吞吞吐吐的態度令得袁天罡不由得眯起眸子,語氣加重。


  「有話就說!」


  「是,呃……這個……大帥,李星雲奇貨可居啊,咱們好不容易把他弄到這裡,您……您怎麼又要放他出去呢?」


  「嗯?」


  「屬下是擔心吶,以他的身份,在江湖上萬一有個什麼閃失的話,那咱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了,不明白,屬下實在不明白……」


  「這件事我自有道理。」


  上官雲闕自然不會認為自家大帥真的是來徵求他的意見,聽到袁天罡這麼一說,立刻諂媚的笑著,轉換話題。


  「呃……是……嘿嘿,大帥,我發現您每次練完功啊,都顯得特別的精神。」


  「少廢話,去吧!」


  「哎……」


  驛站。


  如同往常一樣平靜如常,兩隻麻雀在轆轤上唧唧喳喳地叫個不停。


  兩隻大黃狗懶洋洋地趴在門口,其中一隻睜開眼睛,張開大嘴吧嗒了兩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某個房間中,張子凡赤裸著身子躺在床上,打了個哈欠,整了整被子,又側身向里想要睡個回籠覺。


  等他將身子側過來之後,下意識地微睜了一下眼睛,便又閉上,可是剛停了有一個呼吸的功夫,張子凡便猛地睜開了雙眼,看著身旁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他的對面,裸著肩膀的陸林軒正側著身面朝自己,睡得正香。


  少年瞪著雙眼死死地盯著少女,中間獃獃地眨巴了兩下。


  似乎他的舉動驚到了陸林軒,少女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搔了搔自己小巧的瓊鼻,就在他被嚇得屏住呼吸不敢有絲毫動彈之時,少女翻了個身,又接著睡去了。


  驛站外,夥計正在掃地,兩隻黃狗在他身旁追逐打鬧著。


  夥計舉起掃帚將兩隻狗嗷嗷叫著打跑了。


  外面傳來狗吠聲,房間內,張子凡已經穿好了衣服,正坐在床邊發獃。


  隨後,他在床前來回走來走去。


  一會兒,他掇一把凳子,面朝床里,獃獃地坐著。


  又一會兒,凳子倒在地上,他叉著兩腿,頹廢地坐靠在床邊。


  最後,他一臉獃滯坐在床前,回頭看著睡在床上的少女。


  張子凡看著熟睡中的陸林軒,無奈地搖了搖頭,凄慘地笑了一下。


  還在沉睡著的少女,耳中似乎傳來了挪凳子的聲音。


  少年將凳子擺放好,還特意伸出手擦拭了一下,拂去上面的塵土。


  一根麻繩被用力扥了兩下,挺結實的。


  床上的少女輕輕地打了個哈欠。


  麻繩被甩過房梁,打成活結,張子凡的手還將活結捋了一下,過程之色,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隨即,他的雙腳「噔噔」兩下踩上了圓凳。


  這個清脆的聲音終於吵醒了少女,她慢慢睜開雙眼,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呆了。


  只見張子凡此時已經把腦袋套在了繩套中,一臉的悲戚。


  陸林軒拽起被子護住身體,一骨碌坐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問道。


  「你在幹嘛?」


  少年看向她,抽了抽鼻子,臉色滿是痛苦和懊悔。


  「唉,張某酒後失德,污了陸姑娘的清白,有何面目活在人世間,不如……不如就在陸姑娘的面前以死謝罪。」


  說著,他將腦袋往繩套里一伸。


  陸林軒一愣。


  只見張子凡腳下踩著圓凳晃了半天,圓凳晃晃悠悠地就是不倒下。


  少女就這麼獃獃地看著少年,眼神隨著他的動作而吱吱呀呀地左右搖擺著,最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哎,你……該不是在等著我勸你不要輕生吧。」


  說完,她便不再言語,任憑張子凡就這麼踩著圓凳前後左右晃蕩著,吱吱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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