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小鮮帶著墨鏡迎著日落，雙手握著方向盤，跟著音樂一起輕聲唱著。


  路途遙遠，小鮮夫妻倆約好白天換著開車。坐在副駕上連續開車好幾個小時的丈夫，趁著天還亮著，此時正在小鮮的歌聲中，呼呼大睡呢。


  小鮮夫妻有兩個年齡相差3歲的兒子。兩個孩子在老家上小學，由外公、外婆照顧。


  五年前，小鮮的丈夫因為決策的失誤，造成了資金鏈斷裂，被迫關閉了自己的工廠，這下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被掐斷，讓這個原本小康的小家庭陷入了巨大的債務危機中。


  小鮮還算是個堅強的女人，在她的鼓勵下，丈夫才重新振作起來，白天去其他廠裏打工，晚上回家抱著書獨自鑽研。


  半年後，小鮮的大兒子要上小學了，家裏的開銷也隨之增加，心有不甘的丈夫決心要東山再起，不願讓整個家庭都因為自己所犯的錯誤而過得那麽清苦。


  小鮮和丈夫賣了家裏的房子，安頓好兩個孩子後，就一同前往大城市發展。


  這對善良的夫妻最終得到了老天的眷顧，小鮮的丈夫和朋友合夥開的一家房地產營銷公司，這兩年經營的還算小有起色，而小鮮自己也找了一份比較穩定的工作，收入比在老家多了好幾倍，兩口子平日裏省吃儉用，就為了把錢省下來，給孩子創造極可能有利的生活條件和學習環境。


  “叮鈴鈴~”音響裏的歌曲被來電打斷了。


  小鮮按了下方向盤上的按鈕，接通了電話。


  隻聽一個足以融化人心的聲音傳來，溫暖了車內的寧靜空氣：“媽媽，你和爸爸什麽時候到家呀，不是說我睡一覺就能見到你們了嗎？我都睡了一覺了，怎麽還沒見到你們呀？”


  來電話的小家夥名叫小寒，是小鮮的小兒子。


  “因為媽媽和爸爸去買小寒最喜歡的奧特曼了，所以耽誤了一會兒，誰知道我們家小寒怎麽這麽快就醒了呢？”小鮮臉上的疲憊頃刻間被幸福所替代。


  “那媽媽你什麽時候能回來呀，小寒想你了。”電話裏帶著點委屈，可憐巴巴的聲音也喚醒了在一旁睡覺小鮮丈夫陸飛。


  “小寒和哥哥乖乖的聽外公的話，吃完晚飯，爸爸媽媽就帶著小寒最想要的奧特曼一起回來了，好嗎？”小鮮眼裏翻滾著心疼而又激動的淚花。


  “哇，太好了！媽媽、爸爸還有奧特曼都要回家，耶！媽媽，我們一定乖乖的在家，你和爸爸要注意安全，等你們回來，就算沒有奧特曼，我也好想爸爸和媽媽呀……”

  小寒在電話裏純真的聲音，徹底擊碎了小鮮堅強的心，小鮮一把抹掉快要流到脖子上的兩行淚水，哽咽著說：“對，我們要注意安全，媽媽正在開車就不和你多說了，我們馬上就要見麵啦，媽媽會把你親得很“慘”的，愛你喲！拜拜，寶貝兒。”


  “我也愛你，媽媽拜拜。”說完，電話被掛斷了，音樂重新在車內響起。


  小鮮雖然身披堅硬的外殼，但如果不小心碰觸到內心被孩子們占據的那一處柔軟，還是會止不住的在流淚……想念、虧欠、愛、牽掛、擔心……


  小鮮這幾年對孩子們的種種情感像繞在一起的各種絲線在心裏纏成一團。陸飛調了調椅背，給小鮮遞來一張紙巾：“前麵服務區就換我來開吧，沒有多遠了，爭取趕在孩子睡覺前回去。”


  小鮮接過紙巾，沉默不語。


  車在高速上疾馳了好一段路，小鮮把音響關掉，依然哽咽著說：“咱們過完年就不走了，好嗎？”


  丈夫陸飛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盯著前方，小鮮見他沒有做聲，接著說：“這兩年雖然我們掙了些錢，但是咱們也錯過了孩子的寶貴的成長，看著別家的孩子生病了有父母陪著，天冷了有父母抱著，難過了有父母哄著，可咱們的孩子最想念爸爸媽媽的時候，我們卻不在他們身邊.……”說到這，小鮮又忍不住湧出淚來，她深吸了口氣，穩定住情緒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怕一說話就會哭出聲來。


  一旁的丈夫清了清嗓子，忍住了眼中的淚，摸了摸妻子的臉：“要不你靠邊停在應急車道，換我來開吧。”


  小鮮用手裏的紙巾擦了擦已經被淚水濕潤的臉頰，抽泣著說：“應急車道不安全，快到服務區了，我沒事。”


  陸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不敢多說什麽，打開音響，切換到舒緩的音樂上，隨後望向窗外，陷入短暫的沉思中。


  到達服務區的時候太陽正要落山，夕陽的餘暉撒在停車場上，為每一位回家過年的趕路人，送去了最後一絲暖意。


  稍作休整的小鮮和陸飛，又駕著車，飛馳在了回家的路上，服務站離家還有將近100公裏，小兩口盼望趕在孩子睡著前到家，陪孩子說說話，聊聊天，然後摟著兩隻小小的可人兒一起進入夢裏。


  “你舍得你的那群朋友嗎？”陸飛嫻熟的操作著汽車，表情嚴肅地問了一句。


  “嗯，挺舍不得的，他們已經像是我的家人了。”小鮮望著窗外的夕陽，眼睛的紅腫還沒退去。


  “要不你過了年，就留在家裏陪陪父母和孩子，我這邊也算走上正軌了，明年努點力，簽幾個大單，讓你和孩子過好點。”陸飛時不時地用餘光看看小鮮。


  小鮮依然望著窗外，沒有轉過頭來。


  陸飛見小鮮沒有動靜，接著說：“要不你在重慶找個工作，把孩子都接到重慶上學，畢竟大城市裏的教育水平總是要比縣裏的好，你也可以做點自己想做的事，可以……”


  沒等陸飛說完，就被小鮮打斷了：“難道咱們一家人，就不能完完整整的一起過日子嗎？”


  陸飛被小鮮問的懵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小鮮接著說：“去年我就和爸商量了，想把孩子接來和我們一起，畢竟這邊的教育比重慶的更好些。吳昱姐托朋友幫我打聽了，咱們兒子因為戶口問題沒資格進當地的小學，隻能去周邊的學校，且不說咱倆平時工作忙沒時間接送，周邊學校的教學質量也不一定好到哪兒去，到時候錢也花了，孩子也沒照顧到。現在小滿的學習習慣越來越差，成績雖然不說是班裏墊底的，但退步是很明顯了，小寒今年也要上小學了，我想把兩個孩子都轉到市裏去，我們倆都回去。哪怕是過得節省點，過得辛苦點，隻要一家人能在一起，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陸飛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地呼了出來。


  這一呼一吸倒聽起來一聲歎息，他沉默了一會，說道：“明天我聯係下重慶的朋友，去走走關係，看看能不能談幾個地產合作項目，爭取可以把業務拓展過來，重慶離家近，每天開車回來也不到1小時，這樣家裏、工作兩頭都能照顧，也不讓你們受苦，咱們也能一家團聚。”


  小鮮轉過頭，看著陸飛，說道：“沒事，哪怕你去打工，我也跟著你。你在哪，家就在哪。”


  陸飛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拉著小鮮的手，說：“老婆，謝謝你。這些年我知道你不容易，要是別的女人早就跑了，我真是慶幸娶了你。不管怎麽樣，咱們過了年，都和孩子在一起吧，其實每次我們離開家走的時候，看見兩個兒子在車外追著我們眼巴巴的樣子，我心裏真的也特別不是滋味，我想和他們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你做一個稱職的媽媽，妻子，我當一個稱職的爸爸，丈夫，咱們把這幾年虧欠孩子的，都補上。”


  小鮮緊緊地握了握陸飛的手，幸福而又堅定地點點頭：“嗯！”


  說罷，陸飛雙手緊握方向盤，輕輕地再往下踩了踩油門，夕陽餘暉褪盡，車子駛進夜色之中，也駛進漸漸繁密起來的萬家燈火之中。。


  終於，小兩口還是趕在了孩子睡覺前回到了家裏，在短暫的重逢喜悅後，小鮮再一次為兩個孩子講起了睡前故事，距離上一次哄孩子睡覺，已經過去253天了，兩個孩子在媽媽的故事中，安穩、甜蜜地入睡了。


  深夜，洗漱完的小鮮回到房間，拿出了電腦，在猶豫許久後，小鮮在屏幕上緩緩的敲出了三個字，辭——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