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項目不值得,但你值得
這個飯局是葉殊城為了爭取園藝博覽會的項目專門安排的,持續時間很長,從下午到晚上,從酒店包廂到會所里轉了兩個場子,期間Rita一直有些提心弔膽。
之前葉殊城因為應酬喝酒導致胃出血,大半夜的被送去醫院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所以今天每看到葉殊城端起盛滿白酒的杯子她心裡就咯噔一下。
全程她都在數,葉殊城喝了多少杯,越數越忐忑。
他的胃從那次胃出血之後就一直不好,而今天所喝的酒量已經遠遠超出了之前醫生的叮囑。
那個把握著競標資格的袁處長也是千杯不醉,到會所的後半場,Rita看不下去,提出為葉殊城代酒,可是袁處長和葉殊城喝在興頭上,哪裡還理會她,她掌心捏了一把汗,直到酒過三巡,袁處長答應會在隨後看看R.S.建築設計部之前的案子,然後評估一下資格,再酌情看能不能報上去一個名額,她心底才鬆了口氣。
葉殊城明顯神經也稍微鬆懈下來,後來話沒說幾句就去洗手間吐。
他喝的太多,頭有些昏昏沉沉的,胃也不舒服,灼燒一樣,吐過之後在洗手台鞠一捧冷水拍臉,依然很難受,彎著腰靠在一側牆壁上,休息了一會兒,才走出洗手間。
Rita知道他差不多也到極限了,主動地擋在袁處長跟前,又代喝了幾杯,好容易才熬到酒局結束。
人走光了之後葉殊城靠在包廂沙發上,渾身不舒服,胃不但燒的慌,還很痛,Rita結完帳,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她猶豫了一下,兩個人都喝了酒,她只能打個電話叫了代駕,然後去扶葉殊城。
他被碰到擋了一下,見是Rita,問:「人都走完了?」
總歸是喝多了,有點糊塗,Rita看他這樣心裡不大好受,這兩年其實已經沒有幾個項目讓他這麼拚命了,她說:「走完了,葉總,我已經叫了代駕,很快就到,我送您回去,您要去哪裡?」
他一隻手在胃部掩著,另一隻手在眉心按了按,眼前還是有些迷濛,「……回家。」
Rita愣了一下,葉殊城這個答案讓她根本不知道要送他去哪裡,她沒辦法,又問:「是伊水雲居,還是榕城?」
他慢慢抬頭,「榕城」兩個字說的極輕,Rita還是聽到了。
到榕城已經快一點,葉殊城的步伐不太穩,Rita只能儘可能扶著點,才走到客廳她就滿頭大汗,他似乎也累極,乾脆坐在了沙發上,靠著沙發扶手,抬抬眼皮看到Rita氣喘呼呼的費勁模樣,說了句:「今天辛苦了……回去吧,明天你休假。」
Rita平復了一會兒呼吸,抬頭才留意到他閉著眼,眉心緊皺,似是有些痛苦。
Rita想了想,上樓去敲了敲蘇念房間的門。
好久,蘇念才睡眼惺忪地打開門,見到Rita一愣,清醒了大半,「Rita,你怎麼來了?」
Rita說:「你能不能去葉總房間找個東西?」
蘇念一臉困惑,「什麼?」
「胃藥,」Rita停了一下,「本來我不想打擾你休息的,但是那畢竟是葉總的房間,我不經過他允許就進去,不太好。」
「什麼胃藥?這會兒找葯做什麼……」
蘇念問著,但還是走了出來,帶著Rita往葉殊城房間去。
Rita回:「葉總今天應酬喝多了酒,胃不舒服,他這裡應該有醫生之前開的胃藥。」
「哦……」
蘇念推開葉殊城房間門走進去,找到放葯的抽屜打開,讓Rita找,又問:「他胃不好嗎?」
「嗯,老毛病,以前應酬的時候曾經喝到胃出血,所以現在我們大多數時候都是靠公關在撐著,只有那種特別重要的合作,而且不喝酒又拿不下來的,葉總才會喝。」
蘇念怔住了。
其實仔細想想,雖然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她對葉殊城的了解還是很局限。
他那個人對自己的事情沒有什麼傾訴慾望,她也很少問。
這段時間兩個人還疏遠了不少,現在聽到他身體不舒服,她心裡有些擔憂,但是又有點拉不下臉去看,見Rita已經找到葯拿出來,她問:「他喝了多少,很嚴重嗎?」
「喝了不少,還都是白酒……」Rita皺著眉頭,「嚴不嚴重還不好說,只能先讓他儘快吃藥,然後休息。」
蘇念跟著Rita往出走,覺得自己應該跟過去看看,可是心裡依然有些彆扭。
他為了許靜禾的事情數落她,那樣羞辱她,她到現在還不能忘。
走過她房間門的時候,她停下腳步,Rita注意到,也停下來,問:「你不下去看看嗎?我一個人,可能沒法把他扶上樓。」
她還是有些猶豫。
Rita是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她這樣未免有點太冷漠,「就當幫我一把,咱們把葉總扶去他卧室,行嗎?」
蘇念默了幾秒,才開口:「好吧。」
反正他醉了,醉的都沒法自己上樓了,她就算去了他也不一定記得,她這樣想著,稍微放心了一點,他那樣護著許靜禾,她才不想做先低頭的那一個呢。
兩個人下樓之後,葉殊城的情況不大好,他躺在沙發上,眉心緊鎖,前額還在出汗,手虛虛扶著胃部,呼吸也有些亂。
蘇念一看他這樣就有點懵了,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什麼仇什麼怨也都忘了,趕緊湊過去,蹲在沙發前拉他的手,他的手冰涼,她的心像是被攫緊了,她問:「你沒事吧?」
他聽見聲音,微微睜眼看了一眼她,但很快又閉上了,薄唇輕微動了幾番,但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Rita倒了水,拿著葯過來,蘇念將藥片放在掌心裡,另一隻手輕輕搖了一下他,「你起來先喝葯好不好?」
他又睜眼,但意識似乎還不是很清楚,看著她,低語呢喃。
「……蘇念?」
她愣了愣,抓緊他的手,「是我,你先喝葯好不好,喝完了我扶你去樓上休息。」
他呼吸有些費力,微微喘了喘,才說:「好。」
蘇念微微笑了一下,平日里的葉殊城永遠高高在上,哪裡會這樣聽她的話,可是心裡又很難受,因為他看起來很痛苦。
她把他扶著坐起來吃藥,他的動作很慢,好不容易吃過葯,蘇念想了想,決定就在一樓找個客房讓他睡。
扶他上樓難度太大了。
和Rita兩個人一起好不容易將他扶進客房安頓在床上,Rita要回家,她叫住了,時間太晚了,她覺得Rita這個時候出去也不大安全,給Rita也找了個客房睡。
Rita剛開始還推辭,見實在推不過去便點頭答應。
蘇念帶著Rita去客房,一邊走一邊抱怨一句:「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為什麼還喝那麼多酒,什麼項目也不值得拿命換啊……」
看葉殊城那個樣子,她確實是有些心疼了。
平日里大家看到的葉大總裁都是呼風喚雨的,卻不知道這背後他所付出的努力。
Rita走進房間,說:「這個項目中間是出過一點差錯,說起來,項目和你們部門有關係。」
蘇念歪過腦袋,「什麼關係?」
「這就是給你們部門的項目,園藝博覽會,本來因為競爭對手大都是獨立公司,而你們部門在這方面是個劣勢,在上上周的時候葉總曾經聯繫到人提前報競標名額,但是當時出了一點意外……」
Rita說到這裡停了一下。
當時是許靜禾出車禍了,葉殊城臨時放棄了那個難得的機會,才導致現在不得不出此下策,另外疏通關係去為建築設計部爭取這個競標資格。
蘇念和許靜禾關係敏感,她刻意繞開,繼續道:「所以現在只能採取這種方法,不然以目前建築設計部的情況,很難拿到競標資格的。」
蘇念站在原地,聞言愣住了。
Rita笑了笑,「其實以前葉總沒這麼重視建築設計部,突然這麼努力爭取這個項目,我倒是有些驚訝,我還在想,會不會和你有關係。」
蘇念不知道要擺出什麼表情才合適,最後艱難扯出一個笑,「這……這麼大的項目,他肯定也是為公司好。」
將Rita安頓在客房之後,蘇念折回葉殊城所在的那個房間去,他還維持著之前那個側躺的姿勢,臉色依舊不大好,她走過去在床旁邊坐下來,抬手摸他的臉。
她突然覺得不值得。
再怎麼重要的項目,也不值得他這樣去換。
感覺到她的觸碰,他的眼睫顫了一下,抬頭睜眼,可視線依然是朦朧的,他蹙眉,抬手覆住她的手背,挪了挪,唇印在她掌心裡,緩慢地摩挲兩下,然後閉上眼,眉心慢慢舒展開。
他聞見一種味道,一種讓他安心的氣息。
她就這麼定定凝視他一會兒,意識到他的衣服都還沒換,她想抽出手來給他換衣服,可是稍微一動就被他覺察了,然後攥緊了她的手,他含混不清吐出兩個字。
「……別走。」
這兩個字彷彿戳中她心底某個柔軟的角落,她的動作有瞬間的僵硬,猶豫了一會兒,她躺下去,就在他身邊。
「我不走,我陪著你。」
他閉著眼,她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她往他懷裡挪了挪,他身上還有衝天的濃重酒氣,但她也顧不得了,靠在他胸口,沉沉睡過去。
……
翌日清晨。
蘇念睜眼的時候還緊靠在男人的胸口,她的手抓著葉殊城衣服的前襟,而他的手臂很霸道地攔在她腰間。
兩個人緊緊貼著彼此,也不知道這麼不自在的姿勢怎麼就睡了一個晚上,她眨眨眼,微微抬頭就看到男人刀刻一樣輪廓堅毅的臉。
視覺上是一場盛宴,可是他身上的酒氣可不怎麼好聞,她想叫他起來洗澡,可是又猶豫。
宿醉的人第二天大都不好受,能多睡一會是一會,她想讓他休息好。
可是她睡不著了,這麼保持同一個姿勢不變,真的有些累……
只能忍了。
她的手緩緩探上他的下巴,摸到一點點胡茬,扎在指腹,她的心情好起來,溫柔摩挲。
他雖然擺出一張臭臉,用威脅的語氣說要她對許靜禾低頭才肯爭取那個園藝博覽會的項目,可是他卻為了那個項目這樣拚命。
她想,這就夠了。
無論結果她有沒有榮幸參與到那個項目裡面,她都覺得夠了。
多可惜,為什麼他偏偏要與許靜禾糾纏不清,如果她能夠在一個最好的時機遇到他,她或許會勇敢一回,不再畏畏縮縮,去對他表明心意,去努力爭取。
可是沒有如果。
她的手指碰到他涼薄的唇,她細細描摹一會兒,然後動了動身體。
她想吻他,哪怕他身上隔夜難聞的酒氣熏天,可她想吻他,她湊過去,然而還不等碰到他的唇,他睫毛輕輕顫了顫,眼睛睜開來。
雖然還是眯縫著,可也足夠看清她。
她動作一下子卡住了,心跳變成一團亂,慌忙撥開他的手臂坐起來,努力保持鎮靜,「……葉先生,你醒了。」
他還眯著眼,手按了一下太陽穴。
宿醉的結果就是頭痛欲裂,胃也不舒服,他腦子轉的很慢,緩緩出口氣,到現在說話似夢囈:「……蘇念。」
叫出這個名字像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他叫完,腦袋裡才緩慢地想頭天的事情。
對了,那個酒局結束后,Rita說送他回家……
雖然沒到斷片兒的程度,可腦子裡面的記憶是凌散的,他頭疼的厲害,自己輕輕拍了一下額頭。
蘇念趕緊靠過去,抬手,手指按在他兩側太陽穴,力道輕柔地揉。
這樣舒服多了,他慢慢緩過來,意識也逐漸變得清晰。
他閉著眼自顧著享受,可是苦了蘇念,她按了好半天,手指實在酸痛,忍不住問:「好一點沒有?」
他「嗯」了一聲,卻沒有睜眼,一把摟住她的腰,頭埋在她胸口,聲音悶悶的,「胃不舒服。」
她愣了一下,繼而笑,手推在他肩膀,「胃疼是你自己作的,喝那麼多……一個大男人撒什麼嬌?很噁心好不好。」
他鼻息間全都是她的味道,那種淡淡的馨香像溪流,彷彿蕩滌凈化所有陰霾,他有些沉淪,輕笑了一聲,「我以為你會心疼。」
她確實心疼了。
就算他不是為了她,僅僅是為了公司,她也覺得心疼。
「少臭美了,」她眼眶有些發熱,繼續推他,「臭死了,你趕緊起來洗澡,我去給你沖蜂蜜水解酒,你吃點東西一會兒再睡。」
他放開了她,他自己也受不了,一個晚上連衣服都沒換。
葉殊城回到自己房間浴室去洗漱,蘇念也迅速洗漱完,在樓下見到同樣因為喝酒而精神不濟的Rita,Rita跟她告別之後就走了,她沖好蜂蜜水,想了想又在餐盤裡面放了一碗廚子做的粥還有胃藥,就上樓,去葉殊城房間。
他從浴室出來,她就坐在桌子旁邊,見他出來,指了指桌子上的水和粥,「趕緊喝水吃點東西把葯吃了吧。」
他愣了一下,才走過去,坐在桌子另外一邊。
兩個人都沒說話,他喝水吃東西,她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問:「你今天不上班?」
挺稀奇的,她畢竟是個工作狂。
她回:「想休息一下,就請假了。」
她是請假了,不過是因為,他這個樣子,她沒法就這麼放著不管自顧自去上班。
他吃完飯擦了擦嘴,合著水把葯喝下去,她起身要收拾東西,被他拉住了手。
她低頭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不生氣了?」他也站起身,微微低頭問。
她抿唇,表情有些苦悶。
她不想提這茬的,可這人非要找著給她添堵,她說:「誰說的,我就是暫停一下,馬上就繼續。」
生氣還帶暫停繼續的,他唇角輕揚,另一手摟住她的腰把人帶到懷裡來,在她的驚呼中出聲,「那在你繼續之前……」
話就半句,剩下的全都淹沒在彼此緊貼的唇齒間了。
他的唇有些涼,她杏目圓睜,過了幾秒才閉眼,感覺到他吻的更加深入,她的手無意識地攀上他的肩頭。
她的心跳的很快很亂,這是個不但很久,很深入,而且充滿暗示意味的吻,他原本抓著她手的那隻手上來摸她的臉頰,然後往下描畫她的鎖骨,接著繼續往下……
他離開她的唇,看到她因為情迷意亂而顯得霧蒙蒙的雙眸,他唇角的笑明顯是有些得意的,轉身將她抵在牆壁上,手勾向她浴衣的帶子,唇就順著她白皙的脖頸慢慢往下遊走。
她喘息紊亂,好幾秒才回神,手抵住他胸口。
「現在是白天!」
他的動作沒有停,手在持續往下,聲音因為含著什麼顯得含混不清,「那又如何?」
她渾身燥熱,脫口而出:「白日宣,淫不利於構建和諧社會。」
他動作一頓。
他想笑,他也真的笑出來了,起身看著她,「所以你想讓我再忍多久?」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黑黝黝一片,倒映她的影子,全然沒有調侃意味,她心頭一陣悸動,可是很快他的手指觸碰到她的唇,帶著一點點濕意,他又笑,嗓音沙啞性感:「你明明也很想。」
她的臉到耳根一下子燙起來,身體的本能無法迴避,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和他在一起之後才發現一個陌生的自己。
他沒再等她回應,輕輕托起她身體,她重心不穩,趕緊抱住他的肩,被他放在床上的時候人是暈的,可是心底又明鏡一樣。
她又被他帶著跑了……
這算什麼?誘惑嗎?
她的手摸到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他的汗水滴落在她胸口,滾燙的。
她想,算了……
誘就誘吧。
……這招對她還挺有用的。
……
靜禾珠寶。
許靜禾本來是想,先冷處理幾天,看葉殊城反應。
可是,很好,葉殊城沒有反應。
她不跟他聯繫,他就也不主動和她聯繫,葉殊城性子比她沉,要比冷她根本不是他對手,可是那天話說成那個樣子,她從他辦公室跑出來他甚至不攔,也不追一下,她根本沒有台階下。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動妥協,為的是這段關係能夠好好維持下去,並不是為了讓自己受更多的委屈。
她這幾天的狀態糟糕透頂,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做設計,在辦公室也是拿著手機發愣。
等不到葉殊城的簡訊和電話,她心神不寧。
辦公室門被敲響,進來的是Kelly,葉殊城給她安排的助理,一個二十多歲很有朝氣的小姑娘,拿了一本原石圖冊給她。
「許總,這是總部那邊目前葉總敲定的原石,說需要你過目一下。」
許靜禾懨懨將手機扔到一邊去,「他為什麼不自己來給我看?」
Kelly一愣。
這問題形同於廢話,R.S.集團總部的總裁,一個分公司的進貨能夠親自跟進就已經不容易了,哪裡可能為了這點小事親自跑分公司?不過畢竟許靜禾和葉殊城的關係放在那裡,Kelly也不好多說,好心道:「葉總畢竟忙。」
「忙忙忙,就他最忙,口口聲聲說靜禾珠寶目前是他的重點,我根本沒看出哪裡有重點的意思!」
許靜禾想起來就氣,聲調也不由自主變高。
Kelly見她這樣,嚇一跳,但還是勸:「許總不能這麼說,葉總從你回國之前就在做準備了,靜禾珠寶的投資比目前在分公司裡面是最高的,而且連進原石和所有代理品牌簽約都是葉總親自在把關,已經是分公司裡面葉總最重視的一個了,葉總最近確實比較忙,我聽說他有建築設計部的一個項目要跟進,所以可能沒辦法面面俱到……」
許靜禾一愣,視線落在Kelly臉上。
「建築設計部?什麼項目?」
Kelly撓撓頭,「其實我也是聽說的小道消息,說是有個園藝博覽會的項目,有人說葉總可能是想要借著拿下這個項目把建築設計部推出去,後期可能會成立分公司,不過這也都是傳言,聽說這個項目連拿個競標資格的難度都很大。」
許靜禾表情慢慢沉靜下來。
建築設計部,那不就是蘇念所在的部門。
她問Kelly:「關於這個項目,你還知道什麼?」
「啊?」Kelly怔住,「許總,我這都是從總公司一些員工那裡聽來的消息,不一定準,具體的你得問問葉總,他才最清楚。」
Kelly走了之後,許靜禾越想越心慌。
其實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唯有她心底里那種不安的直覺,讓她不由自主地將所有的事情聯繫到一起——
曾經她在大洋彼岸,打給葉殊城電話的時候,聽到的那個女聲。
葉殊城和蘇念同在R.S.集團。
葉殊城手機通訊錄裡面那個神秘的「蘇」。
葉殊城對蘇念的了解,似乎遠遠超過了一個總裁對一個基層員工的了解。
而現在,這個建築設計部的項目……
她越想心越慌,猶豫了一會兒,拿過那本原石圖冊,強迫自己細細看起來。
葉殊城太冷漠,她不能坐以待斃,好在至少他們的工作還是有交集的,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夠抓住的機會了。
……
蘇念請了一天的假,半天都跟葉殊城耗在床上了。
做完之後他抱著她去洗澡,洗澡也是折騰,她最後哀哀求饒:「不要了……」
他笑,再次將她抱到床上已經快到中午,兩個人靜靜躺在床上,她側躺著看他,「你今天也不去上班?」
他皺眉,按了按胃部,「不太舒服,下午再去。」
她扯扯嘴角,「不舒服剛剛還那麼用力,你是活該。」
他說:「機會難得啊。」
他其實是真的不太舒服,倒不至於很痛,就是間歇性的隱隱作痛。
其實一般這種程度的難受他能忍,該去上班,但是他不大想動。
陽光透過落地窗撒滿房間,她就在他懷裡,他有些捨不得打破這種氣氛。
她的手慢慢摸到他按著胃部的手,「我不知道你有胃病。」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撅嘴,「你不說啊。」
他問:「你想知道什麼?」
她的手在他胃部緩慢地打著圈按摩,很輕柔,彷彿舒緩了一點點不適,他感覺到她掌心的溫度,暖暖的。
她說:「我什麼都想知道。」
這話出口,她自己先有點不好意思,低頭將腦袋埋在他胸口,手還慢慢地揉著他的胃部,「不過我知道你不想說,不想說就算了。」
他默了幾秒,低頭在她前額輕輕吻了一下。
兩人磨磨蹭蹭好久,最後還是蘇念催著他按照正常時間吃飯,才起床,起來他依然犯懶,她在家,他也就不想去公司了,給公司那邊打了個電話,確定今天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行程和工作安排,乾脆就給自己放了個假。
和蘇念兩個人賴在家裡,她給他做飯,下午的時候她抱著筆記本電腦作圖,他在靠窗的藤椅上坐著看書,這樣倒也很閑逸。
在他生活中這樣的時刻絕無僅有,他目光在書本上停留,偶爾會去看蘇念的背影。
她作圖的時候很專註,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看她,看著看著就有些恍惚。
他生命中有過一些閃光的時刻,比如談成個大單子,或者是公司上市,再或者,成立分公司……
可是所有的時刻都比不上現在,此刻。
他從來沒有這麼想時光停駐過。
……
下午臨近六點,他接到一個袁處長的電話,說是那邊已經看過R.S.建築設計部遞交過來的一些之前的案子,認為水準是不錯的,但是目前來說相比較其他報名要競標的公司而言,從規模人力上來說有些欠缺,所以目前還是一個待定的狀態。
他聽完就說明白了。
昨晚這酒沒白喝,袁處長這是在給他提醒了,想要拿到競標資格,建築設計部就得擴編。
蘇念在旁邊,早就聽到這通電話是說園藝博覽會項目那事兒,所以豎著耳朵聽的很認真,見他掛掉電話,就趕緊問:「什麼情況?」
事情沒有定論,他不太想和她說太多,走過去揉了一把她頭髮,「做你的圖。」
然後他就去樓下書房。
蘇念不樂意了,他什麼事情都自己擔著,她哪怕聽聽也好給他出主意啊,她放下電腦也跑去書房,就見他正在對著自己電腦,手底下還有一張紙,拿了一支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她站在門口,雖然門開著可她也不敢造次,就那麼遠遠的,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他也不瞎,餘光早就留意到,回頭便見她流浪狗一樣,耷拉著腦袋,抿唇望著他。
那小眼神特別招人疼,他笑了,「一點都等不了?」
她不說話,咬嘴唇。
他勾勾手指,「過來。」
她走過去,被他拉到懷裡,面對著電腦,他動了動滑鼠,屏幕上跳出一個表格。
「這是你們部門現在所有的編製。」
蘇念獃獃看著,「看編製幹嘛?」
「我看了一下其他想要參與競標的公司,如果我們想拿到這個競標資格,部門的編製要翻兩倍。」
蘇念一愣,「那太誇張了吧。」
他眉心緊蹙,她話說對了。
報名的渠道由開通到關閉僅僅就兩個月左右的時間,進行這樣大規模的部門擴張難度極大,人事部的工作量會大幅增加,而且還要儘可能招聘資歷相當的人員,再加上薪資這些問題……
動作太大,想要不通過董事會直接操作,會有一定的風險,可是萬一讓董事會全員知道了,難保不會有人質疑。
這是公司內部的權力制衡,屬於不可抗力,他眉心深鎖,在腦子裡面迅速地搜索著解決方法。
她不安地在他懷裡動了動,他擰眉,拉著她換了個姿勢,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手摟著她的腰,「怎麼了?」
她抿唇,「這個項目……」
她頓了頓,覺得這話很難問出口。
也許是以前在沈家的日子過的壓抑太久了,而後來在他身邊也聽慣了那些難聽話,她沒辦法自作多情地去問是不是為了她。
最後她折中地問了一下:「這個項目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
他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回答她的問題,「對你有多重要對我就有多重要。」
她腦子裡面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彎彎繞繞,以為他依然是站在公司角度考慮,便很理性幫他分析,「可是這樣做風險太大了,目前這僅僅才是一個競標資格而已,拿到資格之後還有競標,再到拿到項目,這中間必須一步都不能錯才能達到預想收益,萬一出了什麼紕漏,到時候公司管理層其他人,還有董事會一定會對你的所作所為有非議,就算你真的有辦法短時間擴編也太冒險了。」
葉殊城算是聽明白了,「你在為我擔心?」
她一怔,別過臉,「我說認真的呢,我這是給你分析情況。」
他笑了,抬手攥著她下巴,讓她又轉過臉來與他相視。
「你覺得這些我不知道?」
她嘴角耷拉下去。
也是,以他久經沙場的豐富經驗,怎麼可能想不到她所說的這些。
她聲音小下去,「我只是覺得,這個項目不值得你付出這麼多,還這樣冒險……」
「項目是不值得,」他一瞬不瞬地凝視她的眼,「但你值得。」
她說不出話來。
她想,太要命了。
他的話,他這一刻看著她的眼神,全都是要命的。
她怎麼就遇上這麼個妖孽,她想要去想想那些他對她不好的時候來提醒一下自己不能再淪陷,可她這會兒在他懷裡,對著他深情的眼眸,她居然全都想不起。
就連在腦子裡面想許靜禾的名字都沒有用,她還是沒出息地感動了,心都化的一塌糊塗。
不過她還沒多感動一會兒,他就推了一把她的腰,「現在了解了,就去作圖吧,我得想想怎麼解決編製的問題。」
她撅著嘴從他腿上下來,他看著她的表情,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唇在她手背上飛快地吻了一下,「女王就該等,你所期待的,終究會呈現在你眼前,你只需要耐心。」
她被他的話逗笑了,可又有些彆扭,她好像還是沒辦法這麼坦然地接受別人為她付出這麼多,他昨晚那麼痛苦的樣子她忘不了,她把手抽了回去,「我可不要個胃痛的騎士。」
說完也不等他再反應,轉身就走,腳下的步伐很快,離開房間她唇角還噙著笑,忍都忍不住。
她跑回自己房間,從梳妝櫃的抽屜裡面拿出一個首飾盒,打開來,葉殊城曾經送她的小東西都在裡面。
那個四葉草的手鏈,和生日時候送的那個小小王冠。
雖然就是個小玩笑,可「女王」那兩個字她還是很受用的。
她拿著那個王冠看了一會兒,對著鏡子把那閃閃亮亮的小東西別在頭上,然後一個人,對著鏡子止不住地傻笑。
他的話,他的一舉一動偶爾總會有這樣的魔力。
就像曾經在那個旋轉餐廳,他讓她覺得星辰都觸手可及一樣,他為她描畫出的藍圖已經是她心中最好的效果圖,他就是為她繪夢的魔術師。
……
接下來的幾天葉殊城陷入焦頭爛額的思考中,蘇念則繼續每天忙的天花亂墜,但狀態是比以前亢奮多了,每天下班還要去培訓,但回到榕城往往都能見到葉殊城也在忙,她似乎就沒那麼累了。
她也不是沒想過,和好之後葉殊城好像是忘記了許靜禾跟她之間的那點矛盾,可是她又不傻,提起來對自己沒什麼好處,便也絕口不提。
葉殊城是真的給忘了,因為太忙,直到隔周的周一,他結束一個會議后,許靜禾拿著原石圖冊等在他辦公室。
看見許靜禾的那個瞬間,他才想起那些懸而未決的問題,頓時又覺得很棘手。
她見他進來,起身笑,揚起手中的圖冊,「我看完了。」
他抬手鬆了一下領帶,慢慢走過去坐下,「覺得怎麼樣?」
「還不錯,葉總果然好眼光。」
葉殊城擰眉,「葉總」這兩個字聽起來頗為刺耳。
「靜禾……」他頓了頓,睇向她,「還生氣?」
許靜禾愣了愣。
說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受了氣,自己的男朋友明明可以幫忙,卻視而不見。
儘管她明白葉殊城也許就是那種性子,公私分的太明白,可她也受不了,作為一個女人,她想看到的不是他的專業,冷靜自持,而是他為了她能夠做出什麼樣的改變。
不過就目前兩個人的情況而言,這形同於一種奢望。
她低下頭去,扯扯嘴角淡淡笑,「你說的有道理,我那天確實被氣昏了頭,畢竟蘇念不過一個基層員工,我受不了她那樣對我說話,現在想想是我多管閑事,她有她的選擇,我又何必勉強,反正她……」
她停了一下,繼續,「她那設計底子也不怎麼樣。」
葉殊城微微蹙眉,卻沒有說話。
許靜禾抬頭,似乎是猶豫了一下,聲音放軟,問了句:「殊城,我想問你一些問題,你想清楚了回答我好嗎?」
「……你說。」
「你是真的想和我好好過下去嗎?」
這個問題很尖銳,他身體往後仰,靠在椅背上。
「我只能告訴你,我沒有打算要和你分手,哪怕將來我們還會有矛盾,有爭執,我永遠也不會和你說分手,我承諾過不會再撇下你不管,就一定會做到,但是靜禾,你知道我的過去,如果你想要的是陪伴,我可以做到,但是如果你想要的是我的心,想要我給你關心,給你愛……」
他頓了頓,繼續下去:「那你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也許這輩子我也無法達到你的期許。」
兩個人之間難得話說的這樣直白,葉殊城的語氣很平靜,可是在許靜禾心裡,字字句句都是在刺她的心。
她是知道他的過去,知道他異於常人的生長壞境,能夠理解他生命中那些感情缺失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她也努力地在包容,給他時間和空間去適應她,可他居然將話說絕了。
她臉色有些發白,良久,擠出個笑,「那我再問個問題,我得不到的,你的心,別的女人能夠得到嗎?」
他一怔。
「別的女人」這個範疇在他眼裡十分狹窄,很快他腦海裡面就只剩下蘇念一個。
他足足愣了好久,因為他想不出,怎麼樣去定義他對蘇念的這種感覺。
見他表情出神,許靜禾慘淡笑了笑,「你心裡有別的女人了對不對。」
他回神,眉心糾結更緊。
許靜禾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而是繼續盯著他的雙眼,深吸了一口氣,說:「你說不會拋下我,說會給我我想要的,那麼如果我說,我想要和你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