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真可憐你
蘇念愣了兩秒,果斷回:「我不會離開R.S.的。」
咖啡廳角落裡的位置沒有什麼人,輕音樂舒緩地流淌,許靜禾靜靜看著蘇念,扯扯唇角嘲諷地笑:「我也沒指望你乾乾脆脆走人,說吧,你留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為了殊城?」
蘇念搖頭,「我說過我已經放棄了。」
「那你圖什麼?」許靜禾目光猶疑,帶著打量,「你這種資歷,呆在這個部門難道自己不覺得有壓力?周圍的人全都比你更優秀,隨便進來一個新員工的實力都能碾壓你。」
許靜禾專撿著痛處戳,蘇念皺眉,卻難以反駁,好幾秒才開口:「正因如此,我才要留下來,這樣的平台對我來說不好進。」
許靜禾恍然大悟,「你把R.S.當跳板?」
蘇念沒有出聲,算是默認。
許靜禾想了想,「你不如去國外學習,學制比國內自由,可以拿到學歷,幾年時間就能鍍金,回國不愁做不了設計師。」
蘇念笑了笑,「好建議,不過我沒那個打算。」
許靜禾說:「我知道你沒錢,我可以幫你。」
「別,」蘇念冷冷睨著她,「你的幫助我受不起,每次你一靠近我就沒有好事發生,你的無事獻殷勤才讓我覺得大難臨頭。」
許靜禾慘淡地笑,「你以為我喜歡幫你,我圖自己安心,你也知道我和殊城快要結婚了,你這麼成天在公司里,他眼皮底下晃悠,誰知道你是不是還有心要勾引他?」
「你既然不信我,還談什麼?」
蘇念拿包起身想走。
和許靜禾說話就是浪費時間,許靜禾認定她是那種蓄意破壞別人的第三者,她說再多也是白費嘴皮。
許靜禾急了,擋住她,「我現在是在為你,我,還有殊城解決問題,你以為我樂意找你?我既然能當上建築設計部業務總監,真要想辦法開除你是分分鐘的事兒,我是念在我們過去情分才來和你好好說,講條件,你別不識抬舉。」
她靜了幾秒,然後笑,「我們過去什麼情分?你和程凜差點將我害死的情分嗎?」
許靜禾是自己上門來給自己找不痛快,她覺得也沒必要客氣了。
她問:「你真能隨便開除我?」
許靜禾一愣。
「將我從內訓除名,是你做的吧。」
許靜禾不說話。
「但是你看到了,我還是參加了內訓,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角落燈光並不甚明亮,許靜禾頭微低,半側蒼白的臉隱匿在黑暗裡,心底的怒氣又開始翻湧。
為什麼她會變得這樣畏首畏尾,連和蘇念說話都沒了底氣,完全是因為葉殊城,在感情的博弈裡面她無法佔據上風,對她來說是致命傷,她攥著拳頭,強忍怒火。
「你想和我炫耀什麼?蘇念,你可別忘了,我和殊城是要結婚的,你最多迷惑得了他一時,可你要知道,我才是會陪著他走一輩子的人,你遲早要退場,還不如現在給自己留點臉面,我讓你走個輕鬆,要等我動手趕你,到時候場面可就不好看了!」
蘇念別過臉,嘴角有淡然的嘲諷弧度。
她受夠了這種腔調,葉殊城曾經威脅她是她心口的疤,現在好了,許靜禾也來威脅她!
好一陣子,她回頭看向許靜禾,「許靜禾,我實話和你說吧,以前我真的擔心你會把我從R.S.趕出去,可現在我不怕了,因為你比我還可憐,我猜……葉殊城根本就不愛你吧?所以你才這麼害怕,主動來找我……」
「你——」
許靜禾叫起來,氣急敗壞,「閉嘴!你知道什麼?!你根本不知道我和殊城的感情是什麼樣的,你少自以為是!」
她情緒激動氣喘吁吁,眼眶泛紅。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
憑什麼一個第三者這樣驕傲地在她面前叫囂,她卻要受這種委屈?
蘇念最後瞥了她一眼,那視線分明是鄙夷,「許靜禾,守著個不愛你的男人過日子,有意思?我真可憐你。」
說罷蘇念轉身離開,許靜禾沒有再去攔,眼淚流下來,她擦了兩把擦不幹凈,最後折回椅子上坐著,任由眼淚肆虐,好久,好久。
她恨極了蘇念,也恨葉殊城,明明她才是最初喜歡葉殊城得那一個,可到現在,她卻怎麼也走不到他心裏面去,就連蘇念這樣侮辱她,她也沒有足夠底氣反駁。
這種憋屈她受夠了。
她哭了足足半個多小時,一杯熱咖啡在面前變涼,她腫著眼睛結帳離開,還沒走到停車場,聽見有人在叫她名字。
「靜禾!」
跑過來的人是許成,她臉色驟然一變,往後退了幾步。
和許成打從醫院之後就沒有見過了,這時候相見她意外又煩躁,她不想見他,這種沒有責任感的父親,她才不願意再有糾葛。
許成看到她卻很高興,搓著手,剛靠近注意到她紅腫的雙眼,「有人欺負你了?」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沒有。」
許成神色焦慮起來,「眼睛都哭腫了,還說沒有!誰欺負你,告訴爸,爸去給你收拾!」
她諷刺地笑,「就你?你忘了追債的人追上門的時候了,那時候你在哪裡?」
許成被她這話刺的臉發白。
她懨懨瞥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許成一瘸一拐跟過來,「靜禾,爸改了,真的,爸和以前不一樣了,你信爸一次,你現在在哪裡住,電話……」
「你閉嘴行不行!」她惱了,站住了大聲吼起來,「你以為你是誰,還可以干涉我的人生?!」
許成被她吼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抬手,直直指向他鼻尖,「我告訴你,道歉沒有用,沒用你懂嗎?我媽都已經被你害死了!你還想害死我?你嫌我活的長嗎?你看看……」
她想起什麼,抬手一把撈起自己大波浪的長發,露出脖頸上一段猙獰的傷口。
「你自己看看,這是追債的人打的,我那天差點被人打死,你在哪裡?」她冷冷笑,「我到現在連扎個頭髮都要顧忌,因為露出疤來太難看了,醫生和我說已經傷到真皮層以下,就算做激光手術也無法徹底祛除,這個疤會陪著我一輩子,這就是你,我的親爸爸,你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你現在心血來潮想認我這個女兒了,你做夢!」
許成自然也已經看到那個駭人的疤痕,表情局促,眼眶發紅。
「對不起,對不起靜禾,爸不知道那些人會這樣對你和你媽的,爸真的沒想到,爸以為他們找不到我要不到錢就會走的,爸後悔了……真的……你原諒爸一回,爸和以前不一樣了……」
許靜禾手放下來,周圍已經三三五五有路人注視,她儘力平復自己情緒。
一個一個的,都是來給她添堵,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想起這是在R.S.附近,她突然緊張起來,掃視周圍,然後視線停頓下來。
不遠處,Kelly正拎著手提袋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裡。
她有些慌亂,好幾秒,才冷著音調壓低音量對許成說:「我現在過的很好,不需要你,你要真想為我做什麼,那就現在立刻從我眼前滾。」
許成渾身一抖,看著她,眼底充滿悲傷和懊悔,「靜禾……」
「叫你滾,你聽不懂?」她擰眉,怒不可遏。
許成說:「好,好……我走,我走。」
許成一臉飽經風霜的褶子透露出些許不舍,「靜禾,爸現在真的後悔了,爸以前沒能為你做什麼,以後你要是有什麼需要爸的地方,你來找爸,哪怕賠了命,哪怕下地獄,爸肯定也幫你做,爸就住城南村子里……」
許靜禾冷哼了一聲,明顯是不打算再理會他,他也說不下去,搓搓手,轉身腳步蹣跚地走了。
許靜禾盯著那背影,過了幾秒把目光收回來,看向瞠目結舌的Kelly,Kelly親眼目睹這麼匪夷所思的一幕,不知道該往前走過去打招呼還是假裝沒看見,猶豫間許靜禾已經開口:「你都看到了。」
Kelly愣了愣,先點頭,再搖頭。
「許總,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我嘴巴很嚴,您不用擔心的!」
許靜禾走了幾步站她跟前,「Kelly,我很相信你,不然也就不會連自己的手稿都讓你去畫,今天這件事你看過就忘了吧,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跟著我好好做,以後我不會虧待你的。」
Kelly點點頭,甚至不敢抬頭看。
許靜禾滿意了些,「上次你的稿子已經通過審核了,過些天就投入生產,到時候我會把樣品給你一份。」
Kelly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真的?不是說要做鉑金的嗎?上面還有鑽石呢!」
許靜禾笑著點點頭。
Kelly這才留意到她紅腫的眼睛,收斂了興奮勁兒,「許總,您別難過,什麼事情都能解決的。」
許靜禾苦笑一下,現在倒是輪到Kelly來安慰她了。
和Kelly分開之後她開車回到伊水雲居,果不其然,葉殊城沒有來。
自從那天她闖入葉殊城辦公室,兩人談過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伊水雲居,他的說辭是彼此需要安靜,可是她心裡很明白,他不過是想用冷暴力逼她說分手而已。
她不會妥協,哪怕真有一天真相暴露一切萬劫不復,她也要在那之前拉著蘇念陪葬。
她絕不能一個人,無聲無息被葉殊城遺棄。
……
經過一天的工作本來就已經很疲累,還碰上許靜禾沒事找事,蘇念回到房子里,韓競不在,她滿心煩躁,懶得做飯,直接甩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去作圖,一作圖就好多了,心也靜下來,然而……
到了十點多,她飢腸轆轆,作圖不能果腹,她在廚房翻了翻,韓競的泡麵都沒有存貨了,她只能下樓去小區超市覓食。
她一般不會和自己的胃過不去。
拿著鑰匙從門裡出去,她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簡直陰魂不散,又是葉殊城。
他靠著自己的車子,唇角銜著一支煙,看見她,一怔,居然突兀地生出些緊張來,站直了。
他做了些不厚道的,他本以為自己根本不會去做的事兒,他找偵探調查她住在哪裡,然後在離開公司之後開車到這裡來,靜靜盯著她的那個窗口發獃,已經有兩個多小時,七樓,距離很遠,他覺得不用擔心她會看到他,他看到燈滅了,以為她睡了,結果她穿著睡裙裹了一件外套就這麼跑出來。
他把煙從唇間拿開,場面有些尷尬,他低頭,眉心深鎖。
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哪怕是路過也不能路過到樓下來。
她在幾米外看了他一會兒,說:「你又調查我?」
上一次他調查她,是因為摸不清她底細,那時候兩個人還生疏的很,現在回憶起來,彷彿過去幾萬年,一點也不真實。
他沒說話,算是默認。
她問:「有意思嗎?」
他慢慢抬起頭,看向她,略一沉吟,開口:「我和靜禾試著說了分手的事。」
她一怔。
不該動搖的,可是心跳驟然漏掉一拍。
難怪許靜禾今天會來找她,原來是危機感使然。
初秋的夜裡涼風陣陣,她及膝睡裙下,小腿有些發冷,手裹緊自己的外套,她發覺自己在等下文,迫不及待。
「可能沒那麼容易,不過……」
他話又停下來。
說什麼,要她等?
太無恥了。
可也許是骨子裡就是無恥,他真的就是這麼想的。
她挽了一把頭髮,已經開始覺得冷,覺得可笑,她居然因為他這麼短短一句話心生期待。
她還真成迫不及待等著上位的第三者了。
她說:「算了吧,你不是說過許靜禾對你而言意義特殊?哪怕你們分手,你心裡也總記掛著她,就算不是愛情,也是責任,我不可能做等著上位的第三者,葉殊城,面對現實吧,我們……就這麼算了吧,別再折騰了。」
他夾著煙的手指緊縮,煙灰撲簌簌落下去。
她說話的態度太平靜,這種平靜如同錐子一樣刺他心口。
——她說就這麼算了。
他面色晦暗,在她的從容面前,他覺得無措。
她視線落在他指間燃燒的香煙上,笑了笑,「和許靜禾好好過吧,也讓她不要再來折騰我了,這樣就很好,這樣……」
「不好。」他突然出聲打斷。
她一愣,視線復又回到他臉上,他眸底一片暗色,又出聲:「……不好。」
可是再多的話他也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好。
她覺得冷,抽抽鼻子,「你要是真習慣了左擁右抱,那你去找別的女人,別找我,我和許靜禾這關係你知道,哪怕不用中間加個你,我和她看彼此都不順眼,現在有了你,我和她簡直要你死我活。」
他沉了口氣,默了默,問:「你和靜禾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至於你記恨這麼久?」
她直視他雙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出聲,「你知道許靜禾是什麼樣的人嗎?她當年差點間接害我丟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