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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我愛你

  卧室里沒有開燈,銀色月光由著落地窗傾瀉一室,映照在蘇念的臉上,倒是遮掩了她的蒼白。


  她神經緊繃,好幾秒,才說:「怎麼,現在連我上網做什麼都要查了?我連這點自由也沒有了嗎?你要不要乾脆連我手機都收掉,然後把我鎖在這間卧室里,等十個月之後孩子出生?」


  葉殊城聞言,眉心微蹙,凝視她的眼睛,看清她眼底的情緒。


  不耐煩,抵觸,抗拒,以及……


  厭惡。


  他心裡堵的慌,許久,開口:「我不想懷疑你,你也不要給我懷疑你的機會,蘇念,我不會放手,你得試著接受我,沒有那麼難的,你忘了嗎?我們以前在一起也很好。」


  他不提從前還好,提起從前,她沒辦法冷靜,咬牙切齒,「廢話,你當然覺得好,你左擁右抱,任由許靜禾踩在我頭上!」


  因為氣憤,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聲音也大起來。


  他默了數秒,說:「繼續。」


  她一愣。


  「你喊出來……你罵出來,你可以打我,如果這樣就能讓你好受一點,你用什麼方式對我都可以,只要你不傷害孩子。」


  他注視著她的眼底溢滿悲哀。


  他突然開始想念,想念最初在一起的那個時候,她乖巧順從的溫柔姿態,那時候的她多好。


  「……」她怔了好久,最後沉默著翻身,背對著他。


  她心底有氣,可是罵他打他有什麼用?她痛恨做無用功,也不想為了他將自己變成一個潑婦。


  她覺察到背後他的胸膛緊貼上來,他的手依然摟著她,她噁心的想要吐。


  ……


  葉殊城說了要給她做飯,後來的幾天還真的一天不落親自下廚給她做飯。


  圍裙穿在他身上有種違和感,有時候她看著他在廚房忙碌,會有些恍惚。


  要怎麼原諒,她學不會,她這輩子真正稱得上深愛的,就只有一個他,可是他先用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讓她傷透心,現在又用對她的禁錮讓她無法喘息,以至於生出些反感來。


  她以為自己終於能痛快恨他了,可他又這樣溫柔,給她承諾,照顧著她。


  她恨極了他永遠不給她一個乾脆,更恨極了搖擺不定的自己。


  幾天後,她向葉殊城提出要去建築設計部上班。


  話是在飯桌上說出來的,他聞言愣了愣。


  她說:「你那天叫何曾來,他說過,你答應我可以回去進入正式項目組的。」


  他放下筷子。


  「對,我知道你會心急,所以同意你上班,但是醫生說過前三個月很危險,所以你等三個月後再去。」


  她一愣,「那三個月後競標都到什麼階段了?」


  「這是長線項目,三個月後你進去還可以,應該是在標書製作的後半段。」


  她壓抑著情緒,「我去的越遲,不服我的人就越多。」


  「沒有人會不服你,你是我的人。」


  她說:「你這就成濫用職權了。」


  「對,我就是。」


  他話說的有些欠扁,關鍵還是很認真的模樣,她猶豫幾秒軟了調子:「可是我想去……」


  他一愣。


  她話說的像是小孩子在撒嬌。


  他突然笑了一下。


  這些天除卻那天安子晏來了他看到她笑,之後她和他之間的氣氛一直就很壓抑,她難得用這種語氣說話,他心軟了,「這樣吧,我安排人接送你上下班,你要嚴格按照朝九晚五時間上班,不準加班,工作量這邊我會和何曾交待一下。」


  什麼叫安排人接送上下班,分明就是監視的手段,她看穿,但是不拆穿,假裝很高興,唇角勾起來。


  「好,謝謝你。」


  他笑說:「對我說謝謝啊?」


  她抿唇低下頭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他看的心裡一動,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個桌角,他抬手拉她的手,「過來。」


  她抬頭,愣住。


  他說:「光用嘴說沒誠意。」


  說話間另一隻手在自己臉頰點點。


  她忍不住笑了,嬌嗔道:「流氓。」


  他不屑,「我要是真流氓就會讓你做點別的,快。」


  她聽出他的暗示,臉發燙,他居然還催,好像迫不及待,她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很誇張發出mua一聲響,然後離開一點,壞笑:「我嘴巴上都是油你也不嫌。」


  他也笑了一下,「不嫌,你什麼樣子我都不嫌。」


  「那萬一我有一天老了呢,我滿臉褶子頭髮白了,牙齒也掉光了,」她開著玩笑,「你難道不會去外面找那些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他略一沉吟,「既然你這麼不放心我,不如綁住我,明天就和我去領證,我叫我律師團做公證擬個協議,婚後所有財產都規你,房子公司股權都是你的,這樣你就不怕我去找別人了。」


  他這一席話說的順利,她呆住,好幾秒,才笑:「別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我明天就可以讓律師團去做這件事。」


  他言語間,眼底隱隱有期待。


  她突然不忍心再看他,他的期待讓她覺得害怕。


  「趕緊吃飯吧。」她說。


  他抿唇,有些失落,但是想起安子晏的話,覺得不該操之過急,便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


  那天安子晏來和蘇念談過之後也沒有給出什麼實質性建議,說自己對女人很有經驗,但是蘇念不在他的經驗範圍內,葉殊城並不質疑這話,從很久前她被沈良夜下藥之後刺傷自己開始,他就知道她是特別的。


  安子晏最後告訴他,既然他們還沒有鬧到水火不容,倒不如先慢慢感化她,還提出要盡量在控制她的範圍內,給她多一點空間,除此之外,安子晏覺得他該準備個像樣的求婚。


  不是強取豪奪式的下命令,而是真正花心思給她一個浪漫的求婚。


  這是給葉殊城出了一個超級大難題,他琢磨了幾天也沒有任何思路。


  晚上他洗過澡到卧室,她已經躺在床上,他上去后熄滅壁燈,抬手習慣性摟住她。


  很意外,她這次一點也沒有掙扎。


  他以為她睡著了,低頭又見暗夜裡,她圓睜的眼眸發亮。


  他的手在她腰間摩挲,他在想,她的態度有軟化,是不是安子晏的建議起作用了,他說不定真的可以這樣一點一點感化她。


  直到有一天,她心底的仇恨徹底消散,可以心無旁騖,好好和他在一起。


  她身子突然扭了一下,輕笑,「你別碰,有些癢……」


  他也笑了,低頭湊得離她更近。


  「那……我碰別的地方好不好?」


  話音低沉魅惑,他呼氣吹過她的耳朵,她縮了縮,想要往後,被他一把抓了手,他起身在她上面,俯下身子去親吻她。


  他終於等到她服軟了。


  他吻了很久,掠奪她所有呼吸,手在她柔軟的身體上流連,兩個人的氣息都亂了,她手抵在他胸口,唇舌廝磨間含混出聲:「不行……孩子……」


  話出口,她自己恍然愣住。


  潛意識在作祟,她還是在意這個孩子的。


  他挨著她的唇,粗喘,聲音啞到極點,「放心……我知道分寸。」


  說話間唇已經順著她的鎖骨往下滑去。


  她渾身都在發燙,眼睛直勾勾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手被他按在兩邊,十指相扣,彼此的汗水都匯聚在緊緊貼合的掌心。


  他是知道分寸,不能做的是沒做,能做的一點也不落,折騰她也折騰他自己,好久,低頭吻了吻她削瘦的肩頭,然後翻身下床去浴室沖冷水澡。


  她平躺著,靜靜平復喘息,聽見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心裡矛盾極了。


  ……


  韓競回到韓家之後的一段時間一直過的很鬱卒。


  其實韓競大學的專業是金融,也是韓照源的意思,韓照源原本想他大學畢業之後再去攻讀MBA,韓照源當時花了很大心思,找各方關係,報了國外一所知名大學的MBA,結果韓競一心要從事攝影,和家裡大吵之後就離開了,名也算是白報了。


  韓競沒能躲過這一劫,韓照源的意思是,他目前的狀態不成熟,光靠大學學的那一點東西根本不足夠做管理,所以不光要學習,還要磨練。


  最後的結果是,他每天要不但要呆在韓氏集團總部跟著韓照源打雜,還要抽出時間來自學MBA課程。


  而且韓照源不時還要抽查他的學習情況,一旦發現他的學習進度落下或者效果不理想,都會像是跟自己員工一樣探討是什麼原因,尋找解決辦法。


  這也是韓競不想回到韓家的原因,回去之後他的感覺不是回家,而是上班了。


  過去幾年將書本早就扔開,再投入學習並不容易,所以他回去之後每天都在挨韓照源的訓,不分時間地點。


  這天晚飯餐桌上,韓照源又問起他一些關於風險投資的問題,韓競白天是背過的,但是這會兒怎麼也想不起,韓照源飯都不吃了,擰眉道,「你真的有認真在看書嗎?怎麼一問三不知呢?」


  韓競不說話,低頭拚命扒拉米飯。


  韓競母親薑蓉見狀,有些於心不忍,勸韓照源「算了,什麼事情等吃過飯再說吧……」


  薑蓉對於韓競其實是有些愧疚的,她並不是特別贊同韓照源的這種教育方式,之前那一場導致韓競離家出走的爭吵中她沒能為韓競說句話,自己的兒子跑外面吃了這麼久的苦,她這個當媽的心裡也難受,現在看到韓競回來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兩天,韓競又落入這種艱難處境中。


  薑蓉說話軟綿綿的沒有什麼震懾力,就像她在這個家的位置,她性子柔,這家裡就是韓照源一人專政,她有心幫韓競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韓照源瞥了薑蓉一眼,「慈母多敗兒。」


  薑蓉臉一下子漲的通紅。


  這個家是這個絕對男權至上的地方,薑蓉出身也並不好,嫁給韓照源算是高攀,導致連一點兒發言權都成了奢望。


  韓競煩躁地一把放了碗和筷子,看著韓照源,「我每天要跟著你去公司上班,上班時間內不能看書,下了班就幾個小時的時間,你每天給那麼重的任務,不好意思,我這腦袋笨,這麼短的時間記不住那麼多東西,你看我要不要乾脆別吃了也別睡了,就看書?」


  韓照源眉心皺的更緊,「我不看過程看結果,給你的內容都在可接受範圍之內,從管理學上講,你這是自己不會規劃,不會管理自己的時間。」


  韓競:「……」


  韓照源說話這個尿性他也不是才知道,可是每一次聽都覺得火氣上涌,到現在也不能習慣。


  他說:「成,那我不吃了,你們吃,我上樓去看書。」


  薑蓉一臉擔憂:「韓競……」


  他沒理會,起身就走。


  他並不是不尊重薑蓉,而是薑蓉在這個家裡並沒有為自己贏得任何尊重,從他小時候開始就這樣,薑蓉的軟弱讓他覺得煩。


  他剛走到客廳,傭人帶了個人進來,他瞥過去,一愣。


  葉珺綾居然來了。


  她手裡還拎了些水果,見韓競,笑:「你真回來了,叔叔阿姨呢?」


  他往身後廚房指指,「他們在吃飯。」


  她說:「那我去打個招呼……」


  韓競也不多說,轉身就要上樓,葉珺綾忙叫住他,「你去幹嘛?難得回來了,你不和叔叔阿姨一起吃飯?」


  「我倒是想,我爸不讓,」他翻白眼,「我還有一大堆書要看,你今天過來幹嘛?」


  葉珺綾抿唇,隔了幾秒,小聲道:「我不是聽說你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么。」


  「有什麼好看的,」他扯著唇角笑,「那你現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


  葉珺綾愣在原地,十分尷尬。


  以前和韓競交往的時候她不時也會來韓家,她本來以為韓競既然回到韓家了,一切就和以前一樣了,可現在韓競這麼直白下逐客令,她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哪怕知道韓競就這個糟糕脾氣,心裡也還是有些難受。


  廚房有人出來,是薑蓉,見著葉珺綾,笑起來,「珺綾來了啊,快過來,吃飯了嗎?」


  葉珺綾終於找到台階下,趕緊看向薑蓉,「吃過了,我來看看您和韓叔叔。」


  「真有心……」


  薑蓉話沒說完,韓競已經上樓梯,留了個沒禮貌的背影。


  薑蓉頓時也覺得有些尷尬了,待韓競身影消失在樓上拐角,她才小聲問:「你是來看韓競的吧?」


  葉珺綾臉上的表情也綳不住了,眼帘低垂下去,聲音透著深深的失落,「他好像……還在生我的氣。」


  薑蓉說:「你也知道韓競那臭脾氣,他到現在還記恨我跟他爸爸呢,所以你別太往心上去。」


  葉珺綾擠出個笑來點點頭。


  她跟著薑蓉去餐廳和韓照源打過招呼之後,坐了也沒幾分鐘,便提出要上樓去找韓競,韓照源和薑蓉應允之後,她迫不及待地就上樓,敲響韓競房門。


  韓競打開門,嘴巴裡面叼著一支筆,有些痞氣,低頭看她,好看的眉心微微蹙緊,心底里的不歡迎悉數表現在臉上。


  葉珺綾說:「你是小孩子嗎,氣生那麼久?」


  他將筆取下來,「照你意思,成年人就該好了瘡疤忘了痛?」


  她搖頭,「成年人會權衡,我家和你家生意上多少往來,你以後是要接手韓氏的,這意味著你和我以後也會合作,你現在給你未來的合作夥伴擺這麼一張冷臉,就不怕以後不好見面?」


  他笑:「葉珺綾,就你成熟,你要是成熟,你也應該腦子明白點,你當初在我最落魄的時候除了落井下石數落我之外什麼也沒做,還在那個時候離開我,你覺得你現在這樣,還能在我這裡討到什麼好臉色?怎麼,你想我和你一樣,為了工作往來就假惺惺和你噓寒問暖?抱歉,我就是幼稚,我做不到。」


  韓競句句話都帶刺,刺的葉珺綾臉色發白。


  她在外多少也是葉家千金,人上人,獨獨到了韓競這裡,面子什麼的都成了浮雲,她看著他,問:「你什麼回到韓家?我當初那樣勸你,你都不聽,現在怎麼會突然想通了?」


  「我沒想通,」他懶懶靠了門框,「老頭子威脅我,蘇念被綁架了,我當時需要人幫忙……」


  他頓了頓,「看你表情,你還不知道這事兒?你這個姐姐做的太不稱職了,你多少也該關心一下葉殊城,他和這件事也有關係。」


  她一怔,她還真不是很清楚這件事,只是略有所聞,知道葉殊城之前捲入什麼麻煩事兒,但不清楚韓競和蘇念都被卷進來,可是從韓競的話中,她辨析出一條信息。


  ——韓競是為了蘇念回到韓家的。


  她當初以分手要挾,韓競都沒有妥協,現在居然因為蘇念就這麼自己乖乖回到韓家任由韓照源擺布了。


  韓競見她不語,催,「你沒事的話就走吧,我今天任務還重的很,沒時間跟你說閑話。」


  韓競這種態度讓她心裡憋屈極了,脫口而出:「你還真喜歡上蘇念了?」


  韓競冷睨著她,「不行?」


  她說:「你別做夢了,那天殊城給家裡打過電話了,說他最近有結婚的計劃,遲幾天會帶那女人到家裡見長輩,他已經將許靜禾從R.S.趕出去,人盡皆知,那他是要和誰結婚?我不說你也該想到了吧?」


  韓競怔了怔,好幾秒,才出聲:「葉珺綾,你真無聊。」


  說罷,一把將門關上了,葉珺綾被關在門外,氣得跳腳。


  而一門之隔,韓競靠在門板上,愣了好一會兒,低下頭去。


  他覺得他一進做好心理準備了,但是聽到葉殊城和蘇念要結婚,他還是覺得很不舒服,心口堵極了。


  ……


  葉殊城辦事利索,翌日真來了一個人接送蘇念上下班。


  原本他想要自己順路帶她,可他的工作時間不那麼規律,偶爾還會有晚上的應酬,他希望她嚴格走朝九晚五的時間,所以安排了這麼個人來。


  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名叫鍾嘉,之前在R.S.的行政部門做助理,葉殊城叫他來,最主要的任務就一條,看緊蘇念。


  雖然他覺得她態度微微軟化,但是他並不放心,蘇念在他這裡有前科,一邊溫言軟語迷惑他,一邊在心底打自己的小算盤,他不能不提防著。


  蘇念就這樣開始上班,葉殊城和建築設計部總監交待過,也因此,關於她和葉殊城之間關係的傳言就更多,自然有些不服氣的人,每每提到她,語氣尖酸刻薄,有些甚至不避諱地在她面前說某些人就是憑藉旁門左道進入項目組。


  她都一笑而過,倒是何曾每天瞎操心,生怕那些人影響到她情緒,成天開導她。


  葉殊城可是給他下達了重要任務,在工作時間內都要照顧好她,事無巨細,每天下班前還要和葉殊城彙報,恨不能精確到中午飯吃了什麼,一天下來對著電腦的時間有多少……


  看得出,葉殊城有些發愁,不讓她工作,她簡直要抑鬱成疾,讓她工作,就意味著每天會花些時間靜坐在電腦前作圖,他只能叮囑何曾一定要注意不要讓她在電腦跟前坐太久,結果就是,何曾不時地叫她去做些手繪工作,或者讓她乾脆跑腿去取文件,權當讓她活動鍛煉。


  剛開始蘇念頗有微詞,正在電腦跟前作圖作的興起,突然被人打掉叫去跑腿,可是來回幾次之後她也總結出規律,何曾連手機鬧鐘都定好了,就瞅著她在電腦跟前坐的時間呢,她問何曾:「說實話,你這麼折騰我,是葉殊城交待的吧?」


  何曾點點頭,見她一臉不屑,趕緊說:「葉總是為你好。」


  她煩躁起來,「什麼時候你也站到他那邊去了?」


  何曾說:「他是我領導啊。」


  「……」


  蘇念頓時就覺得談不到一塊兒去了。


  她也拗不過葉殊城,認命了。


  鍾嘉這個人話很少,每天就像個木頭人,只是每天早晨在酒店樓下等,白天就在建築設計部等她下班,一路上她坐在車上,鍾嘉就沉默著開車,兩個人一天下來連話也說不到十句,她有試探性地和鍾嘉套近乎,對方完全不吃這套,基本上都是幾句就能把天聊到死路上去的那種,幾天下來,她也沒了心勁,只能想別的出路。


  先不說孩子的問題,要她一直跟個犯人一樣生活,她接受不了。


  又是兩周過去,葉殊城帶著她去醫院做了第一次產檢。


  有賴於蘇念這段時間的配合,她身體各項指標都還算正常,只是缺乏一些微量元素。


  將近六周的胎兒,在B超機子屏幕上是個小胎囊,很模糊,但是確實存在在那裡,醫生又叫蘇念和葉殊城聽胎心,隱約但又真實,蘇念整個人都是愣的。


  葉殊城眼底發亮,拉著蘇念的手,唇角帶掩飾不了笑意,「蘇念……那是我們的孩子,你看到了嗎?你聽……」


  她沒說話,她看到了,也聽到了。


  在這之前,肚子里的孩子對她來說抽象極了,她感覺不到孩子的存在,可是這一刻,就在她眼前,就在她耳邊。


  她躺在床上,手指無意識緊縮,有些抖,被葉殊城發現,他將她手攥的更緊,「沒事吧?」


  她臉色發白,搖頭,「沒事。」


  她的心跳的厲害,葉殊城之前那句話又在她耳畔響。


  ——孩子也會怕。


  還有安子晏說的。


  ——你這是殺人。


  不同的聲音和思緒交織在她腦海裡面,她整個人被撕扯著,被他禁錮著,她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


  而葉殊城全然沉浸在喜悅中,從B超室里出來,還在醫院的樓道里,他攥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完全不顧場合。


  她反應有些慢,好幾秒,才要收回自己的手,他攥的更緊,眸子鎖緊她的眼,俊朗的臉上漾著明媚的笑,「蘇念,謝謝你。」


  停了幾秒,他又開口,嗓音醇厚低沉:「我愛你。」


  她腦子變成一片空白,她無法思考了,連掙扎也忘了,任由他攬她入懷,他微微低頭,在她耳邊重複。


  「我愛你。」


  她臉色發白,唇有些哆嗦,說不出話,而他將她抱得很緊,很緊。


  ……


  從醫院離開,兩個人去了公司,蘇念到自己工位上坐也沒坐,叫了何曾去小會議室,然後將門鎖了,對何曾說:「何大師,你得幫我。」


  何曾被她這一陣動作弄的一頭霧水,「幫什麼?」


  「我要想辦法去一趟醫院,我還要想辦法離開這裡,能夠離開晉城最好。」


  何曾摸不著頭腦,「什麼意思?」


  她聲線抖起來,眼眶泛紅:「我……我得把孩子打掉,不能再等了,要立刻打掉,不然,我……」


  她語無倫次,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何曾嚇了一跳,摸了紙巾給她,「你別急,別哭啊,什麼事情慢慢說。」


  她眉心緊皺,眼淚流的更洶湧,「不能慢,不能再慢了,再等下去,孩子還會長大的,還會……」


  她壓抑著幾乎要破喉而出的哭聲,手在自己小腹上輕按。


  「我看到孩子了,我還聽到胎心了,這是一條命啊……」


  何曾才算是聽明白了,看著她這模樣也不好受,臉色為難,「你這是何必呢,你要是真不想要這個孩子,那你哭什麼?你不是喜歡葉總嗎,現在沒有許靜禾了,你又懷了葉總的孩子,那天他找我去勸你的時候,我覺得他對你也是真心的,你為什麼不試著寬容一些,忘記過去……」


  「他是程凜,」她的眼淚越擦越多,「何大師我沒有和你說,他就是許靜禾當年喜歡的那個男生,他換了名字身份,可他就是那個把我扔在火海里的人,他還在我和許靜禾被綁架的時候選了許靜禾,他要帶許靜禾走,他不管我死活……」


  何曾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她試圖說清,可是她的思緒和邏輯都是混亂的,話說的亂七八糟,何曾聽的迷糊,想打斷她,可看她哭泣的可憐模樣,又開不了口。


  她低下頭去,啜泣出聲,「他說他愛我,可他關著我,他找人監視我,這是愛嗎?如果這是他的愛,我寧可不要,我不能這樣過日子的,難道我這輩子都要像犯人一樣嗎?我不願意,他讓我覺得害怕,從以前到現在,他只是想控制我,我最討厭別人試圖控制我……何大師,我真的很害怕,我們這樣的關係怎麼能生活在一起?不會幸福的,孩子怎麼能生在這樣病態的家庭里?也不能跟著我,不然連個家都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繼續,何曾越聽心越沉。


  她到最後喉嚨哽的說不下去,捂著臉坐在椅子上彎下身去,身體一抽一抽,好一陣子,抑制住哭泣,抬頭擦臉,又看向何曾。


  「何大師,你幫幫我,鍾嘉看我很緊,我一個人沒辦法擺脫他的,我想你……」


  「蘇念……」他打斷她,臉色為難,「你真的想打掉孩子嗎?這還沒去你就哭成這樣,你確定你下得了手?」


  她氣息還有些亂,抽抽鼻子,「下不了手也得下,只要孩子還在,他就不會放過我,一旦孩子沒了,他肯定容不得我在他身邊的。」


  何曾嘆口氣,看著她紅腫的眼睛,他不覺得她真的能夠做到下狠心把孩子打掉。


  「我要是幫你,讓葉總知道,我這份工作就沒了,這個你清楚的吧?」


  她一怔,好幾秒,臉色暗淡下去,艱澀出聲,「……對不起。」


  她都忘了,對何曾來說最重要的是工作。


  沒有人會幫她,不管是孩子的事情,還是逃離葉殊城身邊。


  何曾說:「蘇念……」


  「算了,」她面如死灰,打斷他,「是我不該說這些,我只是……」


  她停下來。


  她只是覺得自己快瘋了。


  她瘋到想要留下孩子,但她沒勇氣。


  跟著她和葉殊城,孩子會生在一個畸形的家庭環境里。


  跟著她,孩子會和她一樣流離失所。


  跟著葉殊城,她更不願意。


  連日來她一直生活在這種無形的煎熬之中,她真的快要崩潰了,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何曾說:「你現在的狀態很糟糕,我建議你冷靜下來再思考,你以前一直很理智的,但是現在……我覺得你並不理智,這種情況下,你做出的決定有可能將來有一天會讓你自己後悔,你也不希望吧?」


  她面色慘白,不言不語。


  何曾嘆了口氣,「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她沉默許久,應了個單字,「好。」


  ……


  車子行駛在路上,車廂內氣氛沉悶,鍾嘉在前面開車,她在後座上看著車窗外發愣,好久,扭頭問鍾嘉,「等一下能不能繞一下,去寧遠路一趟?我想去那裡買東西。」


  鍾嘉面無表情,視線在車內後視鏡上看她一眼,「蘇小姐,我先送你回酒店,要買什麼東西我等一下再給你買了送過去。」


  蘇念靜了幾秒,「我想買內衣。」


  鍾嘉一愣,顯然是沒想到她會說這個,頓時有些尷尬。


  她又說:「那邊有一家店是我經常買的,我去挑好就出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進去,你跟著我,還怕我跑了不成?」


  「不是……」


  鍾嘉有些為難,她這樣咄咄逼人。


  鍾嘉說:「這樣吧,我先給葉總打電話請示一下。」


  她提醒,「要去寧遠路,下個路口就該拐彎了,這件事我今天已經和他提過,你要打電話也不是不可以,等我過去下了車你再打,省的我看到煩。」


  她話說到這一步,鍾嘉臉上有些掛不住,沉默片刻,說:「那好,我送你過去,我跟你一起進去買。」


  她沒再說話,車子果然在路口拐彎,眼見接近寧遠路,她咬咬牙,突然出聲:「鍾嘉……」


  他應了一聲。


  她氣若遊絲開口:「我……我肚子痛……」


  鍾嘉大驚失色,從後視鏡裡面看到她面色慘白,手忙腳亂停車,這個路段車也不好停,又往前開了一段距離才找到一個臨時停靠點,他回頭,發現蘇念已經在冒汗,捂著肚子,很痛苦的模樣。


  他慌了神,「怎麼了,疼的很厲害?」


  她虛弱地點點頭,「你送我去醫院好不好?跟前有醫院嗎……」


  這個臨時停靠點跟前恰好就是個醫院,僅僅相隔幾十米,鍾嘉趕緊打開車門將她扶著去了醫院。


  在急診,鍾嘉緊張至極,見蘇念被醫生推入隔間,拿出手機來趕緊給葉殊城打電話。


  中間僅僅隔了一道藍色帘子,蘇念在床上拉住旁邊的護士,壓低聲音,「我和你們醫院的一個醫生聯繫過,你幫我叫她過來好不好?她叫林迦南,是你們醫院婦產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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