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認親
順天府尹項懷平端坐在正中的書案後面,兩側落坐的是府衙的同知,一旁還坐著三名書記官,兩名師爺和一隊親衛側立在項懷平身後。
沈妍看到順天府衙的排場比影視劇中開封府的排場大得多,慶幸能親眼所見,卻也因為排場足夠威嚴而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她舔了舔嘴唇,剛要開口訴冤,見汪儀鳳給她使眼色,她趕緊往後蹭了幾步,低下頭,不敢再吭聲。
項懷平拿起血狀,越看眉頭越緊,看完血狀,又翻過來看反面的通輯令,隨即暗哼一聲,將幾份血狀遞給左右的同知官和身後的師爺。幾個人輪流看完血狀,臉上神情都別有意味,悄聲討論,卻遲遲沒人開口發號施令。
沈妍長舒一口氣,緊繃的心弦慢慢放鬆,人也感覺到疲累。告狀這種事也講究緣法運勢,不是哪個有冤的人都能碰上青天大老爺。順天府的官員看到他們狀告沈承榮,沒把他們打罵一頓、趕出去,而是在商量,就足見對此事的慎重。
「汪氏,你說沈駙馬是你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親,有何證據?」項懷平翻開血狀,說:「你說與沈駙馬是夫妻,想必對他的情況很了解,本府容你細說。」
汪儀鳳顧不上羞澀,從沈承榮到永州拜汪孝賢為師、兩人相識說起,一直說到他們母子被扣上殺人的罪名、發通輯令輯拿。其中,她省略了他們在徐底打零工、住在林嬤嬤家的那段日子。這番話聽得滿堂之人唏噓不斷,議論聲四起。
項懷平深思半晌,說:「汪氏,你們母子先到偏堂休息,本府自有定論。」
沈妍驚訝,讓賤民身份的原告到偏堂休息又是什麼橋段?古裝影視劇中沒見過。這案子順天府是不是要受理,府尹不明說,沈妍為此懸著心。
官員及親隨從側門出去,衙役們鬆懈下來,坐到旁聽的椅子上,興緻勃勃議論此事。兩個衙役把汪儀鳳母子帶進偏堂,問了他們一些閑話,對他們還算客氣。
在偏堂呆了半天,也不見有人理會他們。沈妍見汪儀鳳滿頭滿臉的汗,知道她憂急於心,不敢多言。通輯令上說他們母子涉嫌殺人,若他們在府衙悄無聲息消失,只需編幾條證據把殺人罪名坐實,順天府也算輯凶成功了。
沈妍越想越害怕,不能坐以待斃,先出去看看情況,再想應對的辦法。她剛打開門,就看到府尹和幾名官員帶著侍衛朝偏堂走來,沈妍的心頓時提到了上嗓。
「娘,他們……」
汪儀鳳把沈妍攬到身後,沖門口跪下,「民婦汪氏拜見幾位大人。」
項懷平讓侍衛守在門外,他和幾名官員進來,門關閉后,他才讓汪儀鳳起來。
「阿鳳,你不記得我了嗎?」項懷平問話的語氣隨意溫和。
「民婦……」汪儀鳳一臉迷茫,不敢正視項懷平。
十幾年前,汪家也是大秦皇朝的名門旺族,親朋故舊自不在少數。獲罪敗落之後,嫡系殺頭的殺頭,發配的發配,旁支也全部強返原籍。永州距離京城幾千里,親朋好友或是人走茶涼,或是怕被連累,和汪氏一脈都鮮少來往了。
汪家離京時,汪儀鳳只有十歲,少不經事,對親朋的記憶不多。尤其嫁給沈承榮這些年,她辛苦操勞,連父母兄弟都顧念不及,更別說旁人了。
聽項懷平叫汪儀鳳的小名,沈妍瞪大眼睛,驚喜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游移。順天府尹雖說只是四品官,卻是京城的實權人物,若汪家有這樣的親戚,還怕沈承榮嗎?她陪著笑臉給汪儀鳳使眼色,希望兩人快點認親。
「我年長你七八歲,你大概是不記得我了,你還記得懷安吧?我是懷安的堂哥,師從令尊多年,你在公堂上說娘家是永州汪氏,我就想起來了。」
汪儀鳳的淚水噴涌而出,飲泣點頭,「記得,記得懷安,他……」
項懷安年長她兩歲,也是汪孝賢的學生,與她哥哥汪耀宗很要好。兩家長輩頗有交情,想給項懷安和汪儀鳳訂親,日子都看好了,汪家突然犯了事,親事不了了之。汪家回原籍之後,因路途遙遠,和項家漸漸斷了聯繫。
「哦,懷安放外任三四年了,就回過一次京城,他和令兄一直有聯繫。我聽他說你嫁到了彬州沈家,萬萬沒想到是沈駙馬,估計令兄和懷安也不知道。」
「他們都不知道,家裡人也……」汪儀鳳悔恨心痛,泣不成聲。
她和沈承榮是私訂終身,汪家以她為恥,根本不屑於跟親戚朋友提起,怕家醜外揚,才讓他們草草完婚,又讓她匆匆忙忙跟沈承榮回了彬州。
沈承榮無兄弟姐妹,只有年邁的父母,日子過得貧困清苦。汪儀鳳是要強的人,到沈家之後,侍奉公婆,操持家務,生兒育女,日夜辛勞,只盼丈夫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她在沈家的日子捉襟見肘,怕人笑話責難,從不向娘家訴苦。尤其沈承榮赴京趕考,杳無音信這些年,她跟娘家也幾乎斷了聯繫。
老天不給她爭氣的機會,丈夫確實高中狀元,卻拋妻棄子,她多年辛苦付諸東流。此時回憶往事,除了哭泣,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以什麼方式怨天尤命。
「阿鳳,別哭了,別說是你,就是別人遇到這種事,到公堂告狀,我也會秉公處理。」項懷平嘆了口氣,指著他身邊的官員說:「他們同我一樣,都是令尊的學生,聽說這件事,都氣憤不已,無論如何,都要替你討個公道。」
幾名官員跟汪儀鳳見禮,自報家門,說盡好話安慰她,又誇讚沈妍姐弟。汪儀鳳很激動,回禮時泣不成聲,又讓沈妍姐弟給項懷安等人行大禮。
「阿鳳,你先梳洗收拾,一會兒說正事。」項懷安吩咐婆子伺候汪儀鳳母子。
「多謝大人。」汪儀鳳母子施禮道謝,剛走到門口,又被項懷平叫住了。
項懷平深思片刻,說:「這件案子很簡單,辦起來卻很棘手,你小時候在京城,一定也聽說過慧寧公主,她有戰功在身,很得皇上寵愛,也很難纏。你們狀告沈承榮意圖殺妻滅子,最終想達到什麼目的,還需慎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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