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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退親(這回是真的)

  沈承榮被人閹掉、變成太監了。


  聽到這個消息,沈妍沒覺得可笑,短暫怔愣之後,她感覺驚悚,也擔心。


  九年前,汪儀鳳帶著兒女找上門,沈承榮不但不認他們,還起了殺心。那時候,他有兒有女,有種籽有地正當年,繁殖能力也強,認為還可以生出無數個兒子。當時,他也萌生過把沈蘊留下來、養到外宅的想法,當然這不是父子親情。


  幾年後,汪儀鳳帶沈蘊再回京城,沈蘊已經由一個半大包子變成一個翩翩美少年。而沈承榮努力耕耘了這些年,沒再生齣兒子,唯一的庶子也去給閻王爺請安了。沈承榮想要回沈蘊,又怕半路兒子養不熟,再說他還有希望,繼續播種。


  現在,沈承榮播種的工具被丟到西塞北喂狗了,哦!也許他用冰鎮法完好保存帶回來了。總之,不管是不是隨身攜帶,那工具肯定是不能用了。


  沈承榮不能容忍自己無後,所以,他一定會再打沈蘊的主意。憑沈妍對他的了解,就是撕破臉皮、打破頭,他也會把沈蘊要回去。沈蘊年紀不大,卻極有心計,他從小到大吃了了很多苦,對沈承榮的怨恨絕不亞於沈妍。


  沈蘊離開項家,考中了案首,有了出息,姐弟倆剛安定下來,麻煩又來了。


  沈妍挑起眼角,睃視沐元澈,「是不是你娘讓人做的?」


  「你想什麼呢?我娘都不知道,她再嫌惡承榮,也不會做這種事。這是金翎衛年前從西塞北傳來的消息,因天寒地凍,我剛收到,我還猶豫要不要告訴我娘呢。現在京城只有我一個人知情,好消息要分享,所以哪!我就來告訴你。」


  沐元澈嘻笑幾聲,又說:「沈承榮帶著莫大的怨氣到了西塞北,做下了不少壞事,良家婦女恨他入骨。有一次,他把一個悍匪頭子的姘婦當成良家婦女欺侮,結果就被悍匪騸掉了。他怕人知道他被騸的事,連他的貼身隨從都殺了,跟一群流匪混在一起。還是我派去跟蹤他的金翎衛救他出來的,要不,他早沒命了。」


  沈妍冷哼一聲,「我是不是要謝謝你跟我分享那麼勁暴的消息呀?」


  「不用客氣,有好事我當然忘不了你。」沐元澈調笑一番,又恢復一本正經的模樣,說:「你還是要為你弟弟打算,我認為他應該襲爵,這是個機會。」


  「知道了,我會考慮的。」


  汪儀鳳是項家二房的當家主母,可項氏一族是嫡系長房掌家。項家長房說把他們姐弟趕出來就把他們姐弟趕出來,連項雲珠都有這權利,也根本不會考慮他們姐弟的處境。若不是她有金錢做資本,可想而知,他們姐弟處境有多麼艱難。


  沈妍想好好培養沈蘊,將來弟弟金榜高中,就是不倚仗項家,她也有能成為助力的親人。可是,一步一步走下去,她才知道這條路險阻且漫長。如果沈蘊成了承恩伯世子,就算她和沈承榮互不相認,她的身份也與現在截然不同。


  是要好好考慮這個問題,沈蘊年紀不大,卻很有主見,還要尊重他的意見。


  沐元澈見沈妍想走,又叫住她,說:「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你想跟軒兒退親嗎?」沐元澈問話的語氣很鄭重。


  「那不是廢話嗎?」沈妍退親的心思很堅定,不容任何人質疑。


  沐元澈沉下臉,眉毛扯成直線,「你就回答想還是不想,就有一次機會。」


  他深愛沈妍,即使知道她跟徐慕軒有婚約,那種感覺一如既往,如陳酒,藏得越久味道越淳厚。但是否要退掉這門親事,他還要聽沈妍的意思,以免沈妍將來後悔。愛一個人不是千方百計得到她,而是要讓她幸福,這才是真愛。


  沈妍低垂眼瞼,猶豫片刻,沉聲說:「由不得我不想,這門親事必須退掉。」


  「好,你既然下定決心,就方便我行事了。」


  「你要幹什麼?」沈妍反映過來,忙問。


  沐元澈笑了笑,說:「你也知道徐慕軒會試的成績很不好,主考官在取最後一名時有很多個選擇,跟取前面的名次不一樣,不取別人而取他,這裡面大有文章。唉!官場上的事跟你說你也不懂,你明白大概意思就行了。」


  沈妍沉思片刻,剛想再問話,就見沐元澈優哉游哉離開了。她輕嘆一聲,突然連追問的興趣都沒有了,徐慕軒成績如何還與她有半毛錢的關係嗎?

  從去年八月秋闈到今年二月春闈,這半年的時間,可謂是徐家二房的多事之秋。接二連三的變故對徐慕軒的打擊很大,不影響他的成績才奇怪呢。


  連沈蘊都說徐慕軒精神狀態很差,估計他有可能落榜,結果徐慕軒是最後一名。聽沐元澈一說,沈妍也覺得這最後一名取得很蹊蹺,個中原由不經推敲。


  沈妍微微搖頭,想到徐慕軒,她心中就充斥著濃重的失望,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現在只盼早點退婚,早點解脫,有關徐慕軒的一切已激不起她半點興趣了。


  ……


  海悅樓,歌舞昇平,絲竹悠揚。


  徐慕軒一身青灰色錦綢長衫,因室內光線較暗,襯得他臉色很不好。他走進海悅樓前堂,就有夥計迎上來行禮,沒等他開口,就把他引到二樓的雅間。


  「你找我什麼事?」徐慕軒站在雅間門口,眼底浮現深沉的警惕。


  沐元澈微笑點頭,倒了一杯茶朝他推了推,「坐下說話。」


  「不必了,有話直說。」徐慕軒冷笑,擺出一副不賞臉的模樣,每每想起沈妍給沐元澈治傷的情景,他就嫉妒得要死要活,認為沈妍要退親就是因為沐元澈。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徐慕軒似乎想到了什麼,身體一顫,忙問:「什麼事?」


  「妍兒不讓我說,可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沐元澈眼底閃過狡詐的暗光,故作猶豫說:「今年春闈會試,你的成績很不好,考試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到自己不可能中。可你中了,最後一名,其實那些沒中的人比你成績好的大有人在。」


  「你、你什麼意思?」徐慕軒撲向桌子,灰白的臉龐流露出不正常的紅暈。


  沐元澈嘆了口氣,彷彿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實話告訴你,你今年本來中不了,妍兒求了我娘,讓主考官通融,我娘欠她一份人情,就答應了。」


  「你胡說。」徐慕軒撲在桌子上,渾身輕顫,臉龐漲成紫紅色。


  他是要強的人,成績一直很不錯,有讀書人的風骨,把名節看得很重。這段時間,徐家二房接二連三出事,他飽受打擊,才影響了此次春闈的成績。他也料想自己此次春闈能中的可能性不大,可他中了,最後一名,中得很窩囊。


  現在,沐元澈告訴他,他之所以能中是沈妍求慧寧公主通融的結果。而沐元澈還以這種語氣光明正大告訴了他,這個打擊不亞於沈妍提出與他退親。


  「你信不信無所謂。」沐元澈嘴角挑起譏笑,又說:「其實,妍兒也是一片好心,只要你能中,徐家肯定會為你另聘名門閨秀,她不想再和你糾纏了。還有半個月就殿試了,皇上親自主持,恐怕妍兒就幫不上你了,你好好溫習功課。」


  徐慕軒緊緊抓住椅子,才把控住顫抖了身體,他咬緊牙關,臉龐露出冰冷的笑容,「好、好、好,謝謝你告訴我,你也替我轉告她,我同意退親。」


  「我這就去告訴她,希望你殿試能考出好成績。」沐元澈目的達到,丟下一句話就出去了,他還要安排另一件事,那件事一成,徐家二房會主動退親。


  徐慕軒趴在桌子上,不知過了多久,才抬起頭,「沈妍,你狠……」


  沈妍提出退親,他認為沈妍鍾情於沐元澈才要離開他,他不答應,甚至以死相逼。當他聽說沈妍求慧寧公主通融他考中,就是希望考中后徐家二房為他另聘名門閨秀時,一股致命的侮辱襲卷全身。他寧願沈妍不幫他,也不願意相信沈妍幫他有那麼絕情的目的。他答應退親,只有這樣,他才能痛痛快快去恨、去報復。


  ……


  為錯開花朝國使臣到訪的時間,今年的殿試改在三月下旬。還照大秦皇朝往年的先例,凡參加殿試的貢生提前三天住進皇宮中的莘蘭殿,接受統一訓練。


  莘蘭殿在皇宮的外圍,與御花園一牆之隔,牆上有一道角門,可以通過角門進到御花園。宮中貴人們不到御花園遊玩的時候,學子們可以到御花園賞景讀書。


  清晨,彩霞繚繞,微風和煦,朝陽透過花枝葉影灑下金黃色的晨曦。


  御湖岸邊,一樹梨花潔白如雪,翠嫩的碧葉點綴交織,微風搖曳,滿樹生香。


  徐慕軒一襲湖藍長衫,站在梨樹上,手捧書卷,默默溫讀。他面色紅潤,精神飽滿,眼裡不時閃過陰贄的暗光,與他以往清明的眼神判若兩人。


  一隻白鴿跳躍低飛,落到徐慕軒身旁的石頭上,咕咕鳴叫幾聲,又飛到梨樹上,彈落數瓣梨花,灑到徐慕軒身上。看到靈動可愛的白鴿,徐慕軒眼底竟然閃過几絲殺機。白鴿並沒有因他流露的殺氣而害怕,而是跳到他肩上,高聲鳴叫。


  身穿玫紅色蜀錦滾邊長襖的端華公主隻身一人快步朝這邊走來,聽到鴿子的叫聲,她尋聲而望,看到徐慕軒如玉身姿,臨風而立,眼裡頓時充滿驚喜。


  「臨風公子,這隻鴿子是你養的?」


  徐慕軒看到端華公主,趕緊躬身行禮,看向鴿子的目光霎時柔和,「敢問公主,是不是這隻鳥兒衝撞了您?學生飼養不善,還請公主恕罪。」


  他都不知道這隻鴿子是哪飛來的,看到端華公主好象喜歡這隻鴿子,他就含糊其詞承認了。聽說端華公主很得聖寵,有機會討好她,他當然不會放過。


  「你何罪之有?」端華公主偷眼打量徐慕軒,臉龐泛出層層紅暈。


  自從參加殿試的學子住進莘蘭殿,這隻白鴿每天至少三四次飛到端華公主的寢宮。鴿子的腿上都綁有一張紙條,上面寫有一首情詩,字跡端正清朗,卻沒寫收詩之人。她讓心腹宮女去打聽,得知別的公主沒收到,她就猜測詩是寫給她的。


  她宮中的管事嬤嬤得知此事,要報給龐貴妃,被她威逼利誘壓住了。她又下令她寢宮所有宮人全部閉嘴,連龐貴妃都不能透露半字,否則就杖斃。


  今天早晨,白鴿又飛來了,她親自解下紙條,順手往白鴿身上灑了香料。她打發了太監宮女,親自跟蹤這隻白鴿到御花園,沒想到會遇上白鴿的主人徐慕軒。


  春天是情思萌動的季節,植物萌芽,動物鬧春,人發情也很正常。


  端華公主今年已虛歲十八歲了,她總想跟端寧公主耗下去,就一直沒嫁。去年,比她年紀小的兩位公主陸續出嫁。在宮裡,那兩公主都乾巴巴的,嫁出去沒多長時間,再回宮請安,都變得水潤鮮嫩,著實讓她羨慕了一把。


  端寧公主已是老姑娘,她不想再奉陪,就想今年嫁人。她見過的名門公子不少,其中才情樣貌最出色的要數徐慕軒,可聽說徐慕軒會試成績很差,又令她有些失望。但徐慕軒現在是平妻所出的嫡子,能承襲爵位,也就彌補了成績的不足。


  這兩天,接連收到白鴿傳來的情詩,她春情躁動,浮想連翩。看到那些繾綣纏綿的情詩,她確定寫詩之人才華橫溢,情調高雅,幻想與寫詩之人邂逅的情景。


  白鴿是徐慕軒養的,情詩也一定是他寫的,此時,端華公主堅信那些情詩是寫給她的。徐慕軒本來就是她心怡之人,又收到他的情詩,她自是欣喜不已。


  徐慕軒見端華公主滿含嬌羞媚笑,他的嘴角劃過几絲冷冷的譏笑。他才智相貌能吸引公主發花痴,這到是一件有趣的事,說不定能成為他上位的終南捷徑。


  「學生要準備明天的殿試,先行告退,請公主恕罪。」對於花痴女人自然要欲擒故縱、若即若離,徐慕軒很聰明,這些東西他無師自通。


  端華公主含笑點頭,「臨風公子仔細備考,爭取高中狀元。」


  「多謝公主吉言。」


  徐慕軒轉身要走,隱約看到御湖對岸明黃傘晃動,又聽到有人說皇上來看眾學子了。見端華公主仍痴痴羞羞看他,他暗哼一聲,嘴角掠起冷笑,計上心來。


  「梨花雪壓枝,鶯囀柳如絲。懶逐妝成曉,春融夢覺痴。」徐慕軒低聲吟出這幾句詩,回頭沖端華公主一笑,拈起幾瓣梨花,拋到湖水中,優雅的舉止別有一番風情,「公主快來看,御湖清波碧水,金魚戲白花,真是有趣至極。」


  端華公主嬌羞一笑,徑自朝徐慕軒走來,踩到一塊石頭上,還朝徐慕軒伸出了玉手。徐慕軒去接端華公主的玉手,兩人十指相碰,正在眉眼傳情之際。忽然端華公主腳下石頭一滾動,她站立不穩,整個人就朝御湖撲去。


  「撲嗵」一聲,端華公主就扎紮實實落進了水中,濺起一道水花。徐慕軒站在湖岸上,踢走腳下那塊石頭,滿眼冷笑看著端華公主在水中掙扎。聽到有人叫喊,他料想很快就會驚動皇上,這才快跑幾步,跳到水中,去救端華公主。


  當幾個太監把徐慕軒和端華公主一起救上來時,端華公主已經昏迷了,徐慕軒半昏半醒,仍緊緊抓住端華公主,嘴裡呢呢喃喃向眾人求救。皇上看到這一幕,微微皺眉,趕緊讓太監把徐慕軒和端華公主各自送回去,並傳太醫來救治。


  ……


  御湖岸上一座高聳的水榭中,沐元澈正和幾個男子用特製望遠鏡查看。


  「主子,這徐四公子真聰明,他踩住端華公主的裙子,輕輕一動,就把公主帶進了湖中。又選好位置去救人,估計他也沒喝幾口水,正好落入皇上眼中。」


  沐元澈搖頭輕嘆,現在的徐慕軒已不是他在金州結識的溫潤真誠的少年,也不是他曾經優雅如玉的摯友了,現在的徐慕軒滿心都是心機和算計。徐慕軒之所以能變成這樣,他也「功不可沒」,每每想起,他心中也有些愧疚感慨。


  「把那些寫好的詩趕緊毀掉。」沐元澈吹響樹葉,白鴿撲騰幾下,就飛進了水榭中。沐元澈拿出一隻瓷瓶讓白鴿聞了聞,又把白鴿趕走了。


  「主子,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沐元澈忖度片刻,說:「把今天發生的事傳出去,慢慢往外傳,不能急。」


  「遵命。」


  沈妍和徐慕軒的關係早已走到盡頭,不可逆轉,一紙婚約也早該毀掉了。沐元澈認為自己在幫他們,只有解除婚約,兩人才能各取所需。


  ……


  慧寧公主步伐輕快,進到御書房的偏殿。皇上見慧寧公主進來,立刻愁眉舒展,趕緊譴退眾人,迎上來同慧寧公主喝茶敘話,聊一些家常話題。


  「你找本宮來有什麼事?」


  皇上把貢生的卷本拿出來,說:「皇姐,朕在批三甲時遇到了問題。」


  「你三年前就批過一次了,還能有什麼問題?」


  「也不是大事。」皇上猶豫片刻,說:「是徐四公子那份考題的問題。」


  慧寧公主聽皇上提到徐慕軒,臉色微微一暗,「什麼問題?」


  「此次廷試共出了八道題,主考選中四道題,讓學子們抽選題目來做。」皇上停頓片刻,又說:「徐四公子去年做過一篇與海事及各國關係相關的文章,此次廷試他恰好又抽到了類似的題目,朕想點他為狀元,又怕遭人非議。」


  「為什麼會遭人非議?徐四公子文章做得好,京城人盡皆知。此次廷試他抽到了與他以前所做文章類似的題目是他的運氣,不能因運氣好就否認他的才華。」


  「可朕最近聽人傳言他以前每次做文章都要讓他的童養媳幫忙,那些文章也不全是他的才華,這就有沽名釣譽之嫌,朕要點他為狀元,肯定會被人詬病。」


  慧寧公主皺眉說:「那就不要點他了,文章不錯,賜他同進士出身即可。」


  「可他在御湖拚死救下端華的性命,端華求朕賜婚,還說若徐四公子不中狀元,她就削髮為尼,終身不嫁,可徐四公子又有婚約。朕現在處於兩難之地,欣蓉(龐貴妃閨名)說最好的辦法是將徐四公子的童養媳賜死,一了百了。這樣就沒人否認徐四公子的才華了,也為端華下嫁徐四公子掃清的路障。」


  「好呀!那你就直接下旨將徐四公子的童養媳賜死,給端華掃清道路。」慧寧公主冷笑幾聲,「你是不是還想問本宮這聖旨你該不該下呀?」


  皇上訕笑幾聲,說:「朕知道這聖旨不能下,即使皇家主宰天下,也不能草菅人命。欣蓉只是一句玩笑話,皇姐也知道欣蓉就是率真爛漫的性情。」


  慧寧公主冷冷哼笑,「那本宮就以龐貴妃的名譽下一道口諭,賜死徐四公子的童養媳,人一死,皇上馬上給徐四公子和端華賜婚,不是很好嗎?」


  「這、這不好,若朝野百姓知道這是欣蓉的意思,豈不污了她的名聲?」


  「你也知道這樣做會污了名聲?她讓你下聖旨賜死徐四公子的童養媳有沒有想過會污了你的聖名乃至整個皇室的名聲?」慧寧公主重重放下茶盞,茶盞驟然碎裂,「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皇上也有愛憎,寵誰都可以,但要有章法,不能寵得無法無天,讓人笑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你忘記當年你受的苦了嗎?」


  「皇姐息怒,皇姐息怒,欣蓉只是開個玩笑,你也知道她的脾氣,若不是開玩笑,她早就去做了。徐四公子的童養媳不過是一介草民,欣蓉也能……」


  「她就能找個理由把人賜死,對不對?」慧寧公主不只惱恨,更加氣憤,她費盡心血扶了一個昏庸無能、懦弱魯直的弟弟上位,活該她操一輩子心。


  龐貴妃是一個頗有心機又精明凜厲的人,只是現在急於保大皇子上位,就按捺不住了。不管一個人多麼精明,多麼善於隱忍,有了急求之事,就要露出弊端。


  徐家是皇后的娘家,哪怕現在徐家兩房分了家,這也是徐氏一脈。龐貴妃把端華公主嫁給徐慕軒,這不就是想絕掉徐皇后唯一的後路嗎?


  龐貴妃恨慧寧公主,認為大皇子不能立為太子是慧寧公主從中做梗,不否認大皇子的能力。她總把皇上玩弄於股掌之中,利用皇上挑釁試探慧寧公主的底限。


  從宗親禮法上來講,沈妍算是慧寧公主的繼女,想打沈妍的主意還要顧及慧寧公主的態度。所以,龐貴妃就以玩笑的口吻讓皇上把沈妍賜死,然後再下指婚聖旨。其實這就是龐貴妃在試探慧寧公主,想知道她對端華公主下嫁徐慕軒抱何種心思,會不會坦護沈妍?試探有了結果,才便於龐貴妃接下來行事。


  皇上見慧寧公主發火,忙低頭斂眉,一言不吭了。若讓他獨立判斷這件事,他就認為龐貴妃只是開玩笑,而慧寧公主發脾氣就太小題大做了。


  這些年,他倚仗慧寧公主已成為習慣,不管家事國事,都聽慧寧公主的建議,只怕慧寧公主不理朝事,他會弄出大亂子,被朝臣非議,甚至有人藉此逼宮奪位。


  「皇姐,你別生氣,為一點小事氣壞了身體也不值。」


  「本宮沒生氣。」慧寧公主輕哼一聲,說:「本宮知道龐貴妃的想法,她想讓徐家退掉和童養媳的親事,又顧及本宮的臉面,才故意以進為退試探本宮。其實她多慮了,只要皇上流露出要給徐四公子賜婚的意思,徐家馬上就會退親,根本無須她多操閑心。徐家要退親,難道本宮能阻止?本宮又以何種理由阻止?」


  皇上立刻笑臉開花,「朕就知道皇姐最開明,一定會顧及皇家顏面。徐四公子跳到湖中去救端華,已屬親昵之舉,若傳出去肯定會影響端華的名聲。」


  慧寧公主輕嘆一聲,壓低聲音說:「你要顧及端華的名聲,賜婚之事就先不要聲張,先透露要賜婚的意思,讓徐家主動把親退了。另外,有人傳言徐四公子的文章是他的童養媳幫忙所做,沒有證據,都是途說妄言,皇上無須多慮。」


  「皇姐這麼一說,朕就知道怎麼做了。」


  看來龐貴妃的消息還不算靈通,她根本不知道沈妍也想退親。她擔心徐慕軒高中,皇上讓端華公主下嫁,會導致徐慕軒有貪圖富貴、棄毀婚約之嫌,又怕端華公主因搶婚而遭人非議。所以,她就以賜死沈妍為籌碼,逼慧寧公主做出裁斷。


  聰明反被聰明誤,龐貴妃就是太過聰明,才把簡單的事情弄得太複雜。


  慧寧公主笑了笑,說:「你以後遇事要多思量,本來事情很好解決,何必自找麻煩呢?就象這件事,你交給徐家去做就行了,根本不用你為難。」


  「是是是,朕這就去交待。」皇上叫來掌事太監,吩咐了幾句。


  「本宮聽說冷宮的龐氏又活過來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這……欣蓉身體剛好,不如讓宮人……」皇上見慧寧公主面色沉謹,不敢多言,馬上下旨讓龐貴妃到冷宮親手打龐淑妃三十鞭。


  慧寧公主從御書房偏殿出來,眉頭擰起,冷哼一聲,吩咐道:「陸公公,把剛才皇上和本宮的對話傳到景元宮,再傳給沈姑娘,能多加把火最好。」


  「是,公主。」


  龐貴妃倚仗龐家勢大,就想跟慧寧公主斗,可惜道行淺一些,有待修練。


  ……


  徐秉熙和松陽郡主聽到內侍私下傳來的消息,得知皇上有意給徐慕軒和端華公主賜婚,都又驚又喜。內侍囑咐他們不讓聲張,他們偷偷叫來徐慕軒詢問。聽說徐慕軒在御花園救下落水的端華公主,徐秉熙和松陽郡主對他熱烈褒獎一番。


  徐慕軒躬身垂首,對他們唯唯喏喏,心裡又是暢快又是憤恨。稍施手段就能達到目的,可見他的第一步走得很順,以後青雲直上,指日可待。


  「皇上有意給你和端華公主賜婚,你怎麼想?」


  「率土之賓,莫非王臣,聖意不可違。」徐慕軒回答得小心翼翼。


  「那你訂下的童養媳如何安置?」


  徐慕軒嘴角劃過絕然冷笑,「孫兒全憑祖父祖母安排。」


  徐秉熙很滿意徐慕軒的態度,又誇讚了他一番,說:「你先下去吧!我和你祖母先商量商量,此事先不要聲張,有了消息我們自然會告訴你。」


  「是,祖父、祖母,孫兒告退。」徐慕軒沒有猶豫,快步退出去,一聲長嘆。


  松陽郡主試探著問:「真要退親嗎?」


  「當然要退,還要馬上去退,親事不退掉,皇上如何下指婚的聖旨?」徐秉熙暗暗咬牙,「銀子和股份沒拿到手就退親,太便宜沈丫頭。」


  「我也這麼想,絕不能便宜她,沒有徐家,哪來她今日的財富?」


  徐秉熙忖度片刻,說:「先把親事退掉,此事徐徐圖之。」


  徐家二房仍托項氏做中人,向項家提出退親,沒談要股份和銀子的事。項懷安和汪儀鳳沒問沈妍的意思,就痛快答應了,兩家寫好退婚文書才告訴沈妍。


  婚事退定,沈妍心裡有些失落,總覺得丟掉了一些東西,但也輕鬆了。正逢莊子要春耕播種,她就住進了莊子里,一來指導監工,二來散心愈傷。


  兩家退親后的第三天,金榜開放,徐慕軒高中狀元,徐家二房一片歡騰。翌日,皇上將端華公主賜婚給徐慕軒的聖旨傳到徐家二房,幾人歡喜幾人憂。


  沈妍雖說住在莊子里,得到消息的速度一點都不慢,聽說徐慕軒高中狀元,她微微嘆息。第二天又聽說皇上將端華公主賜婚給徐慕軒,她搖頭冷笑。


  她和徐慕軒已經退掉了親事,從此形同陌路,不會再有任何牽連。端華公主是她的宿敵,如果徐慕軒卷進她和端華公主的積怨之中,她也不會客氣。


  ------題外話------


  親事退掉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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