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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愿實現了呢。」
多軌一邊走著,一邊對我和貓咪老師如此說道。
「哎?」
「我是說爺爺。」
從花燈堂回來的第二天,我把整件事的始末跟多軌講了一遍,當然不得不省略個別具體細節。本來文字妖怪鑽進我眼睛里的事就一直沒對她說,而除妖師是那位人氣演員名取周一這個秘密,自然也瞞了下來。
我去花燈堂時偶然目睹了祓除儀式,從芳美小姐那裡聽說了很多往事,比方說書信之謎,比如說以圍棋決出勝負。花燈堂里雖然有不少妖怪,但是除妖師手段了得,將它們全都封印到了棋子里。多軌所知的事情經過差不多就是這樣。
數日之後,從七辻屋回家的路上,多軌截住了我和貓咪老師,說芳美小姐寄來了一封信,再次為那日之事聊表謝意。
「爺爺花了一輩子的時間追尋妖怪,然而終其一生不曾親眼見到,不過,他其實一直在和妖怪們下棋呢。」
「對啊,就是這樣。」
「結果本人到最後都沒有發現,真是的,害得我的智商也被拉低啦。」貓咪老師說。
「沒有那回事哦,貓咪老師。一定……」
即使到最後都沒有發現,有些話也一定傳達到了吧。所以不管是慎一郎先生,還是那些古董妖怪,甚至包括一子女士,他們看上去才會那樣快樂又滿足。
「是這樣啊,我也好想去看看呢,那間店鋪。」
「哎?」
「因為和我爺爺有關啊。我也想見證它到最後一刻……嗯,不過還是很感謝夏目和貓咪老師呢。」說完,多軌喃喃自語道,「對爺爺來說,一子女士……真的是他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呢。」
「哎?」
我去拜訪花燈堂時,多軌從她家的倉庫里找到了一摞信件,它們就放在那些從花燈堂買來的古書旁邊,一直一直妥善珍藏著。
「爺爺用漂亮的絹布包著它們,放在箱子的最裡面……那麼鄭重那麼仔細,好像包著的是最珍貴的回憶一樣。」
似是緬懷著久遠的往事一般,多軌溫柔地微笑起來。
「對了,芳美小姐寄來的信啊,我總覺得有點奇怪。」
「哎?怎麼?」
面對多軌突如其來的話題轉變,我嚇了一跳。
「她竟然稱呼我為透君哦,你不覺得奇怪嗎?」
「啊,那是因為,那個……」
多軌緊緊地盯著我。
「其實,她是在叫夏目吧?」
「不,呃……是的。」
不得已,我只好將為何自稱多軌這樁意外詳細地解釋了一遍,雖說其實是把責任推到了那個喜歡捉弄人的除妖師身上,但這本來也是事實,不是嗎。
「算了,不計較啦。就當是你主動替我跑了一趟咯。」
於是我知道,這就表示多軌已經原諒了我。
「芳美小姐還在信里講到了一件很棒的事哦。」
「哎?」
「我和透君,也就是夏目。」
「嗯。」
「她說,我和透君會在那間店裡邂逅,一定是憑藉著從偶然與必然的結合中衍生而出的緣分,而這也必然是所有緣分中最值得珍惜的一種,至今我依然這麼認為。」
「偶然與必然的結合嗎?」
「而且,我認為啊。」
「什麼?」
「那個時候,我跟夏目打了招呼,然後夏目回應了我,這些一定也只是偶然吧?」
「嗯。」
「假設當時我是對別人打了招呼,而那個人也回應了我……唔,這麼想想就覺得蠻可怕呢。」
「啊,確實是這樣。」
如果真的是這樣,對多軌及那個人來說,接下來肯定會發生一連串不幸的事。
「不過讀完芳美小姐的信,我稍稍安心了。」
「為什麼?」
「那絕對不僅僅是偶然,我覺得其中一定存在著某種必然的引力,牽引著一切變成最終的模樣。」
「必然的引力嗎?」
「而且,那時候我之所以會跟你打招呼,是因為我早就知道,夏目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呢。」
「原來是這樣啊。」
「四處撒下這些名為必然的種子,它們幾經重合,好像就和我們看到的那種偶然產生了關聯呢……具體的我也形容不出來。」
我多多少少有些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
「而那個結果就是,我獲得了某種救贖,也正因為那場邂逅,現在我才能站在這裡,和小貓咪、田沼君,以及大家都成為好朋友。」
前方不遠處,多軌一面走著一面對我說。
「所以呢,那時候的那聲招呼即便只是一個偶然——」
多軌猛地回過頭,靜靜地看向我。
「我也覺得,是相當精彩的一個偶然呢。」
說完,她有些笨拙地豎起大拇指,輕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