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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開戰

  松浦鎮中。


  陳梧的兵仍在滿城劫掠,毫無軍紀,凶過悍匪,到處是哭天搶地。這些兵面對韃虜南下三吳時,一個個望風而逃,跑的比兔子還快,但面對無辜的百姓之時,卻兇狠猙獰猛過老虎。


  城中最大的座宅院前廳,陳梧正跟幾名手下將校在喝酒。


  「伯爺,這松浦鎮地方雖小,但還真挺肥。」一名臉上帶疤的軍官笑道,廳中擺著大大小小許多箱子,裝滿了金銀銅錢,還有許多金銀首飾,許多首飾上面還帶著血漬未乾,都是剛搶來的。


  各路人馬放開搶掠,照老規矩,劫掠一半得上繳,這上繳的一半送到陳梧這。


  到時陳梧拿兩成半,然後各級軍官們再拿兩成半,剩下五成則充做軍費。


  反正這年頭也指望不了朝廷的餉錢,一切都得靠自己,他們也早習慣了這種方式,尤其是自弘光被俘后,這些軍頭們更是完全沒有了束縛,各憑本事了。


  義陽王崇明監國,能給他們的也只有空銜虛爵,還得他們這些人送錢糧等支持呢。


  「融一萬兩銀錠出來,派條船送去崇明進貢給義陽王。」


  「太多了點吧?」一名軍官不舍。


  陳梧卻擺擺手,「錢算個毛,這裡遍地都是,搶就是。」


  「就是,我聽說這次魯王在寧波抄謝三賓家,可是抄了許多金銀,據說金子就抄了三萬兩啊。」


  「哈哈哈,等王朝先過來,咱們將他們幹掉,到時就是我們的了。」


  「要我說,根本沒必要等王朝先來,咱們自己動手,可就全是咱的了。」


  陳梧捋捋鬍子,「那王之仁和張名振還是比較能打的,當心反咬一口。」他對自己手下人馬比較清楚,真正能打的也就是各級軍官養的家丁,這些家丁可輕易不願意損傷,這可都是大家壓箱底的本錢。


  「讓各哨都小心點,多派點夜不收出去盯著,當心那王之仁張名振摸過來了。」


  「伯爺放心,不是都打探清楚了嗎,那魯王手下幾營人馬,才兩三千兵,他們這會只怕還在等咱們過去拜見呢。」


  另一人笑道,「這魯王一看也是*都沒長齊的,別人都是掃地為兵,生怕人少,他倒是*,居然還拚命削減人馬的,王之仁兩萬五千的浙江總鎮,他倒是給人家搞的就剩下兩營人馬,這種人,還出來湊什麼熱鬧當什麼監國啊。」


  「哈哈哈!」


  眾人哄堂大笑。


  他們這些人奉義陽王監國,誰不是有一營兵就敢號稱萬眾?


  黃蜚兩萬來人,都敢號稱十萬精銳。


  陳梧不也到處拉壯丁,拼湊出一萬多人馬嘛,亂世嘛,兵越多這才本錢越厚,誰還嫌本錢多呢。


  那魯王行事,一看就是個書獃子,這種人能成什麼事。


  別說他連個伯爵都捨不得給,就算肯給,陳梧都不願意奉這種人為主。


  「來,喝酒,待王朝先一到,咱們就過去把那毛都沒長齊的魯王給拿了。」


  「伯爺,到時憑這平滅偽朝之功,伯父必然要高升侯爺了。」


  「哈哈哈。」陳梧得意,「本鎮晉封侯爵,也定給你們也都謀個總兵參將加封。」


  「干!」


  ·····

  松浦鎮外。


  朱以海帶著千餘人馬打著陳俊的旗號,穿著他們的衣袍一路大搖大擺過來。


  張名振帶著營中將校趕緊上來拜見。


  「殿下怎麼來此戰場?」他有些惱怒的瞪著兄弟張名揚,「混賬,你如何當差的?」


  朱以海拍了拍張名振,他身上甲衣滿是血漬,可知這一路過來,也不輕鬆。


  「是孤要來的,你先跟孤說下現在什麼情況?」


  「陳梧就在前面松浦鎮中,董評事也在裡面。」


  「臣抓了幾個舌頭,那陳梧正派人去請王朝先帶兵前來匯合,膽大包天想要去慈溪襲擊殿下。」


  朱以海卻不以然的笑笑,「孤是問你,你還在等什麼?」


  張名振昨夜一路過來,沿途襲擊了幾波亂兵,盡顯大將之風,沒有讓一個亂兵跑掉,將他們拿下后全綁起來了,一路打到了這裡,卻還沒驚動得意中的陳梧等。


  「殿下,那陳梧和王朝先他······」張名振一時不知道要怎麼說。


  「他們奉了義陽王在崇明監國是吧,這個孤已經知曉了。」


  「殿下,那咱還打嗎?」


  「孤昨晚讓人過來見你,你沒見到人?」


  「見到了,臣只是想問,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朱以海望著張名振,「考慮什麼?」


  「韃虜當前,是不是先一致對外?」


  朱以海挽起張名振的胳膊,很認真的道,「昨晚在鳴鶴場鎮,我跟宸荃、名揚他們也說的很清楚了,義陽王等在崇明舉旗抗虜大旗,孤非常欣慰,我皇明朱家總算不全是軟蛋了。」


  「孤願意與義陽王聯手抗虜,一同恢復大明。甚至韃虜當前,可先不要追究誰先誰后誰正統,他在吳孤在越,吳越聯兵抗虜,將來嘛,先入關中者王,誰先收復兩京,便奉誰為君。」


  張名振被這番話說的愣住。


  本來天亮前,他就已經到了這,完全可以發動突襲,對這支沒什麼防備的亂軍動手。但他停下了,就是因為知曉了他們居然不是逃兵,而是義陽王任命的浙閩總督陳梧的兵馬。


  他猶豫了。


  這個時候,自己人打自己人似乎不好。


  「侯服啊,孤與義陽王皆太祖子孫,抗擊韃虜不分先後,不分長序。但是,陳梧這賊,孤不能容忍。他帶著一群逃兵潞將,一路打家劫舍,這根本不是抗虜義師,這是一群強盜。孤如今身為越地監國,豈能坐視百姓被擄掠而無動於衷?別說孤現在是監國,就算孤只是這浙江的督師、巡撫,哪怕只是一個寧波知府,孤今天都要斬陳梧於劍下!」


  「殿下,要不臣進松浦鎮見陳梧,跟他說明,警告他一二?」


  「用不著了,亂世里陳梧這種人太多,孤卻絕不願意姑息。孤還是那句話,抗虜驅韃,有一個算一個,孤都願意接納聯手,但對陳梧這種打韃子兩腳抹油,殘害起自己百姓卻凶如虎狼的傢伙,孤一個都不放過。」


  「侯服你若是猶豫,你便留在這裡休整,孤親自去拿下他的狗頭!」


  朱以海如此態度明確,張名振也知道自己的猶豫讓監國不快了。


  當下咬牙,「臣該死,請讓臣將功贖罪,率部拿下賊子。」


  「孤既然已經來了,那就沒有閑坐看戲的道理,一起吧。」


  三營人馬彙集,一千餘人,都沒什麼減員,陳梧雖然都見過了魯監國的使者,卻還沒把魯監國放在眼裡,以為這位跟義陽王一樣的。總以為,主動在他。


  還幻想著跟朱以海玩緩兵之計,等王朝先過來把朱以海一網打盡呢。


  卻不料,張名振朱以海他們出手這麼迅速,甚至早就打到他門口了,可他把各路人馬撒出去搶掠,連個正常點的警戒都沒,跟個爛網似的被洞穿了還不知道。


  總以為來到了越地,遠離了清軍,就已經安全了,可以為所欲為,高枕無憂。


  張名振有些懊悔昨天的猶豫,這會立功心切,便親自帶著家丁,打著昨夜繳獲的陳梧手下旗號,往松浦鎮中奔去。


  朱以海手裡拿著個千里鏡,遠遠打量著張名振一行。


  比預料中的還要輕鬆,松浦的陳梧部下,看到自家人馬的旗號后,連過來檢查的都沒有,就這樣讓他們大搖大擺的過去了。


  甚至大早上的,松浦鎮的城門,也直接就那麼敞開著。


  朱以海心無波瀾。


  此時他心中想的還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義陽王,史料中記載不多,好像在江陰那場艱難的戰鬥中,義陽王曾經派人去救過江陰,但也沒有什麼力度,江陰死難后不久,吳地抗清的浪潮,也就一點點的被清軍平滅。


  好像這義陽王後來也就南下投奔了魯王,似乎後來又去投奔了福建鄭家。


  他手下的那些人,黃蜚吳志葵王朝先黃斌卿沈廷揚荊本澈等等,反正後來也或死或南下。


  相比起抗清十八年的魯王,這群人就如一個泡沫,陽光一照就碎了。


  歷史上南明前期真正成氣候的也就是浙東魯監國和福建的隆武帝了,兩家聯手本大有可為,結果還刀兵相向,先內鬥起來了,你斬我使者,我殺你臣子,讓韃子坐心漁利,讓人痛心。


  之前他第一時間打出監國旗號,也是為了搶佔先佔,避免再次唐魯內鬥。可沒料到,現在卻又來了個義陽王。


  看張名振、沈宸荃等人的態度,其實大明的臣子們還是不希望內鬥的。


  這應當是好事。


  可朱以海也不能容忍陳梧這樣的人。


  當然,這不僅僅是對亂兵逃兵的打擊,也是對三吳義陽王監國的明確表態。


  他沒說不承認義陽王監國,但也不可能自己放棄監國。


  所以現在他只能說吳越聯手,並肩抗虜,至於將來,先入關中者王。


  這算是一個讓步,不想先自己人為了一個正統打起來。


  可他也清楚,只怕這個事情並不容易解決。


  他對陳梧下手,哪怕以陳梧縱兵劫掠為由,這事也怕很難過去,義陽王那邊估計只會視為他率先開戰了。


  兩頭為難。


  朱以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殿下,張總鎮入城了。」


  朱以海回守神來,舉起望遠鏡,果然張名振已經進城,正在控制城門,他的親兵正向這邊揮旗示意。


  朱以海收起心中思緒,「跟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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