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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絕戶計

  江寧城頭。


  幾名道台看著知府林天擎率領的三千民勇,出城不到盞茶功夫,僅一個照面就被明軍圍住,然後全軍被俘,整個過程迅疾如風。


  大家看的目瞪口呆。


  「明賊已經銳利如此?」


  更多的人沉默著說不出一句話。


  剛才不少人跟林天擎一樣認為可以出城一戰,挫敵鋒芒,可現在有林天擎的下場在前,大家都閉嘴了。


  嚴我公輕拍著城垛嘆氣。


  「林知府一腔忠勇,可惜了。本經略會向朝廷如實奏明林知府的英勇忠誠的,來人,給林知府搭建一座祭台,本經略要為林知府祭奠,送他上路。」


  「諸位,明賊挾勝而來,鋒芒畢露,看來想出城挫敵不可行了,如今唯有深溝高壘堅守城中,從今天起,誰再輕言出城作戰,斬立決!」


  眾人都沉默著。


  現在這種情況,讓他們出城,他都都不會出去的,這出去就是送啊。


  有人在默默觀察和計算著明軍中的旗號、披甲,越算越心驚,這披甲率已經非常高,旗號更是體系嚴明十分齊整,特別是聽他們軍鼓號令,進退有序,這他娘的一點也不比之前巴山駐江寧的八旗差啊。


  這明軍怎麼突然就如此精良了?


  半年前南京投降時,南京城中重建的京營也是耗費了許多錢糧,但一看就是樣子貨。


  明軍怎麼做到的,魯監國怎麼做到的?

  「想不到明軍披甲騎兵都已經過萬了!」嚴我公嘆聲,「半年來,我大清在江南在湖廣在淮揚在江西在山東,屢屢被襲,一場場的失利,損兵折將數萬,也被明軍奪取了上萬甲胄,和無數火炮,嘆。」


  大家恍然大悟,是啊。


  清軍不知不覺中已經敗了這麼多陣,損了這麼多兵,丟失了這麼多器械火器,怪不得明軍能起來這麼快,這他娘的比打造還快啊,都是直接從清軍身上扒的啊。


  怪誰?


  怪洪經略還是張存仁又或尚可喜還是譚泰,又或嚴我公?


  「為了加強江寧城防待援,本經略提議將城中戰兵擴充至一萬二,分守四面,為方便統一指揮,皆暫划至經標下,由經標的三位總兵和中軍,各分統三千,鎮守一面。」


  他順勢提出了整編江寧城中幾支人馬的計劃。


  把所有的甲械都拿出來裝備這一萬二戰兵,並且都划入了經略標營。


  這明顯就是要趁機吞併。


  幾名將領忍不住站出來反對,理由自然是大戰當前,這樣做先搞亂原有建制,打亂指揮,會降低戰鬥力。


  嚴我公記下幾人名字。


  不久后,下令給幾人,將他們調離原部隊,統一調入了江寧東面,負責指揮東面的三千戰兵,以及拔給他們的一萬民壯鄉勇。


  「這是軍令,違者立斬!」


  經標大隊家丁全副武裝過來宣讀軍令,大有不從軍令立馬砍人的架式,軍官們接令權衡后最後只能同意。


  督標和撫標的五千人馬,隊總以上軍官,皆被調離,而且統統官加一級,隊總加把總,把總加副千總,副千總加千總等,副將們加總兵。


  不過五千人的軍官調入三千人隊伍中,明顯軍官多了,於是一個位置上有好幾個官。


  當然,若僅是如此,倒也還好。


  可等他們匆匆趕到東城,才發現問題很大。


  說是三千戰兵,一萬民勇,結果最後發現所謂三千戰兵,是新從民勇中挑選出來的三千人,連一件甲都沒有,大多只有簡易的刀槍,缺盾少弓,更沒有火器。


  連東面城牆上的火炮都只剩下了幾門大的,其餘的中小號炮都調走了。


  面對這一萬三千人,那些被趕來的督標撫標營的軍官們全愣住了。


  很明顯,嚴我公耍了他們一手,說是八千兵擴編為一萬二戰兵,實際上卻把原有八千戰兵都劃到了他麾下三個標營總兵手下,各領三千鎮守一面,額外補充一千新兵入營。


  八千戰兵加一千新兵,新兵不過一成多點,沒什麼影響,尤其是他把所有好裝備都划拔到麾下了。


  這東面的三千戰兵,結果全是沒裝備的鄉勇,配上更次的一萬壯丁。


  這招是玩的真溜啊。


  可現在怎麼辦?

  看著那群放下鋤頭不久的農民,停工的手工業者,城市遊民等組成的這東面營,他們只能蹲在地上愁眉苦臉。


  另一邊。


  嚴我公把那五千標營的軍官都抽調走後,立馬把這五千人跟他的三千標營重組,以三個標營為基礎,各擴編至三千人,每一營千人,擴編進督標一千,撫標七百,還都是完全打散的那種,並不整營併入。


  另再補充三百多新兵。


  雖然擴編后,經標各營仍只有一千老兵,但他們是整建制保留,一營變三營,原有的骨架子組織結構基本還在。


  迅速完成整編后,嚴我公狂發銀子,九千戰兵,每人發銀子十兩,他本部三千經標,再發十兩。


  軍官們更是按級別加倍發放。


  連配屬他們的協從民壯,都得到了每人一兩銀加一斗糧的賞。


  西南北三面城防兵都有賞銀,結果東面的成了沒娘的孩子,沒人管了。不僅民壯的那一兩銀子和一斗糧沒有,三千戰兵的那十兩銀子也沒。


  將領們非常不滿,憋了一肚子氣去找嚴我公詢問。


  嚴我公直接斥責他們是要嘩變投敵,然後把十幾個帶頭的總兵副將們給抓起來,直接砍了,人頭掛在衙門外。


  這下也是震的其餘軍官臉色大變的慌忙退回。


  好在嚴我公沒派兵拿他們。


  退回營中的這些軍官們越想越氣,我家總督、巡撫是去搬救兵去了,讓我們在這合力守江寧城,可你們怎麼能這般待我們?

  吞了我們的兵馬,搶了我們的軍械,現在還不給賞銀?


  這般區別對待,這是不把我們當人了?


  大家坐在一起聚議,越想越氣,有人想喊乾脆反了,又沒那個膽,或者也還沒想著要去投明。


  可也不能就這麼算了,軍官們慫了,但下面的那些兵勇們卻不幹了。


  因為消息早傳開了,說人家其它三面待遇很好,戰兵有賞銀有糧,民壯也有賞銀有糧。


  現在大家都盼著賞銀賞糧,尤其是這糧。


  最後有人帶頭鬧將起來,直接圍了軍官們所在,讓他們出來說話,逼的無奈的軍官們反又不敢反,投明又不敢或不願投明,最後心一狠,乾脆帶著這些鬧起來的兵勇,直接就去搶掠城東的大戶和商鋪。


  既然你不仁我也不義。


  經略不經賞錢賞糧,那咱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城東大亂,一萬多兵勇上街搶掠,那場面一度讓人以為明軍殺入了城中。


  嚴我公聽報后,卻只是對一眾官員將領們道,「本經略果然沒殺錯那些軍痞,他們早就要做亂了。」


  他直接將駐於外郭城東的士兵定義為嘩變,然後派兵堵住通往外城東城的主要城門街巷,設立街壘,派兵駐守。


  然後派兵三面合圍,緩緩逼入東城,開始清場平亂。


  誰都沒想到,這大敵當前,兵臨城下了,這江寧城已經先敗一場情況下,居然還引發了內亂。


  好在官員們雖然覺得這事都是嚴我公要攬兵權所至,可現在那些亂兵都是群缺甲少械的民壯組成,倒構不成多少威脅。


  城裡一片混亂,東城兵鬧事搶掠城區,經標卻開始鎮壓平亂。


  城外倒是有條不紊。


  「殿下是何打算?」


  南京城中的城防部署,兵力虛實,現在盡在朱以海掌握之中,只要他願意進城,可以說壓力不大。


  但朱以海遲遲沒下達軍令。


  參加軍議的都是一眾文武大將們,朱以海對他們也沒太多隱瞞,直言道,「現在的形勢,對我們很有利,南京城現在圍著,韃子們已經在慌忙調兵來援,不僅蘇松杭州,以及安徽寧太的,就連山東兗州濟南,和湖廣武昌荊襄的兵也都在調,」


  「殿下,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們完全能在他們到來之前拿下江寧城的。」


  朱以海笑著問,「我們為什麼要那麼急拿下江寧城呢?若是我們拿下了江寧城,那麼韃子是否還會再那般急迫的從湖廣、山東等地,不顧一切的南下增援?」


  「殿下意思?」


  「戰爭打到現在這個階段,論總體實力,我們仍遠遜韃子,但我們現在卻還一直掌握著主動權,一直在調動著韃子疲於奔命。而我們又偏偏切斷了他們的運河漕運、長江航運等,韃子跟我們在打一場不對稱的戰爭。」


  「就好比說現在蘇州城中,有一千八駐防八旗,加上幾營綠旗,加起來有五千清軍,論實力,其實不弱,我們之前雖然拆了三次蘇州城,但現在蘇州城防仍能為清軍提供不少幫助,我們若要強攻,十分不易。


  可如果蘇州的這五千韃子來援江寧呢?就算只出動一部份,那蘇州是不是就處處破綻,到處是機會了?從蘇州到江寧的運河全線被破壞,他們就算走陸路,但是我們在這裡發展了半年多,士民基礎本來也好,有許多鄉勇民團,僅情報這塊我們就是完全優勢。」


  不論是半路伏擊,還是沿途阻擊,都有的是機會,甚至再打蘇州也是機會。


  同樣的道理,杭州、太平、安慶等也一樣啊。


  「殿下是說以江寧為誘餌,引蛇出洞,圍城打援?」


  「孤還是之前的那個想法,現階段不跟韃子爭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以消滅韃子的兵力為主。


  韃子八旗不過二十萬眾,披甲精銳者不過五六萬者,加上蒙漢八旗也沒多少,所以我們每殲滅一個韃子,他們就損失一個,如我們現在加起來已經殲滅了起碼五六千韃子滿州八旗,就算其中有包衣奴才,可對韃子來說,也已經是大傷元氣了,只要我們能再這樣來幾次,韃子死個一兩萬兵,就絕對傷筋動骨。」


  圍江寧城先不打,既可以讓嚴我公有機會和理由對江寧城進一步的整頓,該吞併收編的收編,該暗中策反的策反,頑固者該坑就坑該殺就殺,有些搖擺不定的該逼反的就逼反。


  另一方面,可圍城而打援,調動清軍不惜代價的趕來增援,讓明軍可以奪取那些城池,甚至沿途包圍、伏擊一些清軍,各個擊破。


  甚至,清軍為救江寧,不惜代價增援,這個代價可是非常之大的,就算不伏擊,僅是這種錢糧消耗就會十分驚人的,對戰爭資源、潛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戰爭既要兵將,更要錢糧。


  每一次調動、消耗敵人,那敵人下一次出動就會更困難,更遲緩。


  兗州的譚泰兩萬兵馬,想從被朱以海徹底破壞的運河南下,尤其是在這個封凍的寒冬,那是非常困難的,代價極大。


  同樣道理,洪承疇、勒克德渾他們要從湖廣大再返回江寧則更難,上次他們過去增援湖廣已經是萬分艱難,用時兩個多月,這再回來,更難,因為江西現在全省恢復,安徽糜爛。


  「所以我打算把兵重新部署一下。」


  朱以海指著地圖,南京現在雖還有幾千兵,但現在基本上已經被嚴我公一手掌握了,不足為懼。


  這裡其實僅需留守部份兵馬看著就行。


  「水師負責守揚州封鎖長江。」


  「御營馬步兵馬,兵分兩路,一路負責駐防鎮江,進入蘇常,對付即將從蘇松浙西來的兵馬,一路負責駐防於西面大勝關一帶,一部份水師負責配合協同,拿下蕪湖、安慶,阻擊從湖廣來的兵,配合江西安徽之省營地方兵馬,對安徽來一次大掃蕩。」


  「殿下,如今已是寒冬,將士們是否需要休整?」


  「我們需要休整,韃子也需要休整,現在是一個難得的韃子空虛期,我們得趁他們沒回過神來前,把蘇松、安徽再掃一遍,要力爭把地方綠營徹底打殘,把那些城都拿下,將錢糧資源都運走。


  「不守嗎?」有人問。


  「不急於一時,現階段打爛長江兩岸,則後方就更能保全,也能在下一次韃子捲土重來時,讓他們更加艱難。」


  「我們現在是進攻的一方,城池是我們的障礙,我們的目的是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盡量奪取物資,其餘的不管。」


  「殿下,江寧城又派人來議和,並主動送來一百萬兩銀子。」


  「銀子收下,來人轟走。」朱以海現在佔盡上風,毫無議和的慾望。


  「不如先談著,拖延下時間?」


  「不,我們現在需要向天下人準確的傳達出我們佔據完全優勢,且仍然矢志要恢復中原,驅逐韃虜的抗戰決心,議和,會影響我們出力的速度,會擾亂將士們的心神,動搖士民的決心意志!」


  「那臣建議可以把來使陳洪範斬首,以示決心。」陳潛夫建議。


  朱以海想了想點頭,「陳洪範是個大漢奸,此人該殺,就殺了此賊然後傳檄天下,表明北伐決心吧!」


  他並不在意什麼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套,陳洪範本就明臣又是漢奸,罪大惡極,也配稱他國使者?

  他就是一個叛臣漢奸而已,人人得而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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