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才能
按照前一天所約定的時間，第二日我依舊去了酒吧聽消息。
去聽消息的人一共有五個，五個人之中要有三個失望而去。我相信這就是現在這個世界最常見的規則。
有人高興就有人失望，有人開心就有人傷心。
古今中外，鮮有例外。
酒吧老闆依舊在店裡親自過問新招待的問題，五個來聽通知的人他都一一單獨談話，隨後親自送出。更顯出這人的雅緻……和無聊。
我因為年紀最小，排在最後一個聽通知。等到其餘四人表情都諱莫如深地離開之後，我隻身進到辦公室，看見有著一雙銀幕英雄一樣劍眉的酒吧老闆。
「你明天來上班，下午兩點到凌晨一點半。」看是我進來，威嚴的中年男子居然沒有說什麼廢話，「記得別遲到，還有，出去找經理要一份表填了。待遇在表格上有，如果你不滿意，可以找我來談。」
我有點意外，不是每個人都說了大半天么，怎麼我就這麼快？
看我臉有疑惑，相貌堂堂的老闆笑了。
「你是最後一個，不必做樣子給他們表示公平了。」
我恍然大悟，點頭告退。
原來還有許多道理等著我去學呢。
從老闆辦公室出來，經理已在前台等我。經理是個一臉商人相的大齡青年，看上去應該不到三十歲，臉上生得一團肥肉跟和氣，讓人看了就想捏。我來到吧台的時候，經理正在目送剛填完表的另一個應聘者離去。看到經理那一絲不苟的表情，我忽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正確無比，看來這個酒吧里的每個人都不簡單。
或者是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簡單，其實我以前都沒有足夠的細心去觀察？
經理遞給我要填的表，有意無意地順口問道：「岑夢無，你是打短工？」
我抬頭看了經理一眼，好像從開始招聘面試到現在，這是第一個問我是不是打短工的人。我在心中猶豫了一下，點頭回答道：「是。」
經理哦了一聲，揮揮手：「你繼續填表吧。」
低頭繼續填一些無關信息的我大概能明白，剛才經理是在測試新人的誠信度。如果這個時候選擇說謊，估計經理會有另外一種反應。
還真有趣，我覺得我越來越喜歡這份工作了。
結束了工作之前的交代和填表，告別了一團和氣的經理，我順著第三次走過的昌盛街離開「音界」酒吧。今天天空很藍，風和日麗，我的心情也很好。
艾爾西婭大概知道我心情很好，忽然冒出來一句。
「人類，你其實擁有很優秀的才能。」
這種評論如果出自一個招聘的老闆之類口中，我恐怕會非常高興，可惜說話的是一個狂熱而且有些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女神。我對這種看似贊語的反應只是用鼻孔哼哼了兩聲。
看我不願意說話，艾爾西婭也不再說話。我們都是內心比較驕傲的傢伙，想要相處得愉快恐怕很難。
「其實我還是比較擔心啊……如果你就這樣賴在我身體里，會不會消耗我更多體力什麼的？」
「……不會。」
「那我就放心了。」我拍拍胸口，「放假的日子真無聊，還是找點事做好了。」
說到做到，我拿著已經失效的學生證繞路去了一趟市立圖書館。印象中對於艾爾西婭的了解好像並不多，也答應了不會在窺視她的記憶，剩下的辦法只有一個。
——沒錯了，書籍果真是人類進步的最好工具。
我雖然保證不跟艾爾西婭互相探知對方的想法和記憶，對這位憑空冒出來的女神查查戶口總還是十分必要。其實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心存疑問的我始終在想，這位號稱居住在諸神國度里的女神到底有些什麼本事。
什麼神格最高這種屁話就不必說了，這就像許多男人給女人的空頭支票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兌現。我關心的是艾爾西婭身上有沒有什麼實用一點的技能，好歹也算認識了一個女神，總不能空著手讓她在我這白吃（她吃什麼了？）白住吧？
女神都不會說謊，艾爾西婭估計這時候肯定沒研究我到底在想什麼。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精神病一樣自言自語道：「我還算是個正人君子吧？」
圖書館里，關於諸神國度的資料林列在我面前。艾爾西婭此時才知道我是來做什麼，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翻開那些描繪諸神國度之中神族的傳說之後，我臉上的微笑慢慢沒有了。艾爾西婭因為年紀在諸神國度之中最小，也被稱為女神之星，是掌管未來的命運女神之一。
看完一整段關於艾爾西婭的描述之後，我臉上全是黑線：「未來女神的意思是不是就是現在的事兒她都無能為力？」
艾爾西婭沒吱聲，看樣子是默認了。
「砰」地一聲，手中的厚厚世界各國神話資料被我摔得發出巨大的響聲：「靠，是什麼女神不好，非要是未來女神。這不和政府里的副字頭幹部一樣，都他媽的是虛銜嗎？」
艾爾西婭聽出我的不滿，也用高亢的聲音在我腦海里叫道：「人類，你的心中只有利益，這樣你永遠無法發揮自己的才能！」
「不用你教我怎麼辦。」我惡狠狠地用中指問候女神，「媽的，世界上還有什麼比一個不給房租的客人更可惡的？那就是一個不給房租的女神！」
我和艾爾西婭的爭吵沒有繼續下去，圖書館的管理員已經黑著臉向我走來。可以想象我剛才那一摔造成的巨大聲響有多麼讓人憎惡，我就在這種被憎惡的眼神中被請出了禁止喧鬧的公共場合。
艾爾西婭除了美麗和具有極高神格之外，別無長處。這也讓我徹底死了跟女神套近乎學個一技之長的心思。好在還有一份已經到手的，月薪超過八百元的工作在等著我。這讓我覺得生活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至少還有一點希望。
早已學會了自我安慰的我，怎麼也沒料到，晚上的時候艾爾西婭會主動找我聊天。
「人類，我有話要跟你說。」
對女神的主動搭訕，趴在窗戶邊上看街道風景的我無動於衷。
「今天你的舉動雖然充滿了對利益的嚮往，我還是很驚訝，你竟然懂得尊重他人。」艾爾西婭也不知道是誇我還是罵我，「我決定跟你說一說關於『才能』的事，這是人間界很多年都沒有人提起的存在，你有興趣聽嗎？」
女神的聲音雖然好聽，聽多了還是會覺得有點煩。我揮揮手，有些無奈地道：「說吧，我在聽。」
「這個世界雖然已同往日不太一樣，『才能』還是存在於世界的每個角落。」艾爾西婭的聲音聽起來像讀課本，「每個人生下來都註定擁有一種或多種才能，沒有哪個人是一樣才能也沒有的。」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像那些蠱惑人心的連鎖商店員工培訓？」
因為說話被我打斷，艾爾西婭有些惱怒：「人類，聽我說！」
「好好好，你說……」
「才能存在於每個人的身上，比如你就擁有超過兩樣的才能，已經比普通人強大很多。也有一些人通過後天的磨練，讓那自己擁有本不該擁有的才能。這種情況，我們稱之為『開花』。」
「園丁啊？還『開花』咧……」我表面上依然不屑一顧，其實已經開始被艾爾西婭的話題吸引。
艾爾西婭不愧是女神，對我的打岔毫不動搖，繼續說自己的：「所謂『才能』，不過是諸神把自己的一些能力賦予人類。因此人類所信奉的神明，才有分司詩歌、舞蹈等等類別之分。」
我撓撓頭，故意裝傻：「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人類，你很聰明。現在人類成熟的年齡越來越晚，兩千年前，你這樣年紀的孩子已經能在一個國家裡擁有重要的位置。」
艾爾西婭忽然說起悠悠往事，寒得我身上一陣戰慄。光顧著看女神的大白腿了，我忽然想起這「最小」的女神年齡也不知道是我的多少萬倍，一陣惡寒由心得慢慢升騰。
「好吧，你今天說我有很優秀的『才能』不是隨便誇誇，是真的？」
「是真的。」
「你打算告訴我？」
「我要為侵佔你的身體付出代價。既然不能安排你進入轉生界，如今我也沒有其他的能力，只能告訴你擁有怎樣的才能。」
嘿，她還真看得開！我勉強笑笑，搖頭道：「暫時還是不要告訴我了。你知道古代有個故事嗎？」
「什麼故事？」
「有個農民嫌自己種的秧苗長得太慢，非要幫這些秧苗長大，把秧苗都向上拔了半截，結果秧苗都死光了。」我面無表情地說道，「雖然你很樂意幫助我，可是我並不想做那個秧苗，我還有很多事想做。」
艾爾西婭聽我這麼堅持，也就不再說話。又過了良久，女神忽然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
我不禁有些鬱悶，沒文化還真是可憐，連外語都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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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死睡了一晚上，次日下午開始上班了。
暑假開始第三天就能正式上班，我覺得自己夠幸運了。下午上到傍晚這段時間酒吧生意不多，我和另外一個叫方定坤的少年是新人，跟著有臭臭臉的大男生吳天明熟悉酒吧的工作細節。
一團和氣的經理不在，老闆也不在。酒吧只有兩個可愛又活潑的女孩子和我們三個傻小子在吧台前忙來忙去。趁這段時間我熟悉了一下這些最近要天天打交道的同事們。
方定坤是個開朗的少年，個子比我高半頭，染了茶色的頭髮，扎的耳釘比我見過的很多女孩還要多。方定坤話有些多，喜歡說些過時的色情笑話，對音樂很熟悉，看起來好像是個玩流行音樂的一樣。
臉色總是臭臭的吳天明人其實倒還不壞，不過就是有些死板，聽說最近一個月剛跟自己女友分手，所以臉色看起來都不太好。好在這人調酒水平一流，看在活兒好的份上很多人也就不跟他計較了。
兩個可愛的女孩子看起來好像是很好的朋友，不過女人之間的友誼很難說，我認為她們認識的時間一定不超過一個月。稍高一點留了許多辮子的那個叫譚菲菲；矮一點剪著齊肩短髮，從正面看起來像是獨眼龍一樣的女孩叫方文秀。
不知道為什麼，女孩子穿了店裡發的服裝之後，看上去都比平時要漂亮一點。我對美女的免疫能力不是很好，眼睛總不由自主地跟著兩個女孩轉。和我一樣新來的方定坤看到我總是轉動的眼神，沖我曖昧一笑。
第一天上班，我和方定坤都要裝好孩子，不敢太主動跟女孩們說話，一直忙到店裡沒人了，我們才在角落裡跟女孩們稍微搭訕一下。
「岑夢無，你也是今年畢業嗎？」
「是啊……」
「想好要讀哪裡了嗎？」
我正要回答，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子變成了口不擇言。
「鶴楓學院！」
剛剛進門的艾雪聽到我的聲音，摘下墨鏡朝我輕輕一笑。
「真好，又多了一個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