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小和尚的人生經
“一年了,如果沒猜錯,都結束了吧!”
聖後折下一枝梨花,吹出一口氣,花瓣簌簌的往下落。
君離殤睜開半闔的眼眸,舉起手掌,掌心中“謔”的升起一團金色的光,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霸氣,仿佛天生的尊者一般。
“是啊,結束了,都該結束了!”
許過的諾言,愛過的人,割舍不下的都結束了!
聖後盈盈的走進他,從頭頂至腳下一點一點的打量著,和那個人真的很像。
“皇兒,為難你了!”
“不,兒臣現在隻為了報仇!”
自從妖王殿出來後,靠著那時僅剩的微不足道的靈力要報仇絕對不可能。於是,徹徹底底摒棄了半魔半神的身體,重新修的靈術!他身體裏流淌的本是盤龍大帝的血,必可傲視群雄,指點江山。
聖後撫摸著她的臉,輕輕依靠在胸膛上,欣慰的笑笑。
“三天後就是清明節了,也是萬年盤龍劫!”
此話的意義已經非常明白,隻是千年等來的那天竟然這般悄然來臨,預示似乎要開始什麽,也會結束什麽。君離殤仰望著飄著碎雪的天空,眼神愈發的冷。
“知道了……”
清明雨上,細雨紛紛,細嫩的小草是黃綠的顏色。白靈兒站在聽風崖上,翹望著天地間灰蒙蒙的一切,冷冷的風吹紅了臉。發絲沾著幾滴的水珠,宛如仙子一樣。
“又是清明節了。”還記得去年大抵也是這時候遇到君離殤的吧,可是,那時候天氣已經暖和了,不像今天這麽冷。
她歎了一口氣,回未央祠。
“師父,我要去看看老朋友,等我回來……”
換上一件新的衣裳,便下山去。未央祠內,新月禁閉的雙眸顫動了一下,蔥白也抖動了一下。一雙明亮的眼睛睜開……
人間月河城,細雨淒淒瀝瀝的下著。白靈兒撐著油紙傘,穿過人群推開了已經凋敝許久大門——花府。
華府內玉蘭花已經伸展出花骨朵,幾株桃花開的爛漫。白靈兒腳踩著鬆軟的泥土,停在兩塊墓碑前,上一次來已經過去很久,似乎記不清了……
白靈兒將傘遮在墓碑上,不想讓雨滴澆濕。
“對不起,現在才想起來陪你們,你們不在也沒關係,天,有點冷……”
白靈兒彎了彎嘴角,嬌小的身軀拖著下巴,也不再說話了,隻是單單的凝望。
香爐、燭台、冥紙冒著小雨也燃光了。
許久之後,白靈兒抬眉。
“花襲央、斯琴,我想你們了……”
“我來陪你們好不好?”
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和她有關係呢?
“沙沙沙”嫩草被蹂躪的聲音,有人在靠近,而且不止一個!
“誰!”
白靈兒急速轉身,敏捷的動作,毫無拖泥帶水。不知何時開始,她變得如此敏感。
來的人止住了腳步,是兩個光頭和尚。一個低矮粗圓,還留著絡腮胡子,脖子間掛著一串大佛珠,還披著一塊百家布拚成的嫁紗,手中握著一根銅質的禪杖。很難想象和尚能長成如此凶神惡煞的模樣。另一個被低矮的和尚遮去了身姿,露出一大截光溜溜的腦門,還有一雙眼睛。
“花……花……襲央……”
小和尚從大胡子和尚身後慢慢的走出來,一點一點露出容顏。狹長的眼睛,細膩的皮膚,周身透著微許慵懶的味道。沒錯,真的是花襲央……
白靈兒臉色瞬間無色,一連後退幾步。
“沒錯!貧僧未出嫁之前的確叫花襲央!”
未出家之前的確叫花襲央……
未出家之前的確叫花襲央……
未出家之前的確叫花襲央……
她不敢相信明明已經死去的人,會突然間的降臨在麵前。如果有一種神話般的可能,她寧願相信這個人就是一個夢,一個神話!旖旎久久的,再也不會醒來。
花襲央一笑,一身寬大的僧袍,含笑的眼神和之前沒有什麽區別。脖子上海掛著一串佛珠,別具一格的清新味道。
白靈兒捂著麵龐,眼睛直直的盯著,渾身依舊顫栗不止。任雨打濕了墨一般的頭發,就宛如水中的百合一樣。花襲央緩緩走過來,大手摸了摸對方的頭發。道:
“如果早知道你對我情誼這麽重,打死我我也不去做和尚的!連個漂亮小娘子都沒有,來抱抱……”花襲央斬開胸懷,一臉嬉笑。
隔著濛濛煙雨,白靈兒淡淡呼吸著潮濕的空氣,這濕濕的味道就好比人的眼淚一樣。而花襲央的眼睛依舊爛漫,卻那麽澄澈,沒有一絲絲的淫靡。不會錯的,一個人縱然如此改變,眼神和心靈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花襲央……”白靈兒啜泣著,不顧一切撲進他的懷抱,感受著這窒息的溫柔。
就這樣,擁抱久久的,溫暖也久久的,定格成為一幅畫。
“咚!”一記腦瓜崩子種種敲在他的頭上,低矮的凶和尚瞪著眼睛,嗬斥著。
“你個臭和尚——戒色!把《金剛筋》抄襲一百遍!”老和尚拉開花襲央,自己站在白靈兒的正當前,一邊諂媚的笑著,一邊嘟著嘴碎碎念:
“你小子,眼光不錯!好果子都掛在你這個歪脖樹上了!”
當然,這番話白靈兒是聽見了,卻是一句話也不說。於是花襲央的師父遭到狠狠鄙視,在他看來,這個自詡為師的老和尚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評論他的人!年輕的時候,不知道摧折多少家花野花!十足的酒肉和尚!
“貧僧知道施主有很多不明白的,貧僧會給施主一一細解!”
對方自稱“貧僧”,花襲央可能真真正正已經削發出家,皈依佛門了。頭頂的六個戒疤便可證明一切!白靈兒作揖,禮貌的點點頭。
“貧僧法號智空,乃是東皇寺一遊僧!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是貧僧的劣徒,法號釋塵!多有冒犯,還請海涵!”
“我說你這個老不死的,裝什麽大尾巴狼?”
身心備受壓迫的花襲央明顯不吃他那一套,在他麵前凶神惡煞,現在倒好,給自己喜歡的女人麵前裝慈悲彌勒。
東皇寺是地位僅次於滄雲閣的佛家命脈,乃是正道不得不重視的中堅力量。且,東皇寺內“智”字輩的四位大師是修為和地位最高的,三界早已赫赫成名。現在有智空大師點化,她對他也能放心了!白靈兒宛然一笑,道:
“花襲央,不!應該是釋塵,感謝智空大師對他的照顧,我也就放心了!”
“靈兒!我想還俗,我還沒娶你呢!”
花襲央一臉悲戚,照樣放蕩不羈。隻見智空大師朝著他屁股狠狠踢了一腳,才去一邊抹淚去了。如果不是親眼見到,白靈兒很難相信這個清秀俊逸的小和尚就是花襲央。所謂一物降一物大抵如此。
佛道兩家終是有別,佛家不會輕易幹涉道家之事,但是在對抗妖魔兩道,仍是唇齒之鄰。
中間沉默了片刻,白靈兒微微蹙了蹙眉頭,問道:
“智空大師找我來,可是有什麽事?”
“不瞞說,貧僧在這守了整整一年,隻為了兩件事!”智空大師的語氣有點冷,絡腮胡子沾著語氣,不時的抖動,就像恐懼顫栗的心。
本就預感頗為不妙,聽了這番話並且更加的肯定。
“大師,無礙,直說吧!”
一年時間,有什麽大風大浪都經曆了,連著最初的一顆心都丟了,還有什麽不能承擔呢?
不知何時花襲央慢慢踱了來,眼神中不再有嬉笑不羈,取而代之是堅忍的冷傲。智空垂下眼簾,手拍了拍白靈兒的肩膀,才覺這女子竟然這般的消瘦,去年所見時,隱隱約約比現在好很多。
“可憐的孩子……”幽幽長歎。
很少時候,智空會發出如斯淒涼的歎息,可見事情有多麽不妙。花襲央側過腦袋,抓緊了佛珠,道:
“直說吧!靈兒不會害怕的。”
智空抿著唇,仰望著霧蒙蒙的天空,娓娓道來。
“貧僧要做的兩件事,和施主都有關係。剪不斷理還亂的紅塵煩瑣……”
故事從頭將來,應該是15年前。那時候,智空大師已經參破紅塵,成為一代神僧。雲遊天下,普渡眾生。途徑洲子國月河城,在街上看到一個小乞丐,坐在橋頭上堆石子,石子塌了再堆,堆了再踏,樂此不彼。
智空大師好奇,於是就問:
“小乞丐在做什麽?”明知道不會成功還要堅持下去。
小乞丐歪著腦袋,稚氣地說:
“別人都在擠一座橋,明知道自己已經晚了,為何還要去擠呢?我所要做就是為自己架一做橋,也許機會難。可是明知道兩件事同樣的渺茫,為何不選自己更在意、更喜歡的事情去試試呢?”
智空大師了然一笑,覺得這個小乞丐頗有靈犀。於是就又問:
“小乞丐,如果這座橋成功了,下一件事會做什麽。”
小乞丐答:
“一輩子能完成一件事就很好,不要很多,到頭來都是空空而去,什麽都拿不走。如果,我選,其實做和尚也很好!”
“做和尚?”智空哈哈大笑,從沒見過這麽稚氣但是單純的人生。於是,又問:
小乞丐點點頭繼續堆它的石橋,失敗無數次後,智空大師竟然親眼鑒證了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石橋竟然成功了。他暗暗讚許,可是也窺探到小乞丐命中劫數,也可以說是塵緣,這個劫就是——白靈兒。這個小乞丐將來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