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回溯
他正在沉思，少女卻突然拉了拉他的手，將他從思緒中驚醒，少女指向眼前的世界，這裏一片荒蕪，到處死氣沉沉。
在世界的東方，有黑色的高山連片，無盡的屍骨堆積，四處黑煙彌漫，猙獰的惡鬼四處遊蕩，有些惡鬼手中，握著有如小小石磨般的東西。
“磨盤司！”烏世鑒心中陡然一震，不知不覺間，兩人居然重新闖入了當時被困的磨盤司。
就是在這片鬼族的世界，他們從小小的磨盤地獄，一路斬殺至磨盤司，又與大肚冥皇大戰，最後還是婆雅珠的屬下趕到，斬殺了鬼物，摧毀了這個世界。
眼前被破壞的世界，又一次恢複了當年的模樣，遠處的陰山愁雲慘霧，鬼影幢幢，到處都有鬼物遊蕩，時時傳來慘嚎聲。
“這裏，與我原本的世界相連。”他回想起來，當年自己和沈月、還有骷髏王等人，正是因為闖入了九幽之木，才從那個世界跌入磨盤地獄，與沈月和骷髏王們失散。
他目光四顧，在黑暗的深處，一段銘刻著蓮花的古橋靜靜懸浮，正是那被稱為“奈何橋”的九幽之木。
在奈何橋的另一端，連通著某個世界，世界裏一片破敗，到處山河粉碎，偶爾有帶著生氣的生靈，在灰暗破敗的世界裏閃過。
他心中悲涼憤怒，這片世界，正是他原來的世界，原本充滿生機的地方，如今宛如一片死地。
他們落入這片世界，站立良久，不少鬼物已經發現了他們，化為黑煙滾滾，咆哮著衝向兩人，以為他們是從某個磨盤獄中逃出來的逃犯，但當他們見到少女慘白的模樣，頓時魂飛魄散，轉身便逃。
“。。。女魃。。。”
“女魃，複生了。”
“趕快去稟報冥皇大人。”
他們宛如驚弓之鳥，四散奔逃，看來女魃當年不僅在阿修羅掀起了滔天大浪，在鬼族也是人人聞之色變。
烏世鑒伸出手掌，地底的奈何橋仿佛受到什麽牽引，緩緩從地底升起，橋上的蓮花發出淡淡的光芒，驀然出現在這片世界中。
透過奈何橋，可以看見對麵的世界，除了自己原本的那片世界，仿佛還有無數的空間重疊，或明或暗，他看到幽暗的奈何橋上，有時間和空間規則的纏繞。
他的身影漸漸虛化，進入奈何橋內，想要找到那一根時間線，回到自己與沈月跌入幽冥界的那一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少女靜靜站立，仰頭望向奈何橋，這根九幽之木散發出古老的氣息，讓她感覺到有些熟悉。
遠處黑煙滾滾，從磨盤司的方向，仿佛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黑煙中有鬼影重重，正朝這裏而來。
這些鬼影遠遠見到少女，便停了下來，一頭巨大的鬼物，驚疑不定的望向少女，突然間發出一聲厲嘯。
隨著它的厲嘯，從四麵八方，也傳來幾聲鬼嘯，幾個巨大的鬼影，影影綽綽，將少女包圍在內。
少女微微皺眉，對這樣的鬼嘯感到厭惡，也怕這些聲音影響到烏世鑒，她感覺到烏世鑒進入奈何橋，似乎正在尋找什麽東西。
這些鬼物不敢上前，隻是發出鬼嘯和低吼，全都驚疑的看著少女，似乎想要確認她是不是真的女魃。
“你。。。你。。。究竟是什麽。。。”磨盤司裏出來的巨鬼試探道，它是磨盤司裏新的冥皇，雖然驚恐，但在它的地盤裏出現了傳說中的女魃，仍然不得不壯起膽子試探。
“噓”，少女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它們噤聲。
“你，是不是女魃？”冥皇見她沒有什麽反應，膽子稍稍大了一些，繼續道。
少女皺眉，伸手間冥皇龐大的身軀淩空飛了起來，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冥皇的身軀就開始一寸寸的碎裂，轉眼間化為粉末，隨風四散。
其餘的鬼物嚇得魂飛魄散，四散奔跑，刹那間就跑得一幹二淨。
少女坐了下來，以手支腮，靜靜等待，奈何橋仿佛在虛幻中，隱隱懸浮。
烏世鑒踏入奈何橋的空間，這裏仿佛明暗交替的山洞，每一個洞口，都連接著一個世界，看起來，這是一件空間法寶。
在無數的空間通道中，烏世鑒終於來到與那個世界的交匯處，這裏有漩渦隱隱流轉。
烏世鑒也坐了下來，在這片交匯處，尋找當年他們進來時的時間線。
無數的光影和影像從腦海中一一淌過，就象當年他在歸墟裏尋找出口時一樣，細微而又繁雜，需要仔細分辨。
突然間，他從無數的影像中感覺到，這片空間出現過細微的震動，急忙停下目光，隻見透過奈何橋的空間，上方出現一片熟悉的城牆。
“永安城！”烏世鑒心中大震，連忙收斂心神，絲毫不敢分神，生怕一分神間，這個影像就會流逝。
永安城中一片血腥，城牆倒塌，劍光縱橫，一條巨大的黑蛟在上空盤旋，額頭上長著一個巨大的肉瘤。
黑蛟擺尾間，就是一道劍光破碎，一名老者象斷了線的風箏跌落塵埃。
“八長老！”一名年輕男子怒喝，一柄如隕石般的黑劍劃出萬丈長虹，朝著空中的黑蛟斬去。
“今天就讓你們看看妖皇之威！”黑蛟狂笑，劍光未到，它的身軀已然消失，轉眼間跌落地上的八長老已經被黑蛟捏在手中，爆裂而亡。
“快退入城中。”恍惚中，頭發花白的年輕男子出現在城頭，一片屍山血海領域籠罩在他的身周，將城內的一個女子、禦劍的數人，一個持鏡的老者，還有無數的骷髏納入其中，朝著城內逃去。
他們急速的朝著城內的地底逃去，在黑暗的地底，有一段如枯木般的木橋沉浮，散發出玄妙的光芒。
突然間，一條布滿黑色鱗片的手臂，出現在虛空中，朝著他們當空抓下。
從黑色手臂上，散發出某種淡淡的空間規則，將四周的空間封鎖起來，領域頓時一滯。
一股龐大的力量，有如排山倒海，朝著領域湧來，領域瞬間劇烈震蕩，黑色手臂前探，更加狂暴的力量湧出，領域內的男子張口一口鮮血噴出。
“烏世鑒！”女子驚慌大呼，驀然轉身出劍，她的劍光有如烈火，迎上那股狂暴的力量，頓時身軀後仰，鮮血狂噴。
就在這時，地底的奈何橋，突然有一個銘文閃動，黑暗中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轉瞬間將領域內的所有人吸入其中。
空間變幻，所有人已經處身於陰暗死沉的幽冥界，無數的鬼物從黑暗中湧出，朝著這些人撲來。
烏世鑒看到，神劍宗的諸人和女子、骷髏等被鬼物衝散，各自為陣，倉皇中與鬼物展開戰鬥。
神劍宗諸人和手持寶鏡的文仲被狂風卷起，劍光閃爍中變得不可分辨，骷髏王火瞳目光如火，率領無數的骷髏將男子和女子護在中間，撕裂一個個的鬼物，但無數的骷髏轉眼間也被鬼物擊殺，化為枯骨。
骷髏王化為巨大的骷髏，帶著諸骷髏朝外闖去，黑暗中陰風陣陣，幾匹白骨森森的骷髏馬從黑暗中出現，幾名形態各異的龐大鬼物縱馬而出，它們力量龐大、陰冷殘暴，揮舞著手中鏽跡斑斑的長矛大刀，將骷髏成片的斬碎。
火瞳將男子和女子護在身後，發出咆哮，但幾名龐大的鬼物縱馬將他圍在中間，長矛擊在他的身上，發出金石交鳴的聲音，一條條可怕的裂痕，從火瞳的身上出現。
從虛空中，出現五隻血紅的光亮，黑暗中有巨物出現，血光閃爍，射向火瞳。
“轟”的一聲，血光化為烈火，火瞳龐大的身軀碎裂，化為一根根白骨，散落一地，眼中的紅光熄滅，再無聲息，在他身後的女子被火光一卷，化為齏粉，唯有那名男子身旁黑色光芒乍現，消失不見。
接著黑暗中無數的火光亮起，將四周照得一片光亮，四麵八方，一團團的烈火有如融爐，熊熊燃燒，空中一個巨大的鬼物五目三足，陰冷邪惡。
烏世鑒心中猛然一陣刺痛，眼前的景象陡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立足在奈何橋的空間裏，眼眶濕潤。
多少年來，他早已猜到沈月已經死去，哪知道她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死去，而且是如此慘死於鬼族之手。
火瞳和那些骷髏，雖然是死物，卻忠心不二，也全都已經毀滅。而他，應該是由於有天碑的保護，才活了下來，墜入磨盤地獄之中。
從前他還抱有一線希望，想要找到“輪回鏡”，找出沈月的去向，但此刻，心中隻剩下無窮的悲傷。
比起蘇迭、三小姐，甚至綠娥，沈月或許沒有那麽美，但比起對蘇迭的同情、對三小姐的愧疚、對綠娥的感激，他對沈月的感情來得更加純粹。
那一段在永安城的日子，是他最快樂的時光，雖然沈月刁蠻任性，卻讓他感到溫暖歡喜，當天自己若是答應了她，從此就在永安侯府過上神仙眷侶的生活，哪怕天地毀滅了，也不會有什麽遺憾了吧。
“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等到三小姐死去，自己稍稍明白這個道理後再找到沈月的時候，已經陷入了無窮無盡的爭鬥，再沒有一日安寧，那樣平靜的日子，永不可再有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那該有多好！
他心中一升起這個念頭，突然間心中一動，連忙重新鎮定心神，循著時間線，重新回到那一刻。
空中的五目巨鬼目光如火，擊向骷髏王，烏世鑒已經踏著時間的河流，出現在這一刻，反指如劍，朝著空中的鬼物斬去。
他心中激動萬分，此刻隻要將鬼物擊殺，便可以改變這一切，救下沈月。
劍氣如淵，劈天破地，直入蒼穹，五目鬼物的修為，看起來也不過是冥皇一級，在他劍下，已經無異於螻蟻。
白光刺目，穿透鬼物的身軀，但令烏世鑒震驚的是，鬼物居然若無其事，那驚天動地的一劍，絲毫沒有影響它分毫，它目光中的血光，仍然殘酷的擊在骷髏王和沈月身上，令他們粉身碎骨。
烏世鑒怒吼，身影出現在鬼物麵前，劍氣朦朦，又是一劍斬出。
有如刺中了虛空，這一劍在烏世鑒眼中無堅不摧，但鬼物就仿佛沒有看到似的，劍氣穿過它的身軀，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什麽？為什麽？”烏世鑒呆呆站立，不僅劍氣無法傷到鬼物，就連自己站在鬼物麵前，它似乎也沒有看到自己。
他回頭望向地麵，眼睜睜的看著滿地的白骨和消失的沈月，不能理解。
為什麽自己明明已經順著時間線來到這一刻，卻什麽也改變不了？
那一天，自己與九嬰魔神的分身大戰的時候，它明明曾經利用時間規則，將自己帶到從前還弱小的時候，想要將自己斬殺在那個時候，若不是天碑的幫助，自己也許就已經死了。
這到底是為什麽？
他呆若木雞，一直以來，他都在苦苦追尋時間的規則，為的就是想要利用時間規則改變這一切，但此刻的一切，卻令他越發迷茫。
他一咬牙，再次凝聚心神，順著時間線朝著走去，景物不停變幻，永安城的城牆終於出現在眼前，龐大的黑蛟狂笑遊走，將一名神劍宗的長老擊落千丈。
他站於城頭，伸指彈出一縷劍氣，這一縷劍氣斬殺妖皇境的蛟王，有如殺雞屠狗。
“今天就讓你們見見妖皇之威！”黑蛟大笑，劍氣穿透它的蛟軀，消失得無影無蹤，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
烏世鑒心中一片冰涼，難道一直以來，自己都錯了嗎？難道時間根本無法改變？
眼前永安城的“奔雷軍”殞落如雨，沈月臉色焦急悲傷，曾經的自己已經釋放出領域，帶著她們朝城內退去。
眼角的淚水滑過，心中一片悲哀，烏世鑒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在自己麵前發生，卻什麽也改變不了。
“。。。退。。。開”，一個生澀的女子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陣強烈的空間波動傳來，烏世鑒驀然被驚醒，一睜眼，重新回到現實，出現在奈何橋的空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