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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壯哉!柳河子(VIP)

  常州,對我們現代人來說,也許這個城市不大有名,不太了解,其實這是一座歷史名城,建城的時間至少是在春秋戰國時期。曾經是楚國的陪都,那時叫壽春。


  常州扼地理要衝,上通京口,下引姑蘇,北環長江,南抱滆湖,東南占太湖一角,襟江帶湖,形勝甲於東南,所以向有「江左名區,中吳要輔」美名。


  秦始皇發動的統一戰爭中,項燕率領的四十萬楚軍在天中山一戰給秦國名將,也是老將王翦打敗,逃到壽春,擁戴新的楚王,把常州作陪都,準備負隅頑抗。很不幸的是,楚王在巡城時給流矢射中而死,項燕也自殺了,楚國最後的抵抗也即將瓦解。


  建康年間,宋高宗南遷,金兵大舉南下,常州由「中吳要輔」變成了抗金前沿,岳飛、韓世忠等中興名將均在這裡用過兵。


  鑒於常州的重要性,南宋朝庭就沒少花銀子進行加固修繕,可以說常州是一座堅城,很難攻破。不過,這對於伯顏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他曾經驅趕幾十萬老百姓背土填護城河,結果連人帶土一起填進護城河,很快就攻下了常州。經過這次浩劫,常州已經十室九空了,人煙稀少。


  漆黑的夜晚,嫦娥仙子可能給醜八怪似的豬八戒嚇得藏起來了,居然不把光明撒向人間,伸手不見五指。在夜色的掩護下,不少人借著夜色的掩護來到常州碼頭。常州碼頭是蒙古人極為重要的基地,不少物資就是在這裡上岸運往臨安前線,伯顏派有重兵防守。


  一隊隊蒙古士卒巡邏其間,偶爾傳來幾聲刁斗之聲,彷彿這就是寧靜夜晚的唯一生氣。


  黑影躲在暗處,伏了下來,突擊手已經拔出尖刀,掩護人員已經把手弩握在手裡,緊緊盯著那些巡邏的蒙古士卒,只要突擊令一下,保證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柳河子伏在地上緊緊盯著那些蒙古士卒,雙眉緊鎖,似有什麼為難之事。夜色中,宋明沒有看見柳河子的為難表情,在他旁邊輕輕道:「大人,下令吧。兄弟們都做好了準備,保證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你就知道殺殺殺,也不動你的腦筋想想。」柳河子沒好氣地說。


  宋明有點不好意思地輕聲道:「大人,你知道我的毛病,就喜歡殺,不喜歡動腦筋。大人,有什麼不對?」


  「你看看這邊,那裡應該該藏有伏兵。還有這邊,也不對,也藏伏兵。這裡也有,這也有。」柳河子指點著解釋,道:「很明顯,韃子有準備,我們一動手就會中了他們的圈套。」


  宋明有點難以置信地道:「大人,我們沒出什麼紕漏。這可是採取了最好的保密措施,剛剛才告訴兄弟們我們的目標是碼頭,不會有人告密。」他有句話忍住了沒有說,那就是柳河子有點神經不正常。這也難怪,在那樣嚴密的保密措施下,居然讓蒙古人知道了,太也讓人難以相信了。


  柳河子很沒好氣地道:「你懂個屁。弟兄們自然是不會告密,可是有人會猜,會算計,他已經來到了常州。」


  「誰?」宋明幾乎是想也沒有想就問出來了。


  柳河子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出來:「郭侃,這個漢奸已經知道我們要來偷襲常州,在這裡埋伏好了,就等著我們上當。」


  在宋代,《三國演義》還沒有寫成,能掐會算的諸葛亮還沒有在人們心目中生根,要不然宋明肯定會說:那他不是成了諸葛亮。宋明難以置信地道:「大人,你是說郭侃能掐會算,有神仙一樣的神通,才知道我們會來這裡?」


  「神仙個屁。那是推算,我也會。」柳河子非常不滿地道:「要是費時興在這裡,就不會象你這麼多屁話。我們炸了江陰,擺明了是要阻止郭侃上岸,要是不來這裡就不在情理之中了,這有什麼難猜的。」


  對於柳河子這個獨擋一面的大將來說,根據情勢進行推算自然不是難事,不過,對於宋明這個只知道衝殺的人來說就難以相信了,道:「大人,那我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撤。」柳河子眼珠轉了一下,心念轉動間想到另一事,道:「韃子的援軍已經上岸了,我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不是再阻止他們上岸,而是一面給皇上送信,一面遲滯韃子的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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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柳河子,居然不上當。」郭侃平平靜靜地道:「聰明機警,是個人物,怪不得伯顏給他弄得束手無策。」


  他的話說得非常平淡,和隨口說說沒有什麼兩樣,不過了解他的束里明心中卻是暗暗心驚,束里明心驚的不是郭侃,而是柳河子這個人。束里明知道郭侃擁有無上智慧,能得他稱讚的人不多,束里明記憶中郭侃稱讚的人也就那麼幾個而已,比如忽必烈,旭烈兀,就是能征善戰,足智多謀的伯顏郭侃雖也在稱讚,其言詞就沒有稱讚忽必烈和旭烈兀那麼熱忱,阿術這些人就更不用說了。萬未想到,柳河子在他嘴裡居然有這樣高的評價,可以想象柳河子這個人有多麼厲害。


  束里明知道,象柳河子這種給郭侃盯上了的對手,他肯定是不會放過。果然,束里明的念頭剛剛轉完,郭侃道:「柳河子鬧得江南雞犬不寧,正好趁這機會會會他。」


  束里明分析著道:「末將以為,柳河子必然沒有走遠,末將願意點齊兵馬去追擊他,包證他一個也跑不了。」


  郭侃揮手打斷他的話,道:「那倒也不必。柳河子打的是游擊戰,最善長的就是兜圈子,你要追也追不上。」


  束里明見郭侃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道:「元帥,你說吧,我們怎麼做。只要元帥下令,末將就是火里火來,水裡水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他跟隨郭侃西征,素知郭侃之能,他如此說早就構思好了,不免熱情高漲。


  「牛之所以會暈頭轉向,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有人牽著他的鼻子,幾個轉轉下來,就會暈頭。」郭侃看了一眼束里明,解釋著道:「所以,我們不能上他的當,更不能去追他,要不然我們就是牛,他就是牽牛鼻子的人。這樣下來,我們就非被動不可,伯顏犯的就是這種錯誤。我不是伯顏,不會重蹈他的覆轍。傳我將令,重裝騎兵居中,輕騎兵掩護兩翼,步兵跟進,向無錫前進。」


  郭侃這樣布陣可以說得上匠心獨運,重裝騎兵衝擊力極其可怕,但是不夠靈活,需要掩護,由步兵跟進提供必要的支援。兩翼交給非常機動靈活的輕騎兵,再好不過。這是一套完整的步騎協同戰術體系。


  束里明提醒道:「元帥,這樣一來,不是放過柳河子了嗎?」


  郭侃看著他道:「剛剛不是給你說過了,現在是我們牽著他的鼻子走了,他非來不可,還在我們前面。」看了一眼有點迷糊的束里明道:「我料定,柳河子一面是給趙祺送信,一是採取行動遲滯我們的行動。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推進得越慢,對他們的好處就越大,趙祺就可以調動更多的軍隊趕來。所以,我們一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找到趙祺的主力,一舉擊敗他。至於柳河子,只不過是順手捎上的小禮品,無關大局。」


  正如郭侃所言,他手裡有五十五萬大軍,其中還有攻擊力極強的重裝騎兵,而李雋只有五十萬軍隊,其中三十萬是剛剛訓練完成的新兵,戰鬥力很成問題,只要郭侃找到李雋的主力,郭侃自信他完全可以擊潰李雋的主力,然而乘勝直撲臨安,迅速拿下臨安,結束戰事。這才是上上之策。


  束里明點頭道:「元帥,末將明白了。柳河子為了阻擋我們推進,不得不在正前方布陣,我們就可以以泰山壓卵之勢一擊殲滅他。」


  郭侃點頭贊同,道:「大體上是對的,不過也沒有那麼容易,他會耍花招。」


  束里明對郭侃極是欽佩,信心滿滿地道:「他那些花招在神人面前不過是班門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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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初上,黎明前的霧氣還沒有散去,朝陽的影子都沒有出現,一片朦朧,遠處的景物很難看清。


  「報,前面發現大批敵人。」一個探子急駛而來,向一個萬夫長大聲報告。


  萬夫長一下來了精神,道:「有多少?」


  「回大人,有好幾千。」探子喘著氣回答道:「排得整整齊齊,比竹竿還要整齊。」


  萬夫長拔出彎刀,道:「弟兄們,準備戰鬥。」一萬重裝騎兵立即把騎槍前指,齊刷刷一大片,好象槍矛之林,密不透風。


  萬夫長正要下令衝鋒,郭侃在眾將的簇擁下策馬而來,郭侃冷冷地看了一眼萬夫長,眼神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可這個萬夫長感覺那兩道目光就是利劍,郭侃身上傳來一股泰山般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來,嚇得忙滾落在地,道:「元帥,我……」


  郭侃的聲音一點變化也沒有,道:「起來吧,這也不能怪你,是探子沒有看明白,把稻草人當作真人了。」


  郭侃這話太也讓人難以相信了,萬夫長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郭侃,居然連謝恩都忘了。這也不能怪萬夫長,實在是郭侃的話讓他難以相信,郭侃又沒有去看過,怎麼知道前面是稻草人,而不是真人。


  束里明跟隨郭侃遠征中東地區,素知郭侃之能,從不失算,賞了萬夫長一腳,道:「還敢懷疑元帥的話。」


  萬夫長忍著痛,結結巴巴地道:「我不是,不是……」郭侃揮手阻住,道:「你帶人繼續前進。把剛才那個探子杖責一百軍棍。」


  「哪有不先弄明白就杖責人的道理?」萬夫長在心裡不贊成,不得不陪遵令道:「遵令。」


  當萬夫長率兵趕到,借著些微的晨光方才看明白,地上站滿了千多兩千個稻草人,稻草人的胸前寫著:「大漢奸郭侃斃命於此!」剎那間,萬夫長剛才的懷疑蕩然無存,方知郭侃這個神人外號不是白得的,恨不得一刀把那個誤事的探子殺了。


  而此時的郭侃正在接受束里明的吹捧,束里明非常佩服地道:「元帥神機妙算,柳河子果然派人襲擊我們的兩翼和後背,都給我們擊退了。」


  郭侃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道:「這個柳河子,他不是孫臏,我也不是龐涓,不會上他的當。下一步,他就會出現在我們前面了。傳令全軍,做好圍殲柳河子的準備。柳河子一出現,一定要以最快,最猛的動作吃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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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就我們這點人馬,和郭侃數十萬大軍硬碰硬,還不是拿雞蛋碰石頭。」宋明很是不明白柳河子為什麼要不顧一切地集中軍隊和郭侃打硬仗,道:「將軍,皇上是要我們打游擊,我們不用正面進攻郭侃。」


  宋明說得一點不錯,柳河子匆匆集結起來的軍隊還不到四萬人,就憑這點人馬和郭侃五十多萬軍隊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根本就不夠郭侃塞牙縫。


  柳河子一臉堅毅的地道:「游擊過屁,游擊。你也不動腦筋想想,現在是什麼時間了,我們現在的任務不是打游擊了,是要不計一切代價給皇上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只要我們爭取到了時間,郭侃必然失敗。」頓了頓,有點無奈地道:「不是郭侃這漢奸有多了不起,這是勢,是形勢所逼,不得不為: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向虎山行了。」


  柳河子說得完全正確,正是他的英勇行動把郭侃推向了失敗的深淵。


  「我相信,只我們爭取到了時間,皇上就能有辦法對付郭侃。我們就好比鋪路石,是通向勝利的鋪路石。」柳河子信心十足地道。


  宋明還待再勸說,柳河子道:「你不要說了,你要是怕了,你可以不必參加。就是只剩下我一個人,也要給皇上爭取到完成部署爭的時間。」


  「將軍,你說哪兒的話,我宋明哪裡是怕死的孬種。在我宋明的心裡,就沒有怕這個字。」宋明馬上表白。


  柳河子拍拍他的肩頭,道:「那就好。」拔出佩刀,高舉在頭上,道:「弟兄們:郭侃這奸賊就在我們面前,我們的任務就是推遲他的推進,為皇上贏得時間。我們只有不到四萬人,郭侃這漢奸有五十五萬人,是我們的十一倍,我們前進是死,退後也是死。死要死得壯烈!死要死得象個男子漢!就是死也能丟華夏男兒的臉!要是有人害怕,可以退出,我理解你們,皇上也會理解你們,決不說你是孬種!你們怕嗎?你們有人退出嗎?」


  數萬將士振臂高呼道:「不怕!不怕!」將近四萬人一齊怒吼,聲震長空,聲浪直衝雲霄,大地都在為之震顫。


  「我們是鋪路石,用我們的軀體為皇上鋪就通向勝利殿堂的康庄大道!」柳河子再次振臂高呼,道:「皇上萬歲!」


  將士們跟著高呼:「皇上萬歲!」


  「驅除韃虜!還我河山!」柳河子再次高呼。


  將士們跟著高呼:「驅除韃虜!還我河山!」


  「驅除韃虜!還我河山!」的怒吼聲一遍又一遍地在這片空曠的原野上響起。將士們眼裡射出熱切的光芒,柳河子從他們眼裡看到了復仇,看到了不畏生死的衝天豪氣,看到了無比的堅毅,這些正是一個民族不可或缺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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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殘陽里,柳河子和他那為數不多的殘軍給郭侃大軍團團圍住,已經沒有了出路,地上的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而柳河子本人已經是身中數十箭,遠遠望去,肯定不會把他當做一個人,會以為他是一隻刺蝟。


  他僅憑不到四萬的軍隊硬是阻擋了郭侃大軍五天五夜,郭侃雖有神人之稱,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越雷池一步。無奈的郭侃只好把他團團圍住,準備一點點地消耗掉他。在這一場力量懸殊的大戰中,柳河子處於劣勢,但是他取得的戰果卻極是輝煌,殺死殺傷了將近五萬蒙古士卒,其中有將近五千重裝騎兵。


  慘烈的血戰中,到處可以看到宋軍奮不顧身的場面,沒有了武器,就拳打腳踢,甚至用牙齒咬,不到斷氣絕不放棄戰鬥。有些士卒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後只要肢體能動,打不死敲也要敲一下蒙古士卒。


  用郭侃的話來說,這是他遇到的最不要命的一次戰鬥。這個擁有神人稱號,喜怒無動於衷的人多次流下了眼淚,多次招降柳河子,都給柳河子義正詞嚴地拒絕了。


  要想在歷史上找到一個類似的例子,可能只有漢代的李陵了。當時,阿陵率領五千步兵,轉戰千里,與匈奴單于十幾萬大軍相持,匈奴單于拿他沒有辦法,要不是叛徒告密,只有放棄的份。


  今天,柳河子的境遇比起李陵當日的處境還要危險,他將近四萬大軍現在不到五千人了,減員九成,只要郭侃再驅動大軍打上一陣子,他這支殘兵就會全部殉國。


  郭侃在眾將的簇擁下策馬而來,一抱拳道:「柳將軍請了。柳將軍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會不明白你眼前的處理,還是聽郭某一聲勸,不要作無謂的抗抵了。」


  「呸!狗漢奸!你還有臉來見柳某,柳某就是死,也不會做漢奸,你痴心妄想。」柳河子義正詞嚴地訓斥起來,道:「來吧,狗漢奸,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振臂高呼,道:「兄弟們,拿出你們的勇氣,在臨死之前多殺一個韃子就是對大宋朝盡忠了!驅除韃虜!還我河山!」


  柳河子的話好象磁石,原本受傷不起的士卒聽了他的話全部站起來,興奮得好象吸食了鴉片,毫無畏懼之色,振臂高呼:「驅除韃虜!還我河山!」


  「驅除韃虜!還我河山!」的呼聲回蕩在戰場上,是那麼的清晰,振奮人心。這一場面正如《李陵答蘇武書》所說「創病皆起,舉刃指虜」,求戰的意志不可動搖,人人皆有勇冠三軍的豪邁。


  這是郭侃打了一輩子仗見過最為兇悍的戰士,望著這群不知生死的勇士,無奈地搖搖點,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在這時,「驅除韃虜!還我河山!」的吼聲從遠處響起,一支黑色騎兵猶如一股旋風般馳來,手裡的寶刀在日光下發出寒光,讓人心為之寒,揮動之間,寶刀劃出優美的曲線,刀光明得好象一堵牆壁,無堅不摧,所過這處多了一地碎肉。


  這支黑色騎兵好象絞肉機,無情地吞噬著蒙古士卒的生命,沒有人能夠阻擋得了他們,就是覆以厚甲的重裝騎兵也不是對手。不片刻間,玄甲騎兵就衝過來,與柳河子會合在一起。


  趙僉望著一身是傷的柳河子,眼裡噙著熱淚,道:「柳將軍!」已經是泣不成聲。


  柳河子嘴一張,嘴裡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道:「趙將軍,你怎麼來了?」


  趙僉抹抹眼淚,道:「皇上有旨,要你馬上撤退。皇上說了:柳將軍不用做得更好,已經做得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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