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賭上性命
“看來此子是真的沒有半點要入仕之心，嗬嗬，你說，朕這算不算是輸了？”
待呂方離開禦書房，眼神落在奏折上的梁翰民忽地對老太監道。
老太監習慣性地微微躬身，道：“陛下乃是天子，這世上，哪有人能夠勝過陛下？”
“嗬嗬。”
梁翰民仍是輕笑，“天子也是人，既然是人，就有力有不逮的時候。”
他似是有幾分感慨，“原本朕覺得這小子是個大才，提前讓江嘉平和朕那侄女完婚，就是想讓他知難而退，再讓禹元緯多勸勸他，量這小子也會感激朕的恩情，然後乖乖入朝為官，替朕分擔些事情。沒想到他竟然是敢做出擂響通天鼓這麽一出事情來，而且，朕都找不到不答應他的理由。”
“其實皇上也可以不答應的。”
老太監道。
梁翰民輕輕搖頭，“他這是賭上了自己的命，若朕不答應，就得治他的罪。這種結果，對朕又有什麽益處呢！”
老太監難得的露出些許笑容來，整張臉如同張幹枯老樹皮，“這全是因為皇上宅心仁厚。”
梁翰民撇了撇嘴，對這樣的彩虹屁沒有進行點頭。
惻隱之心，肯定是有些的。
但更多的還是功利心。
他是覺得以呂方的性格，既然做出來擂通天鼓這種事情，就算自己想辦法逼迫他入仕，呂方大概也不會真的就為他出力。
至於治呂方的罪，對他來說，也沒有半點益處。甚至，還隻會讓禹元緯、呂梁等人心生不滿。
所以倒不如答應呂方，給呂方這個機會。
如此，可讓禹元緯、呂梁等人心生感激。另外就是，呂方和梁思琪也算欠自己個恩情。
再就是試探榮王梁釋了。
看看這個自己這個弟弟，是否對自己的所有決定都真的言聽計從。
一舉多得。
要不然，他哪裏會給呂方這個機會。
隨著梁翰民沒再開口，禦書房內，便又重新歸於平靜。隻有他翻閱奏折的細微聲音。
……
深夜。
入內內侍省衙門。
伺候梁翰民到這會兒的老太監終於回到自己的住處。
梁翰民雖然每夜裏都工作到深夜，但生活還是頗有規律。老太監也同樣每夜都幾乎是這個時候回到自己的住處。
屋內有些熱氣騰騰。
沒有了那顆大肉痣的賀成材已經在屋內準備好給老太監泡腳的熱水。
瞧見老太監打開門，便躬身道：“義父您回來了。”
隨即又忙給老太監泡茶。
在宮內的時間越來越長，他伺候老太監也是越來越無微不至。
老太監輕輕點頭，坐到椅子上。任由賀成材褪去自己的靴子，將雙腳泡在熱水裏。
他的麵皮看起來極老，雙手上也有許多老人斑，但這雙腳，卻是很詭異的十分晶瑩，倒像是女人的腳似的。
賀成材默默地給他搓著腳。
老太監雙眼微閉，仰靠在椅子上。
隨即，忽地說道：“今日，呂方擂響通天鼓求見皇上，讓皇上給了他個和江嘉平比試棋藝的機會。他贏了，皇上應允他在殿試過後便給他和永樂郡主賜婚。”
低著頭的賀成材臉色猛然一變。
一股滔天恨意從雙眼中彌漫出來。
雙手也是微微一頓。
他知道呂方來到京城了。
甚至呂方參加春獵，並且受封寧遠子爵的事情，老太監同樣也沒有瞞著他。
而這，自是讓得他對呂方的恨意越來越深。
在寧遠，呂方就逼得他父親不得不辭官。其後，更是殺害他全家。
如今，這個家夥竟是越來越水漲船高，在京都都混得風生水起。皇上還答應給他和永樂郡主賜婚！
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家夥，何德何能有如此的際遇？
他憑什麽能娶永樂郡主？
天道不公！
隻是，已經和老太監提及數次呂方是前朝餘孽的賀成材心裏也明白，這會兒，自己不宜再說這種話。
不僅僅沒有什麽用處，反而可能會引起老太監的怒氣。
之前，就是因為這件事情，他見識過老太監的厲害。
就是因為他用性命向老太監保證呂方是前朝餘孽，結果，老太監又讓吳鉤的人去查探。結果，還是呂方的身世清白。
那回，他是真的生不如死。至今回想起來，都仍舊簌簌發抖。
如果說這個世上，讓他最恨的人是呂方，最感激的人，是那個救他的神秘人。那讓他最怕的，就是眼前這位“義父”了。
“看來……你的仇，這輩子都很難報了。”
老太監幽幽又道。
賀成材眼神微斂，連忙又搓起老太監的雙腳，道：“怪隻怪這個呂方有本事且心思縝密，孩兒……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敢繼續執著了，隻求不會再牽連義父。這輩子，孩兒能夠伺候義父，已是心滿意足。”
在宮中的這些時日，也早讓他的性情、城府發生大變。
他知道如何隱藏自己的想法，更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什麽時候又不該說。
還知道，也許同樣意思的話，用不同的方式說出來，給人的感覺也會完全不同。
但隨即，他卻是發現自己的義父沒了動靜。
他稍稍抬頭。
竟是看到老太監的神色大變，眼神中有無數種難以言喻的光芒在掙紮、閃爍。
這是……
賀成材不敢多看，連忙又低下頭去。
心裏卻是吃驚，不知道自己剛剛這話是否有什麽問題，竟然讓得城府如同深潭的老太監，露出如此神色來。
“你當真確信那個呂方，就是前朝餘孽？”
過半晌，老太監突然問道。
正用毛巾細細給老太監擦拭雙腿的賀成材心裏微凜。
難道是老太監有什麽發現？
他雖然懼怕，但實在不願錯過這個機會，道：“孩兒確信！”
他願意賭上自己的性命。
隻要能夠把呂方拉下馬。
若是這回，老太監仍然沒能查出來呂方的什麽端倪，遷怒於他，他也認了。
真要是不能替父母報仇，他覺得活著也沒什麽意思。說什麽伺候老太監已是心滿意足，那是屁話。
老太監似乎能夠洞悉賀成材的想法，深深看他兩眼，拍了拍他的腦袋，“那為父我，就再給你出點力。”
“孩兒叩謝義父，義父之恩，孩兒永記於心！”
賀成材連忙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