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追念會
我見他主動跟我搭話,心中大喜,笑了笑指著手臂上那道寸長的刮傷道:“不礙事,就一點皮外傷而已。倒是你,傷得這麽重,也不好好在蔚池那裏養著,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泉逸沒有答我的話,不冷不熱的看著我:“一點皮外傷也能讓你昏睡三天三夜?阿岫,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嬌慣了?”
我也有些奇怪,自己隻是受了些撞擊,沒有什麽嚴重的外傷,就算靈力損耗太大,也不至於昏睡那麽久。但是為了不讓泉逸擔心,我還是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半真半假道:“其實是醒過一次的,隻不過腦袋有些暈又睡過去了。”
泉逸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目光涼涼的在我身上打轉。
我想起來問他:“對了,我們怎麽會在青要山?蔚池呢?”
“那個老不休的死老頭!”泉逸不滿的哼了一聲,“最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裏風流去了,整個茅山居然沒看到他的人影。”
“誒?蔚池那個萬年宅男居然不在茅山?”我驚訝得不行。從我認識蔚池到現在,我一共就見他出過兩次茅山,一次是元始天尊的壽宴,一次是天極之戰。眼下我真想不出還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能把蔚池勞駕出山。泉逸頗有同感的點點頭,一本正經說:“每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背後,往往都有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改天等他回來了,我們再上門去問問。”
我覺得他離題太遠了,想起來又問:“你沒找到蔚池就把我送回了青要山,那誰幫我治的傷?”
泉逸把目光飄向門外,臉上有幾分不屑:“剛才被你趕走的那位。”
聽到西宸會醫術,我隻是稍稍感慨了一下,一點也不吃驚,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泉逸在我的屋裏呆了一會又和我閑扯了幾句,然後就去隔壁的一間廂房休息去了。我剛才喝的那碗藥因為是養元神的,所以有安神的藥效,沒過一會兒就腦袋犯沉,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西宸的藥效果相當不錯,我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精力充沛,神清氣爽。
推開門痛痛快快的伸了個懶腰,清新的空氣中飄著幽幽的花草香,縈繞在鼻尖,沁透心脾。滿院的寶珠茉莉欺霜賽雪一般點綴在綠葉枝頭,花瓣上還沾著未稀的朝露,端的是淡雅脫俗。
西宸和泉逸就這麽神奇而詭異的坐在月桂樹下那張石桌的兩側,一個笑顏輕和,一個睡眼迷離。雖然兩人還是一句話也沒說,但是看起來,相處得前所未有的融洽。
白眼狼則站在桌麵上,豎著毛發,對著茉莉花叢的一隅,齜著牙低吼,眼光中滿是敵意。
我瞧著這一妖一神一獸的形容十分古怪,便好奇的湊過去摸了摸白眼狼的腦袋,問:“白眼狼這是怎麽了?”
西宸和泉逸同時回頭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一句話也不說,一個繼續批折子,一個支著腦袋半睡不睡。我被他們的反應弄得心裏毛毛的,心說這一見麵就分外眼紅的兩個人,怎麽就這麽默契的站在了統一戰線上。
“你們這是怎麽了?”我坐下來,不解的望著兩人。
泉逸冷哼一聲,揚著臉望著天,沒有搭我的腔。西宸抬頭對我笑了笑,卻還是沒說話。
我被他們逼急了,敲著桌麵,不悅道:“你們這到底是怎麽了?有什麽話就直說,何必藏著掖著,吊人胃口。”
“啊——嗷——”正在此時,白眼狼突然變得有些躁動不安,噌的一聲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將體積增大到戰鬥時的狀態,對著花叢的某處一陣一陣的低吼。我瞧著很是奇怪,白眼狼這麽不安分已經很是少見了,西宸和泉逸坐在這裏為何都置之不理?
這邊想著,那邊的花叢突然響起一陣窸窣的聲音,滿枝的茉莉花狠狠的搖了幾下。白眼狼氣勢洶洶的衝過去,卻在半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擺出備戰的架勢,滿臉凶相。
“嗷嗚……”一個嬌柔的嗚咽聲從裏麵傳來,怯生生的,像是被白眼狼的低吼嚇得不輕。
我心下好奇,把白眼狼趕到一旁,慢慢的走過去,側著腦袋去看那片花叢。
“嗷嗚……”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伴隨著茉莉花劇烈的顫抖,一隻粉綠色的小獸猛地從花叢中竄出來,渾身毛發波浪一般抖動,奔跑間發出一串串“鈴鈴鈴”的響鈴聲,直直的往我懷裏撲。我猝不及防,被它撞得向後退了一步,手卻下意識的抱緊了它。等我站穩了,再低頭去看懷裏的那團毛絨絨的小獸,頓時樂得合不攏嘴。
此獸的體積不過是一隻成年貓的大小,垂耳粉鼻,通體粉綠,一雙眼睛珍珠一般圓潤有神。看著我的時候,它眼神清澈明亮,還帶著一絲絲的膽怯,細看之下,實在是討人喜歡得緊。
“不怕不怕……”我抱著它,一腳把虎視眈眈衝過來的白眼狼踹了出去。但它還是受了驚嚇,慌亂不已,爬到我的頸間,就要往我脖子裏麵鑽。我被它的毛發撓得癢癢的,忍不住縮著脖子笑了起來。待它稍稍鎮定了一些,我才將它重新拉到懷裏抱住。白眼狼被我踹了幾腳以後,不敢再上前,隻能遠遠的趴在一旁,低低的咆哮,以表達心中的不滿和忿恨。
“嗷嗚嗷嗚嗷嗚……”小獸舔著我的手臂,露出歡喜的表情,閉著眼睛用腦袋蹭我。我用手指撓它頸下的,才發現它的脖子上還係了個精致小巧的琥珀鈴鐺。因為毛發太長,是以剛才隻聽到鈴鐺響,沒看到鈴鐺。
我抱著小獸走到石桌邊,看著西宸笑道:“這麽討喜的靈獸我在天界還沒有看到過,是你從妖界帶來的吧?”
西宸拿著折子的手僵了僵,抬頭看著我,嘴角含了幾分苦澀的笑意,搖了搖頭道:“我們妖界也沒有這種靈獸。”
“誒?”我愣住了,有些茫然的轉頭去看泉逸:“阿逸,難道是你……”話還沒說完,突然就被泉逸打斷了。
“不是我!”泉逸看了我懷裏的小獸一眼,冷冷一笑:“純血種的避水獸,上天入地也隻有南海的海皇殿養了兩隻,你這一隻應該是它們生下的幼獸。”
成年的避水獸我是見過的,身高體闊,尖角大眼,通體翠綠,嘴角兩邊還拖著幾縷長長的觸須,和上古的麒麟獸極為相似。隻不過它的幼獸我沒看過,更別說是這麽珍貴的純血種幼獸了。所以剛才才會沒有認出來。
我呆了呆,忽而記起那次在茅山,錦夜的確是說過要送我一隻避水獸。可我以為那隻是他隨口說出的一句戲言,所以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他竟會真的送一隻來給我……
如此想來,他昨天來我青要山,應該就是為我送這隻小避水獸過來的。
我幽幽的歎了口氣,心中多了幾分淒然:他如此行徑,不是故意要讓我難堪麽?
“阿岫,你真讓我失望……”泉逸說出的話冷硬如冰,劃在我的心上,是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我把黏在我身上的小避水獸拎下來,放在地上,艱澀道:“我會把它還回去的。”
泉逸站起來,語氣冷厲不減:“你可以還回去一隻避水獸,但是你要得回自己的心麽?”
“那你要我怎麽辦?”我怒了,第一次覺得泉逸這麽不可理喻,“他要做什麽是他的自由,我有什麽權利幹涉?”
“你是沒有權利幹涉,但是你若真的跟他絕了情義,他又怎麽會三番五次的與你糾纏不休!”
“我……”
泉逸不再看我,甩袖而去,重重的關上廂房的門。
我們相識的這幾萬年來,他第一次和我鬧得這般不歡而散。
我望著他背影,好長一段時間才回過神來,心中紛亂如麻。
聽泉逸剛才說話的語氣,分明是醋到了極點,才會如此惱怒。難道他真的像西宸說的那樣,對我存了不一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