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乘風
葉凌霄一按面前的嵌玉游柱,便有一道雲幕升起,擋住了迎面的風,也把父女倆的聲音留在車駕里。
「杜如晦竟然親自帶人去觀河台,那人必不簡單。或許這次黃河之會,他們真能給人驚喜也說不定。」
一語罷了,久無迴音。
他忍不住看了旁邊一眼:「作為我葉凌霄的女兒,你能不能關心一下天下大勢?」
葉青雨的聲音像清泉流過白石,聽得人心裡好像也很清凈。「庄國的事情,也叫天下大勢呀?」
葉凌霄靠在椅上,半側過身,斜乜著自己的寶貝女兒:「那庄高羨成就當世真人,搏殺韓殷。杜如晦是國之賢相,撐天架海。他們才贏了庄雍國戰,又拓土得人,不斷進取。你怎敢輕慢?」
葉青雨歪了歪頭:「那庄高羨吞丹治傷,杜如晦疲於奔命,犧牲了多少亡魂,才有今日。兩個綁在一塊,也不能跟我爹比呀。」
葉凌霄遏制住眼裡的笑意,故意冷哼一聲:「庄國的事你瞧不上,那我考考你,雍國何以伐礁失敗?」
「因為陳!」葉青雨脫口而出。
葉凌霄不置可否:「此言何解?」
但這個問題,本身已經是對上一個問題的認可。
葉青雨自信說道:「天底下了解礁國的,莫過於雍國威寧候焦武。雍勢強於礁,力強於礁,又是焦武親自領軍突襲,無論怎麼看,都沒有失敗的理由。除非有外力干涉。」
「如果是荊國干涉,雍國不會無聲無息。庄國剛剛吃飽,消食還來不及,更不會急著再跟雍國來一場。
而礁國北鄰陳,南近洛。洛國什麼底色,誰都知道,能夠做到的事情,在庄雍國戰里已經做完了。只有陳國,此國雖小,但傳承頗遠,向來神秘。」
「雍國只是伐礁受阻,突然退兵,並未大敗虧輸,要做到這一點,派一強者警告即可。或者是當世真人。只有這個層次的強者,才會令雍國有所顧忌。」
「我猜……九大人魔,或許就在陳國!」
葉凌霄愣了愣,顯然是有些意外。
他自成就真人之後,空閑時間多了一些,就想著怎麼把寶貝女兒修行之外的「課業」補上。譬如權謀,譬如人心。
但也都是循序漸進,像今日這般,說著笑著便教導了。
只沒想到,女兒能給出這樣一個精彩的答案。
不過他轉念一想,也立刻就理解了——我葉凌霄的女兒,當然冰雪聰明,完美無缺,天下第一,舉世無雙!
「這答案還算不錯。」他用很勉強的語氣說道。
如果此時沒有葉青雨在場,是他在和別人討論葉青雨的回答,那他必然是誇到天上地下都絕無僅有的地步。但是當著女兒的面嘛,還是不能讓她太膨脹。
這孩子已經有些不聽話的苗頭了,須得潑潑冷水才是。
葉青雨笑得眼睛彎彎。
她當然不會告訴葉凌霄,雍伐礁之事,恰好是姜望跟她在信里討論過的。
若說天底下對此事的了解,除了雍國和礁國本身之外,又還有誰能超過姜望呢?他可是參加了威寧候的壽宴,見證了人魔肆虐青雲亭,也是最早得知焦武出兵伐礁的人。
因為與人魔算是有過交手了,姜望也認真地想過人魔的問題,得到了一些思考。正好葉青雨信里提了一筆,他也就順嘴便討論了起來。
對於葉青雨來說,她只把雍伐礁當一個消息來說,本意是讓遠在東域的姜望,能夠對西境的事情有個概念。
姜望直接跟她在信里紙上談兵,是她沒想到的,當時覺得哭笑不得。這會卻覺得,聊得還是挺有意義的!
這不就派上用場了么?
只不過葉青雨也不知道的是……
姜望那些分析,並不全是他的思考,也稍微「借鑒」了一下,某個胖子的分析。
總之這架乘風鶴輦上,父女兩人都很滿意。
「唉。」葉青雨忽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安安在家裡怎麼樣了,出門不帶她,竟不太習慣。」
葉凌霄冷笑一聲:「她跟阿丑不知道玩得多開心。恐怕巴不得我不在,沒人督促她修鍊呢!」
葉青雨想了想,也覺得有理,但還是忍不住問道:「說起來……您為什麼不肯讓安安跟著來?」
葉凌霄側了回去,撇撇嘴:「她年紀小,要修行的嘛。現在根本沒有什麼閱歷,立什麼小周天、大周天,不知要多少年。修行路漫漫,怎可從小就鬆懈?」
「閱歷那也不是在家裡練出來的。」葉青雨道:「那不也得多出來轉轉嘛。黃河之會這樣的場合,可是難得。多增加閱歷啊!」
葉凌霄不怎麼開心地說道:「舟車勞頓太辛苦,她年紀小,還是算了。」
坐乘風鶴輦也算「舟車勞頓」的話,那些肉身飛行的,怕要用「顛沛流離」來形容才是了。
葉青雨瞧了瞧他,忍不住笑道:「那是人家的妹妹,你還能不讓哥哥接妹妹走?」
葉凌霄大義凜然:「那是我凌霄閣弟子!我要為她的安全負責!」
葉青雨盯著他看:「閣主大人,這可有點耍無賴了啊。」
葉凌霄轉過頭去,看向鶴輦外,冷哼道:「這個世道這麼亂,對吧?安安又那麼可愛,多招壞人惦記啊?我身為凌霄閣主,必須對每一個弟子負責任,須得護一方平安,保一境穩定。你說是不是?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什麼時候打得過我了,他就來接安安走嘛。」
葉青雨耐心地講道理:「人家在齊國可有勢力了,亂七八糟的一堆身份,您也不是不知道。齊國可是天下強國,怎麼就保護不了安安呢?」
「齊國強歸強,他姜望能說了算嗎?還不是齊帝生殺予奪?就那個傻愣傻愣的性格,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得罪了權貴,連累安安。」葉凌霄還是不回頭,冷哼道:「但是在雲國,我說了算。安安絕對平安。」
「唉。真拿您沒辦法。」
葉青雨嘆了一口氣,也把頭轉向鶴輦的另一邊,眼睛卻彎彎。
姜道友呀。
我是很理解你的。
但這事怎麼說?
唉。
我這個爹,他有點老頑固。
唉。
我儘力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