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相逢恨晚徹夜談（上）
隻見姬昌從袖中摸出三枚已經被盤出包漿的金錢，置於掌心，雙手扣合無隙，上下搖動共計九次，手掌一攤，將三枚金錢依次排開，列於身前案上，仔細觀瞧，以金錢搜求八卦。
??左右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姬昌便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但是卻細細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對楊戩開口道：“楊兄弟身受一成九九至尊之氣的蔭蔽，本是天家親眷，可惜卻……令尊令兄……唉，逝者已矣，還請楊兄節哀……”
??“百聞不如一見，今日見得侯爺神算，楊戩也是開了眼界……”楊戩先是麵帶笑容對姬昌拱手表示敬佩，但隨後語氣一轉，極為冷冽道：“不過這失去至親之痛，楊戩必會讓那人十倍奉還……”
??楊戩表麵上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但心中一跳，暗道：不是都說什麽穿越之人沒有命相，無法被卦卜的嗎？還有，卜算我必定涉及玉帝，都占卜到玉帝了，你好歹給我吐口血意思意思吧？是你姬昌的伏羲易道太強，還是這屆的昊天玉帝太差勁了？
??接著，姬昌麵色誠懇地對楊戩道：“我觀楊兄弟，斷不是短命之人，然過去與將來皆是血色映襯……今日，姬昌豁出這張老臉，還請楊兄弟無論是拯救令堂亦或是為令父令兄複仇之時，多多考慮黎民百姓，莫要殃及無辜……”
??楊戩再次大吃一驚，這是算到我劈山救母之時，十日齊出了？還是算到弱水下凡了？
??楊戩麵色鄭重地直起上身，向西伯侯行了一禮道：“久聞侯爺愛民如子，今日一見，果然是仁愛無雙，楊戩在此向侯爺保證，今後絕不濫殺一人，也盡我所能去保護百姓免遭天庭亂命的荼毒……”楊戩先是義正辭嚴地表明了自己正派人物的立場，還順便不動聲色地給玉帝上了個眼藥。
??“好，姬昌果然沒看錯人，來，你我盡飲此杯，”說完，姬昌端起麵前的一爵酒，向楊戩敬道。
??楊戩也很給麵子地舉杯示意，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二人皆是達到了微醺的飲酒妙境，氣氛十分之祥和。不知什麽時候，一應侍從都被姬昌找理由趕了出去，那個礙眼的將軍也被姬昌攆去帳門守著。
??姬昌雙眼迷離地隨口問道：“楊兄弟，現在可以道出來意了麽？”
??“嗬嗬，侯爺之前沒有卦卜出我的來意麽？”
??“世人皆言，天機難測、天機莫測，殊不知，世上最難測的是人心……我寧願測上一百次天機，也不願測一次人心……”姬昌搖頭道。
??楊戩讚同道：“侯爺所言極是，人心念駁雜，眨眼之間，可能便略過了千萬念頭，即便測到了他此時的念頭，誰又知他下一刻會不會已經將這個念頭遺忘……”
??“楊兄弟此言，甚和我心，亦知我意，飲甚！”說著，又幹了一爵酒。
??楊戩見姬昌喝的差不多了，左右亦無隔牆之耳，試探著說道：“侯爺既知天機，那也應該知道，大商氣數將近了吧？”
??“什麽？”姬昌雙目立時清明，顫抖著掏出三枚金錢，課求八卦。
??楊戩訝異地看著姬昌，兩隻眼睛加天眼全都用上，除非姬昌是以演證道，否則絕瞞不過楊戩的三隻眼睛。見姬昌是真的不知，又在心中納悶道：沒見麵時以為你是個王者，見了麵你的段位卻是榮耀，現在又表現的卻像個青銅？
??“怎麽，侯爺之前沒測過大商的國運？”
??此時，卦算完畢，姬昌麵色極為難受、複雜地看著楊戩道：“昌身為大商臣子，世代為國鎮守西境之地，沒事的話，占卜國運作甚？再者說，大商立國六百年，不說代代皆是明君，卻也沒出過幾任庸主，現在的大王更是英明神武，敗犬戎，賓四方，明明是金湯城池，怎會……怎會有亡國之相？”
??“民與君，孰為社稷之根本？”不等姬昌回答，楊戩繼續道：“君與民，好比舟與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因此，當一個君王失去他治下百姓的民心之時，便是社稷動搖，江山易主之時……”
??姬昌神色恍惚地念叨道：“君舟民水，說得好啊，說得好……隻是可惜了成湯列為先王的心血就此付諸一炬……”
??看著此時還以大商忠臣自居的姬昌，楊戩出言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侯爺以為何如？隻要百姓過得安樂，誰在廟堂之上發號施令，重要嗎？”
??“楊兄弟所言極是，隻要黎民百姓日子過得安樂，那個位子上是誰並不重要。想不到楊兄弟雖然年紀輕輕，卻能說出如此聖賢之言，姬昌拜服。”說著，真的向楊戩行了一記大禮。
??楊戩連忙讓過，連道：“小子口無遮攔，說話隻憑一時之意氣，鄙陋之言，恐汙尊聽，不敢當侯爺如此大禮……”
??姬昌強硬地把楊戩按回座位，一彎腰將自己的桌案軟塌搬到了楊戩對麵，二人對坐相視一笑。
??“世人皆稱我姬昌為聖人，卻不知楊兄弟之賢遠勝於我。今日得蒙楊兄弟的金言指點迷津，姬昌尤為感激……”
??“侯爺嚴重了，楊戩年輕不諳世故，莫要捧殺小子了……”
??姬昌連連擺手道：“哎~楊兄弟莫要再叫我侯爺，太生分了，不如這樣吧，昌自恃癡長幾歲，便以愚兄自稱了，賢弟以為如何？”
??楊戩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沒想到自己這輩分突然要漲了，自己這要是答應下來，那豈不是成了伯邑考、姬發還有雷震子的叔叔了，想想還挺帶勁兒……啊，不是，楊戩本欲推拒，但見西伯侯姬昌麵色甚是誠懇，不忍相拒，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兄長在上，請受小弟一拜！”楊戩果斷地對著姬昌行了個大禮。
??姬昌連忙扶道：“賢弟快快請起，你我兄弟不必見外。”
??楊戩順勢起身，二人扶臂對視。
??“大哥！”
??“賢弟！”
??……
??一番兄弟相認的激動後，二人再次入座，談古論今。
??姬昌談古，說及成湯立國之艱難，盤庚遷殷之緣由，以及他姬氏一族世受商恩，加之大商此時兵強馬壯，遠不是西岐一路諸侯可以比擬的，因此種種縱然知道朝歌此時已是龍潭虎穴，也不得不去。
??楊戩論今，言說帝辛於女媧娘娘聖誕之日，在媧皇宮壁提淫詩，全然忘記聖母造就人族之恩德，乃是一個無父無母亦無祖宗之輩，加之崇信費仲、尤渾二賊，戕害忠良，杜元銑進諫被殺，梅伯上書慘被炮烙……
??“等等，賢弟，這‘炮烙’為何？”姬昌不禁出聲打斷，不解道。
??楊戩閉目略作思索，才想到，杜元銑和梅伯之事，應該是最近發生的，還沒傳到西岐來，麵色嚴肅地向西伯侯解釋了何為“炮烙”。
??“豈有此理？”縱然是老好人脾氣的姬昌，聽聞此事也沒忍住拍了桌子。
??“愚兄本以為勸冀州侯奉上愛女，可使得百姓免受戰火荼毒，卻沒想到居然為國招納了一個惑亂君心的妖婦……杜元銑與梅伯之死，皆是姬昌之過也。”姬昌此時雙拳攥得死死的，指甲幾乎摳入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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