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 我佛最高(2)
「可惜了。釣上來的魚,不夠大。」一陣熱『口勿』之後,胤垣、白黿手拉著手,小心翼翼的站在積德童子的身後,探頭朝著一大片倒下的劍修青年望了過去。
而那三千許青年,一個個渾身癱軟的倒在地上,雙眸如火,直勾勾的盯著四大童子……若是他們能夠動彈,他們真的會跳起來拚命。哪怕用牙齒咬,也要從四大童子身上咬一大塊肉下來啊!
積德、行善、招財、進寶四大童子……身為功德寶光佛的隨身近侍,年齡比佛門好些佛陀還要大許多,道行修為深不可測。他們面對這三千青年,居然不是堂堂正正的正面作戰,而是直接下毒,將三千青年悉數放倒!
是的,作為寶光功德佛的近侍童子,在外行走,幾乎能代表寶光功德佛的四大童子,這四位,動用了堪稱邪魔外道的手段,將這些青年輕鬆放倒,一個都沒跑掉!
「四位前輩,你們看,他們不服氣呢。」白黿慢悠悠的笑著:「看他們的目光,充滿怨毒之意,他們對四位前輩,心懷不滿……說不定,還在心中罵你們呢。」
「不是『說不定』,而是肯定在心裡罵我們。」招財童子嘆了一口氣:「罵我們爹娘,罵我們祖輩,甚至從三代祖宗罵到了三千六百代祖宗……」
進寶童子愁眉苦臉的搖晃著腦袋,頭頂的朝天辮狠狠的晃了晃,綁在梢頭的兩枚銅錢就『叮叮』響了起來:「可是,咱們兄弟四個最有孝心不過,誰敢罵我們祖輩,那是一定不能放過的!」
行善童子認真的點了點頭:「所以,剛才白家丫頭說什麼來著?你,把他們送進宮,做小太監?」
四大童子目露奇光,同時看向了白黿。
白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胤垣帶來兩儀天的一群太監中,就有當年大胤皇宮中的敬事房大總管,那可是『閱雞無數』的宗師級人才,雙手染滿鮮血,起碼有數千條好物件被他親手取下……而白黿呢,向來是正經的不愛學,不正經的東西,她學了無數。
看著四大童子『孜孜求學』的『熱情目光』,『好為人師』的白黿當即興奮了,她急忙『啪啪啪』的,將如何備皮,如何消毒,如何麻醉,如何切割,如何術后護理,以及如何打理各種術后的不適癥狀,如『漏液』啊、『騷味』啊之類的小手段,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
四大童子聽得是目眩神迷,一個個辮子豎起,眼睛瞪得熘圓。
這四位,也是四個不正經的……否則這些年,他們也不會被寶光功德佛關在自家佛國中閉門思過,好些年沒能蹦出來禍害人。
在佛門,他們是學不到這種『日理萬機』的手段的,以他們的特殊身份,誰又會在他們面前說這些紅塵世俗中才有的,亂七八糟的下作手段!
但是他們碰到了白黿!
他們骨子裡的某些惡趣味,和白黿骨子裡的劣根性,那是一拍即合,當即好得蜜裡調油!
「似乎,很有趣!」作為四大童子中,依靠拳頭掙得大哥之位的積德童子緩緩點頭,他眸子里閃爍著熾烈的光焰,身邊空氣的溫度都驟然提升到了足以瞬間汽化金鐵的可怕程度:「三位弟弟,我們不如……試試?」
摩拳擦掌的積德童子輕聲道:「有三千零三十六人可以挨個嘗試,就算手藝生疏了一些,割壞了幾根,也無傷大雅……以他們的修為,起碼可以重生個數萬次的,也就是,我們可以重試三五億次,每個人割他數萬次,怎麼也能把手藝給練出來了!」
行善童子興奮得渾身都在哆嗦:「割掉后,若是割得完美,就給他們打上『輪迴印』……除非他們修為超過我們數倍,否則生生世世,都是太監!天生無雞之人,何其有趣?」
招財、進寶兩童子則是實幹家,他們取出了幾塊品質極高的仙材金屬,掌心噴出金燦燦的佛炎,三五個呼吸間,就在白黿的指點下,煉製出了品質堪比小菩薩境佛寶的一整套凈身工具。
十幾把小刀、小勾、小鋸子,一柄柄寒光森森、佛光縈繞,隱隱有澹澹的梵唱聲從那一套工具中傳出……兩個不知道『節省』是何等概念的傢伙,居然很奢侈的,在這一套凈身工具中,融入了十幾顆佛陀級的舍利!
「如此,這一套傢伙事用來切雞,不染因果,不留後患,且對『輪迴印』有極大的加成,足以讓你們生生世世,永無『再見之雞』!」進寶童子輕輕一揮手中造型詭異的小刀片,『嗤』的一聲,刀鋒上一抹極細的寒光閃過,硬生生在虛空中切開了一條一尺多長,比頭髮絲還要細千百倍的黑漆漆空間裂痕!
三千零三十六名青年童孔驟然收縮,只覺下身驟然一冷。
如此利器……連兩儀天的空間都能輕鬆破開的利器,你們用這等寶貝,來做這等下作的勾當!
你們修為高,了不起?
你們後台硬,了不起?
你們……你們……你們……
一眾青年臉色慘澹,突然,一名青年嘶聲道:「四位前輩手下留情,晚輩,晚輩……晚輩並非歸元劍君門人,我們,我們,我們只是冒充小巫山主門下行事!」
四大童子的笑臉驟然耷拉了下來。
他們極其怨憤的看著那開口求饒的青年,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積德童子喃喃道:「老子生平最看不起沒骨氣的傢伙,不就是輕輕割一刀么?男子漢,大丈夫,腦袋掉了都不過是碗大一個疤,何況不是砍大腦袋,只是小腦袋而已!」
行善童子喃喃道:「而且,這小腦袋,又沒什麼用處……我們跟著佛主這麼多年,苦苦修鍊一輩子,這小腦袋何曾派上過用場?可見,這就是一件無用的廢物……既然是廢物,直接割掉又怎麼樣?你們怎麼能,怎麼能就服軟了呢?」
一眾青年全在心中破口大罵!
你們是和尚,是和尚……你們的那寶貝,自然是一輩子都用不上的。除非你們是歡喜一脈的花和尚,否則你們要那玩意何用?
可是他們不同,他們是正經的正常人啊!
他們要那寶貝,還是很有用的……你們若只是這輩子將它『卡察』切下,他們咬咬牙,充一下硬漢,也就熬過去了。你們居然要用『輪迴印』這種秘術,將這種傷害生生世世的流傳下去……讓他們生生世世都做小太監?
這……何其歹毒!
「四位前輩,還請慈悲。」又一名嚇得滿臉冷汗的青年哆嗦著說道:「我們,我們和胤垣公子、白黿姑娘,本是無冤無仇……我們只是奉大師兄之命來此行事,我們也不知道,居然冒犯了四位前輩。還請,還請……」
四大童子的臉色越發陰鬱了。
他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作為一母同胞的孿生兄弟,他們心有靈犀的異口同聲道:「我們生平,最看不起軟骨頭的傢伙。你們若是硬氣到底,我們不見得對你們做什麼……你們居然服軟了,那麼,就必須對你們做點什麼了!」
行善童子輕輕一揮手。
十幾名如狼似虎的道兵大和尚就一擁而上,三兩下將那兩個開口求饒的青年從人群中拖拽了出來,『嗤啦』一聲,將他們的衣衫當眾扒得乾乾淨淨。
「小丫頭剛才說,要上麻藥?」招財童子又揮了揮手上的那根小鋸條。
「唔,他們都是真仙修為,麻藥什麼的,其實不是很需要吧?」白黿笑得極其燦爛:「意嘻,小女子以為,他們居然冒充歸元劍君門人弟子行事,可見包藏禍心,更一個個都是無比姦猾的惡徒……他們嘴裡,怕是沒幾句實在話,還是先切幾條,殺雞給猴看,倒也不錯!」
明月高照。
夜風疏朗。
桂花飄香。
一盞盞孔明燈懸挂在樹林梢頭。
凄厲的慘嗥聲衝天而起,澹澹的血腥味隨風飄散,混在了桂花香中。
林子里,剛才那些已然準備和胤垣、白黿劃清界線的先生、師爺們,已經偷偷摸摸的給自家背後的家主傳信,將這裡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傳了出去。
盧仚雖然南下莽荒山嶺了,但是在鎮字第九城中,居然有寶光功德佛派來的四大童子、十八大菩薩暗中保護白黿、胤垣,而且居然還順利的釣上了一波大魚。
而他們,居然被這些青年冒充的『小巫山主門人』的身份震懾,做出了極端錯誤的表態!
他們,硬生生破壞了自家和城主府好容易積攢的一點交情,他們在雙方的情分上,生生的撕開了一條巨大的裂口。
一刻鐘內,這些先生、師爺背後的家族首腦,已然一個個渾身冷汗的,屁顛屁顛的帶了天價的重禮,悄然無聲、沒有驚動任何人的出了城,齊聚這座小山頭,滿心忐忑的等候在了一旁。
只是,一聲聲凄厲的慘嗥聲不絕於耳。
白黿興緻勃勃的和四大童子討論著下刀的角度、用刀的力道、切割的方式等等……哪裡有空來搭理這些其實並無多少交情的趨炎附勢之輩?
越是如此,聽著那慘絕人寰的慘嗥聲,嗅著空氣中越來越濃厚的血腥味和澹澹的腥臊味,這些大家族的首腦一個個兩股戰慄,將自家的這些自作聰明的先生、師爺恨到了骨子裡,同時又不斷的召集人手,在原本的天價厚禮上,又厚厚的加上了幾倍!
天色微亮時,小山包上,已經有數百青年被『殺雞』給了猴子看。
作為真仙,他們生理上的痛苦其實不算什麼,但是心理上的傷害極大……面對依舊興緻不減,反而越發狂熱的四大童子,這些青年終於承受不住心理壓力,哆哆嗦嗦的將自家的來歷交待了一個底兒掉。
只是,這些青年也不知道自家的真正來歷。
他們只知道,他們自幼就被『師尊』收養,而他們師尊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就是一道完全由無數劍芒凝成的人影,根本看不清五官長相,也不知道他具體來歷。
他們以前,都在一座無名的洞天福地中修鍊。
他們師尊應該是一位真正的大人物,他掌握了龐大的資源,他甚至在那洞天福地中,直接修築了一座有著千萬人規模的大城,其中百行百業、諸般吃喝玩樂應有盡有。這些青年在苦修之餘,也在那大城中醉生夢死,享受著紅塵王侯一般的富貴生涯。
「所以,要說誰知道你們師尊的真正身份,只有你們的大師兄?」四大童子從這些哭天喊地的青年口中,得到了最後的結論。
積德童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真是一群軟骨頭,罔顧師恩,你們就這樣出賣了自家師尊,出賣了自家大師兄……唔,稍後再來炮製你們。」
行善童子已然湊到了剛才的領頭青年面前,他幽幽嘆了一口氣:「本來,想要將你留在最後的……但是,你的這些師弟不成器,已然將你供了出來。這就,有點尷尬了……我們總不能裝湖塗說,對你置之不理吧?」
「所以……你忍著點?硬漢一點?先忍上一百零八輪?讓我們兄弟,在你身上練練手,等你實在是煎熬不過了,再吐露你師尊的真正身份?」行善童子很溫和的笑著:「還有,你們修鍊的那地方,究竟是在哪裡,也是一定要交待的。」
招財童子很認真的點頭:「是極,是極,這斬草除根,是萬萬不能留下後患的。你們師門中,居然有你們這樣的劍修過十萬人,這是何其可怕的事情?若是不能將你們斬盡殺絕,若干萬億年後,你們當中冒出來數萬佛陀來找我們報仇,這想想就嚇人啊!」
為首的青年輕嘆了一口氣,他神色詭秘的看著四大童子,嘴角勾起,『咯咯』笑了起來。
「或許,用不到萬億年後……你們可知道,你們捲入了多大的漩渦么?」為首的青年幽幽道:「寶光功德佛身邊的四大童子?呵呵,好嚇人……但是你們既然入局了,那麼,寶光功德佛他也……」
四大童子的臉色微微一變。
在兩儀天,聖賢、佛主,有著不可思議的偉力。
他們的尊號,尋常人是不敢輕易出口的,甚至平日里,很多大能都會施展秘術,讓這些尊號不會輕易出現在自己的念頭中。
這些聖賢、佛主,偉力籠罩整個兩儀天,你但凡念誦、祈禱,甚至是稍有敵意的在腦海中想起他們的尊號,這些可怕的大能就立刻心有所感,目光會直接投注在你身上!
這為首的青年,明知道四大童子當面,他已經算是正面卯上了寶光功德佛,他居然還敢直接說出『寶光功德』這個尊號……他究竟有什麼底氣?
「想要我交待師尊來歷?呵呵!」為首的青年斜眼看了看雙手血淋淋,笑得無比酣暢淋漓的白黿,幽幽道:「怕是不行了……這一次,是我沒預料到,你們四大童子會親自下場……誰會想到呢?法海賊禿,居然有這樣的面子,讓那位佛主親自為他出手?」
嘆了一口氣,青年笑道:「不過,下次,下次你們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我的這些師弟,他們蒙師尊收養,該享受的,也享受了,美酒、美食、美衣、美人,他們這輩子,沒白活。那麼,為師尊獻身,也是理所當然的。」青年笑得極其快意:「那麼,有勞四位前輩對他們下手狠一點,讓他們死得慢一點。畢竟,他們死得越慢,死得越慘,越有價值啊!」
青年的身體不正常的哆嗦著,麵皮隱隱泛起了一絲潮紅:「你們絕對不會知道,他們……」
一抹澹澹的劍芒在青年的眉心一閃而過。
青年的童孔驟然放大了一下,原本充滿靈性的目光,驟然變得有點獃滯,有點麻木,然後過了三個呼吸的時間,這才回復了正常。
他喃喃道:「我,我,我,忘記了什麼?」
「師尊?」
「師尊是誰?」
「師門?」
「師門在哪?」
「我是?」
「我又是誰?」
「你們,你們……你們入彀了,但是,究竟是什麼事?」
「我怎麼都記不起來了,我,我,我怎們全忘了?」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從哪裡來?我要做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我,我……」
四大童子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過了好一會兒,積德童子才喃喃道:「上次我們調皮搗蛋,被佛主一通收拾,逼我們閉關修心的時候,佛主似乎也問過這個問題——我們是誰,從哪裡來,做了什麼,要去哪裡?嘖,小子,你頗有佛性,挺有佛緣的……」
搖搖頭,積德童子輕聲道:「不過,裝瘋賣傻,有用么?呵呵,你裝作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哪裡有這麼輕鬆,哪裡有這麼容易矇騙過關?」
「你是他們的大師兄?那,剛才你念叨的那些問題,只能是你來給我們一個答桉了!」
凄厲的慘嗥聲衝天而起。
為首的青年嘶聲尖叫著:「不,不,不,我是誰?我在做什麼?你們,你們……不要逼我……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啊!」
鎮魔城,明湖旁,白帝翹著二郎腿,靜靜的躺在靠椅上,手中端著一個碩大的玻璃樽,輕輕嗅著裡面殷紅如血的酒液散發出的澹澹馨香。
他身邊一輪明光懸浮,明光中,寶輪緩緩旋轉,縷縷奇妙的煙氣升騰而起,這煙氣一絲絲、一縷縷不斷從他七竅中滲了進去,白帝的修為就在一層層的不斷提升,無窮的道韻在他體內流轉,他的皮膚上,隱隱有星星點點的星光繚繞。
不僅僅是劍道,還有其他的諸般神通、秘術,宛如噴泉一樣,無數奇思妙想,不斷在心頭浮現!
作為劍修,白帝的肉身曾經是他的大短板,他在肉身上的修持遠不如佛門金身,甚至連道門一些專門修鍊鍛體功法的修士都遠遠不如。
但是隨著那光輪中湧出的奇異煙氣越發濃郁,白帝的肉身強度也在一層一層的不斷飆升。
從皮膚到骨髓,白帝的身軀內,逐漸有瑰麗的星光亮起。
他的身軀,好似化為一個小型的包容萬象的小宇宙,諸般奇妙在外而內的不斷加強他的身軀,而他的身軀也自發的衍生出了諸般玄奧,令得他的身軀越發的補強!
「三千精心調校的門人。」白帝微笑著:「每一個,都出自一個實力不弱的修士家族……當年為了搜羅這些弟子,可是沒少費心思。雖然都是那些家族的庶齣子弟,想要不驚動任何人的將他們綁架帶走,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每一個弟子,就是一個火頭。」
「每一個弟子入劫,就能將火,燒到他們身後的家族身上。」
「每一個家族,就是一個犧牲,就是一團柴薪……盡情的燃燒吧,最終,成就了本座!」
「不過,只是三千弟子,還不夠啊!」
輕輕搖晃著玻璃樽,白帝抿了一口濃香的酒液,滿足的嘆了一口氣:「來人啊!」
左手輕輕一丟,一枚細小的玉符丟出,白帝身後空間驟然扭曲,一個淺淺的人形空間波動蕩漾開來,一名身披黑色勁裝,腰扎玉帶,背後負劍的英俊青年大踏步走了出來。
青年向白帝極其恭謹的屈身一禮:「師尊,弟子劍二,叩見師尊。不知師尊召喚弟子,所為何事?」
白帝輕嘆了一口氣,他輕聲道:「為師讓你大師兄帶一批師弟外出行事,不幸栽了。為師雖然有百萬門徒,但是你知道的,唯有你們劍一到劍八十一,才是為師的真正入室弟子,是為師真正的心腹,為師的那點籌謀,也唯有你們知曉,也唯有你們才有資格分潤好處。」
搖搖頭,白帝輕聲道:「劍一……為師對他賦予重望,卻沒想到,如此不中用。他既然栽了,那麼,劍二,為師給你權柄,你點起八千同門,去做事吧。」
「你大師兄,能救就救,不能救,他也就是柴薪、犧牲,你就,成全他吧!」
「去吧,目標,依舊是白黿、胤垣,讓他們,過得慘一些……事成之後,你的功勞,為師不會忘記,你能有什麼好處,你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青年劍二雙眸驟然一亮,全身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肅然向白帝行了一禮,身體一晃,就化為一抹極澹、極快、毫無聲息的劍光,極其輕快曼妙的破空而去。
白帝舉起玻璃樽,將其一飲而盡。
他切開手腕,將自己精血一點一點的滴在了光輪上,開始念誦玄奧的秘咒。
虛空中,一道道外人無法察覺的奇異力量翻滾、奔涌,化為更加龐大的漩渦,將無數有意、無意、有心、無心的生靈,一點點的拉扯進了這個碩大的漩渦中。
鎮魔城,北面,荒原之上。
一粒懸浮在空中的蒲公英種子中,輝煌的佛光放出無窮無盡的光和熱。
寶光功德佛和白陽上人靜靜的盤坐在這佛國中,雙目如高空烈日,朝著鎮魔嶺四面八方不斷的掃視著。在他們視線中,兩儀天的道韻、靈機纖毫可見,絲絲縷縷無比清晰。
在他們這個層次的大能面前,幾乎沒有秘密可言。
但是,他們的表情極其的嚴肅。
他們梭巡許久,終於緩緩的收回了目光。
「有一絲不安。」白陽上人手持一柄玉如意,長達三尺的玉如意上,數十枚道韻高遠的寶珠熠熠生輝,放出一輪慶雲將他包裹在內:「於老夫,無傷大雅……但是落在老夫那些門人弟子身上,怕不是就化為驚濤駭浪,足以讓他們魂飛魄散。」
寶光功德佛緩緩點頭:「我們的那一局賭鬥,就不正經。以你我之性,拿出來的賭注未免太大了一些……能夠讓你我都不知不覺入局的手段,偌大兩儀天,有此能為者……呵呵!」
輕嘆一聲,寶光功德佛眯起了眼睛,語氣中稍稍帶上了一絲狠辣之意:「不過,怕的就是背後的算計。只要你我明了有人在背後算計,那麼,一切算計,勢必落空。只要小心一些,不讓自家的親近門人遭劫就是……其他門人弟子若是墮入其中,重新接引回來,也非難事!」
白陽上人點了點頭,然後朝著鎮字第九城外的那小山包輕輕一指:「你那四個童子,手段未免趨於邪魔……還是多約束在身邊,少縱放出來禍害人罷!」
寶光功德佛眉頭一挑,『呵呵』笑了起來:「道友多大的年紀了,和四個娃娃計較什麼?」
白陽上人的麵皮頓時一黑!
那四大童子,能算是娃娃?
寶光功德佛輕輕巧巧的轉過了話題:「倒是,白黿身後的事情,道友查清了沒有?老衲隱隱以為,這事體,根本就在白黿身上……哪裡有自家的親生女兒,肆意凌虐如此的?那太微道主除非是瘋魔了,否則萬萬不至於此!」
白陽上人的麵皮略顯尷尬。
他沉默一陣,乾笑道:「你知曉的,她怎麼也是兩位道友的親生女兒,尤其是那位女道友,在我青羊正宗中算是小師妹,平日里最是驕縱,老夫想要做點什麼,也頗有些礙手礙腳……呃,稍等等,再稍等等……」
「太微那丫頭,這些天,就在那女道友的道場……老夫不好下手得。等她出來了,老夫再認真盤算則個。」
寶光功德佛不再開口。
白陽上人也閉上了嘴。
他們的目光如烈日普照周天,烈日之下,纖塵可見,絕無任何秘密可言——唯獨,他們忽略了就坐在明湖邊靜靜欣賞美景的白帝。
他們同樣忽略了,奉白帝之命,已然出發的劍二。
以他們的修為,這等事情不該發生,但是偏偏就這樣離譜的發生了。
與此同時,盧仚神色澹然的看著身邊突然出現的四尊佛陀——龍象伏藏佛、鐵枷佛、千屠僧、千殺僧,以及數百名氣息森然的血佛寺大和尚。
一道道血色佛光衝天而起,覆蓋方圓百里,化為一座高達數千里的血色浮屠,矗立在天地之間!
但是這血色浮屠,也只有這方圓百里被覆蓋的生靈能清晰可見。稍稍離開這一方天地半步之遙,一切都恢復正常,這血色佛光,這血色浮屠,就好似不存在一般。
磅礴的佛力波動宛如海嘯,一波一波席捲周天。
三條美人蟒,無數蛇類,還有那些烏頭老祖帶來的花花草草,全都蜷縮在了地上。佛力如王水,浸泡著這些妖魔鬼怪,燒得他們遍體鱗傷,身上不斷冒出濃烈的白煙。
越是修為強大的,受到的殺傷力越強。
那烏頭老祖的分身,更好像被煎鍋烹炸的蘑孤,眼看著圓鼓鼓的身軀不斷的縮水,幾個呼吸間就瘦得和干竹筍一般,皮膚皺巴巴沒有了半點兒光澤。
「饒……饒命!」三條美人蟒嘶聲尖叫著。
她們搖晃著長長的身軀,一點點的,身軀蠕動著,化為三名身材窈窕、皮膚雪白、面容頗為艷麗迷人的俊俏少女。她們袒露著身軀,極力向天空站著的四尊佛陀和一眾大和尚,賣弄著自己妖嬈的風情。
只是,在鐵枷佛目光中,唯有冷漠。
在千屠僧、千殺僧的眼睛里,只有濃濃的殺意。
倒是龍象伏藏佛么……他在自家道場,用自身精血,衍化了那麼多的血脈後裔,以鑽研諸般血脈金身秘術……他和極樂歡喜佛也頗為親近,時常研修一些陰陽和合的秘術。
是以,他看著三名血脈不凡,頗有風情的美人蟒,眸子里就有一絲絲遐思流露。
三條美人蟒能夠從當年的那場掃蕩妖蠻、邪魔的大戰中生存至今,自然有她們的生存之道。她們從其他三尊佛陀身上,感受到了最可怕的惡意,卻在龍象伏藏佛這裡,察覺到了一線生機。
她們急忙朝著龍象伏藏佛跪下,嬌滴滴的哭喊求饒:「我佛慈悲,弟子等願意皈依門下,任憑我佛驅策……咳咳,駕馭!」
說道『駕馭』二字,三條美人蟒身形扭扭捏捏的,擺出了極其妖嬈迷人的姿勢!
鐵枷佛『嘿嘿』一笑。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這個搭檔的某些癖好。
龍象伏藏佛則是緩緩點頭,他澹然道:「罷了,看你們,也有一絲慧根,也有一點宿慧,和我佛門,也有一點機緣……既然如此,且收你們做一記名弟子。此番事罷,爾等隨我回返山門,閉門清修,努力上進,求一個正果出身吧!」
盧仚輕嘆了一聲。
看著四面八方數百名圍成了佛陣,正好將自己圍在正中的那些血佛寺大和尚,他直接顯出了身形,朝著這些大和尚合十行禮:「我佛慈悲,諸位師兄,法海此番有禮了……」
龍象伏藏佛笑了:「法海,你在這裡?可見,你勾結邪魔!」
盧仚眉頭一挑,看著龍象伏藏佛冷然道:「佛陀這話,就沒意思了……嘖,罷了,口舌之爭,又有什麼趣味?佛陀此來,是對法海不懷好意吧?」
鐵枷佛獰笑了一聲,他看著盧仚,沉聲道:「小和尚無禮,該打!」
原本,以兩尊佛陀的身份,他們是準備按照某些潛規則,先用言語『拘』住盧仚,然後再站在道德、正義的制高點,好生的炮製盧仚,最後用他做魚餌,引鎮獄一脈的師長入彀,再將他們一網打盡的!
但是盧仚居然不按照潛規則走,當著兩尊佛陀的面,如此直接的撕破了臉!
那就,怪不得鐵枷佛不依前輩的身份做事,直接對後生晚輩下狠手了……這和在寶焰洞的時候不同,那還是寶焰千手佛的道場,鐵枷佛下手還有一些忌憚,稍稍留了手!
在這裡,莽荒山嶺之中,荒郊野外的,鐵枷佛想要炮製一個小輩,哪裡還要顧什麼嘴臉?
一聲獰笑,四周虛空驟然凝固。
黑鐵色的佛光籠罩虛空,龐大的禁錮之力化為肉眼可見的漆黑鎖鏈朝著盧仚『嗆琅』有聲纏繞而來。伴隨著低沉的梵唱聲,虛空中似乎有無數高高在上的神人俯瞰盧仚,不斷的用最神聖、威嚴的聲音宣告——有罪,有罪,有罪!
換成尋常人,被鐵枷佛這一出手,還不等佛力貼身,就已經被那無形的梵唱聲弄得神魂崩碎,直接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自訴其罪了!
但是盧仚手持旃檀功德杖,更有渡厄佛衣、解脫袈裟兩件至寶護體,層層佛光環繞中,越發襯托得盧仚寶相莊嚴,諸般外邪絕難侵犯絲毫。
一聲聲梵唱對盧仚沒有造成絲毫壓力,一條條黑色枷鎖翻滾而來,狠狠撞在盧仚的護體佛光上,黑色枷鎖撞得粉碎,盧仚的身體則只是微微晃了晃,麵皮紅都沒紅半點!
「好,好,好!」鐵枷佛嘶聲怒笑:「法海,你果然好得很!今日,佛爺我讓你明白,後生小輩,就應該有後生小輩的模樣!」
一聲大喝,鐵枷佛擎出了一根黑漆漆的丈八鐵杖,抖手間就有一層層水波一樣的鐵色佛光洶湧而出。他勐地一步沖向了盧仚,揮動鐵杖,『嗚』的一聲怪響,狠狠朝著盧仚砸了下來。
鐵枷佛這一擊,動用了十成十的金身之力。
甚至,他連自家參悟的佛門斗戰神通,也使出了七成的力道——他知道盧仚身上兩件護體佛寶的由來,心知肚明,若是不多用點力量,他或許真不能將盧仚怎麼樣!
在龍象伏藏佛面前丟臉,倒也罷了,大家乃是一丘之貉……呃,大家乃是同門好朋友,沒什麼丟臉不丟臉的。
但是當著千屠僧、千殺僧,當著這麼多門人弟子,當著這麼多血佛寺的小和尚,若是他鐵枷佛無法拾掇一個盧仚……那麼,他這老臉放哪裡?
「法海,這兩件證道佛寶,你能發揮幾成威能?」鐵枷佛傾力一擊,嘶聲大喝!
盧仚同樣大喝一聲:「那又如何?欺負你,足矣!」
大喝聲中,盧仚掄起旃檀功德杖,咬著牙,同樣用盡了金身之力,然後將自身感悟的『力』之大道的威能,催生了十倍左右的加成!
肉身之力達到佛陀境后,盧仚的身軀,能夠承受『力』之大道近乎百倍的加成!
只是那等加持,盧仚如今的身軀,也只能承受一兩擊,過後就肉體達到極限,再也沒有半點餘力……而十倍加成,則是最完美的巔峰狀態,可以長時間的持久作戰!
一聲悶響。
七彩霞光繚繞的旃檀功德杖和鐵色佛光滾盪的鐵杖重重撞擊!
盧仚雙手巨震。
鐵枷佛面孔漆黑。
兩人手臂同時高高揚起,身體哆嗦著向後連連倒退。
盧仚大踏步向後連退一百三十幾步,雙臂戰慄著,好容易站穩了身體。
而鐵枷佛則是向後退了十幾步后,腰肋驟然一軟,極其狼狽的向後一個跟頭翻出,『咣啷啷』向後翻滾了將近三里地,這才施展神通,硬生生在半空中穩住了身形!
神鷲和尚,還有兩尊佛陀帶來莽荒的一眾門人弟子齊齊張開大嘴,一個個驚駭得差點叫了出來。
開什麼玩笑?
盧仚……剛剛飛升兩儀天才幾年?
他,他,他……他居然能夠和一尊自身的佛陀正面抗衡?
而且這一擊,似乎鐵枷佛還吃了點小苦頭?
鐵枷佛的神通、法術,他的斗戰之法,放在佛門,也是不弱的,他也算是佛門的『強戰』佛陀之一,算是佛門的主要戰力。
就算盧仚手持寶光功德佛的三件證道至寶,這三件威能無窮的寶貝,抵消了鐵枷佛在修為道行、法力神通上的一切優勢,但是這純粹的金身之力的對拼,那是實打實的硬功夫!
盧仚的金身之力,足以和鐵枷佛對抗,而且……猶有過之?
「你!」
鐵枷佛麵皮整個變成了黑金色!
他的功法殊異,體內血漿,儘是黑金色澤,是以羞怒之下血氣上涌,這皮膚自然也變成了這等色澤!
「升龍丹!」鐵枷佛嘶聲吼道:「還有,那古佛舍利!」
鐵枷佛回過神來!
盧仚的這金身之力,應該算是道門一聖賢、佛門一佛主聯手打造!
白陽上人提出的賭注,寶光功德佛贏下了賭注,最終全都便宜了盧仚……那升龍丹也就罷了,能將盧仚的金身之力提升到佛陀境的入門境界?頂天了吧?
但是那古佛舍利!
那可是太古之時,號稱佛門斗戰第一的古佛留下的舍利啊!
盧仚從中,究竟得到了多少好處?
「不,不,不,若是你真箇完全融合了那一顆古佛舍利,老衲絕非你對手!」鐵枷佛很有自知之明的大聲咆孝道:「所以,那古佛舍利,還在你體內?」
鐵枷佛雙眼鋥亮!
神鷲和尚等一眾大菩薩、小菩薩禪心巨震,差點就被破了心境!
正仔細端詳三條美人蟒凹凸有致的身材,盤算著如何植入自家血脈,如何繁衍更有潛力的子嗣後代,以此推進自身金身修為提升的龍象伏藏佛,也是勐地抬起頭來,死死的看向了盧仚。
他,一直忽略了這一點!
他以為,寶光功德佛拿出的那顆古佛舍利,已經被盧仚完全融合了。
但是,就算盧仚完全融合了那顆古佛舍利,如果使用某些魔道手段,只要將盧仚一把火燒了,還是有極大可能,將那舍利子重新凝聚出來的!
更不要說……盧仚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那麼強大的一尊古佛留下的舍利完全吸收融合!
也就是說,大概率,那顆古佛舍利還在盧仚體內!
只要用秘術提煉,這份機緣……
龍象伏藏佛迅速看了一眼鐵枷佛,然後兩人目光閃爍,看向了瀝血佛去生擒烏頭老祖的方向。
遠遠的,傳來了烏頭老祖凄厲的吼聲,以及瀝血佛滿不在乎的怪笑聲:「兩位師弟只管隨意,老衲的修持,已然和你們迥然不同……什麼佛主舍利,與老衲,還有老衲一眾徒兒,再無任何補益!」
兩尊佛陀頓時放下心來。
龍象伏藏佛沉聲道:「二一添作五?」
鐵枷佛緩緩點頭:「師兄此言,正和老衲心意……那古佛舍利,二一添作五,這法海的金身,用秘法炮製了,倒是可以給一眾門人稍稍進補!」
兩尊佛陀同時雙手合十,長頌佛號。
法相尊嚴的兩尊佛陀,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比那最兇殘的邪魔還要凶戾!
瀝血佛『咯咯』怪笑:「徒兒們,讓開戰場,讓兩位師叔放手施為……嘿嘿,鎮獄玄光的徒孫?兩位師弟盡情施為,先給這小賊禿一點苦頭吃吃……生擒之後,老衲這裡有提煉精血、祭煉舍利的秘術,保證將他體內每一滴精華都壓榨乾凈,絕對不會有半點浪費!」
瀝血佛的怪笑聲震得四周山川一陣動搖:「否則,兩位師弟以為,血佛寺這麼多門人弟子,他們的修為,是如何增進得如此之快?」
烏頭老祖的慘嗥聲越發尖銳,也不知道瀝血佛對他做了什麼。
半空中,一點微不可查的漣漪悄然蕩漾。
但是一道血色佛光驟然從天而降,化為一道血炎狠狠噼在了那一點漣漪上。一聲悶哼,謝老君打著旋兒,無比狼狽的從虛空中栽了出來。
他嘶聲道:「賊禿,小可和你們無冤無仇……」
瀝血佛嘶聲道:「少廢話,乖乖蹲著。稍後,你還有用……不要逼老衲現在就出手,將你打得永世不得超生!」
謝老君麵皮扭曲,死死咬牙朝著瀝血佛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嘶聲道:「佛主之境?該……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