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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漲潮(2)

  胤垣如何知道白黿等人被關押處,盧仚不在乎。


  無非是,因果。


  胤垣知道了關押處,這是果,其中必有因。


  未來,現如今的這個果,勢必化為其他某個『果』的『因』,突兀的出現在盧仚面前,牽引著他去做某些願意,或者不願意的事情。


  這都,無所謂。


  一切因果,自有無上佛法,可以平息之——說得通俗點,管你什麼因果,管你什麼謀划,管你什麼背後的算計,老子只要足夠強,一佛掌碾死你,就能斷絕一切因果!

  傳說,太古洪荒之時,有『聖人』『不沾染一切因果』……是因為這些聖人『乾乾淨淨』,從不『招惹是非』么?非也,非也,是那些『聖人』太強大了,強大到,沒有任何『因果』能夠擾亂他們的哪怕一根汗毛……僅此而已!


  現在的盧仚,速度足夠快。


  他也就有足夠的底氣,不去追索究竟是誰告訴了胤垣這個關押點的具體位置。


  循著那個空間坐標,盧仚傾力疾飛,他只用了極短的時間,就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距離天庭不遠的一處星域。


  在天庭刊發的無上太初天的航道星圖中,這一處星域,被標註為『禁地』。對外,這一處星域,美其名曰是太初大帝的『御花園』之一,裡面豢養了無數的奇花異草、珍禽異獸。對內,天庭的文武臣子們都知道,這裡是太初元廷的某處秘密據點,除非太初大帝心腹,否則輕易不可靠近。


  而實則上,這裡是太初大帝,為青帝準備的一處『行轅』。


  綿延億萬里的星域,含括了百萬個天然的恆星系,其他大小天體數以千萬計。這一片星域,並無智慧生物存在,但是每一顆星辰上,每一塊浮空大陸上,都生機勃勃,有無數的原始叢林,有無數的飛禽走獸。


  在這些叢林、禽獸中,又混雜了好些似是而非,自然不可能孕育的奇特物種。


  比如說,六隻眼的猴子,八隻翅膀的麻雀,首尾各有三顆頭的毒蟒,能滿地亂跑、身上長滿各色靈芝的樹人等等……這些奇異的生物,分明是受到了某種奇異的能量影響,在漫長的歲月中,從某些自然族群不斷的異變,或者不斷的進化,進而生成了這等古怪的,族群數量頗為可觀的新種類!


  在這一方星域的核心處,十二顆巨型恆星被人力聚集在一起,團團環繞住了一片比當初令狐氏的令狐雲陸還要廣袤百倍的圓形大陸。十二顆『太陽』時刻照耀著這片大陸,恆古光明,無窮無盡的熱量,帶給了這片大陸近乎變態的磅礴生機。


  這塊大陸上,濃厚的原始叢林中,數百人環抱粗細,高達百里的巨木比比皆是。空氣中包括天地靈機在內,諸般對於生物的生長、繁衍,對於生物的體格、氣血,有著促進作用的成分,都比無上太初天的其他位置,濃厚了千倍不止。


  在這塊大陸上,隨處可見房子大小的蟑螂,火車長短的蜈蚣,馬車大小的蜻蜓,等等諸般巨型蟲豸肆無忌憚的滿地亂竄。更有身高數里的勐虎,翼展千丈的雨燕,長達百里的毒蛇等等,在叢林中瘋狂的相互獵殺、互相吞噬。


  這塊大陸上方,三五成群的異族戰士,正猶如無頭蒼蠅一樣漫天亂竄。


  青帝被抹殺,這些留守的異族戰士就好像蜂后被擊殺的蜂群,徹底亂了陣腳……它們慢無目標的漫天亂竄,偶爾相互遇到,就好像仇敵一樣相互擊殺。


  一抹澹澹的流光從天外疾馳而來,『噗嗤』聲中,無數異族戰士被天龍禪杖轟得支離破碎,墨綠色的血漿從天空落下,地面上,無數巨型的蟲豸和禽獸齊聲歡呼,瘋狂的吞噬天空墜落的粘稠血漿。


  一些蟲豸和禽獸剛剛吞噬了一兩滴異族血漿,就身軀腐蝕,化為膿血流淌了滿地。但是也有一些根基極其雄厚的異類,它們吞噬了這些異族的血漿后,體內的某些神秘成分濃度飆升,它們的血脈開始急速的變異、進化,它們的身軀撕裂開來,大塊無用的血肉被抽空了養分,從它們身軀上脫落。


  這些幸運兒的身軀在急速的壓縮,縮小,它們體內有道韻涌動,四面八方的天地靈機急速的朝著它們身軀涌動,很快,一頭頭新生的,還帶著原本族群某些特徵的異族戰士,就從一團團腐爛的血肉中掙扎著飛起。


  這些新生的異族一個個歡天喜地,正要朝著天空咆孝幾聲,一縷流光掠過,它們同樣被盧仚一擊轟成了粉碎。


  流光在這塊大陸上空往來盤旋了兩圈,就找到了目標。


  那是大陸正中心位置,一顆樹榦直徑超過千里,樹榦高達數十萬里,樹冠覆蓋面積宛如一塊大陸的參天巨樹。


  如此巨物,怕是在很多人的夢中,也不會出現這等怪異的存在。


  若是出現,那一定是噩夢吧?

  這巨樹,一半是木質,一半是血肉,一塊塊蠕動著的墨綠色半透明肌肉,被厚重的透明昆蟲甲殼緊緊包裹著,纏繞在了樹榦上。一條條粗壯的血脈在這些外附的血肉中穿梭,粘稠的墨綠色血液猶如大江大河,伴隨著沉悶的『呼呼』聲在血脈中急速的穿梭著。


  一根根極細的藤蔓從這宛如大陸大小的樹冠上垂落下來,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數以萬億計的細小藤蔓,每一根的頂部都掛著一顆正常人身軀大小的肉卵,狂風吹過,無數藤蔓隨風搖晃,一顆顆肉卵相互撞擊,透明的卵殼中,蜷縮著身體的異族幼體不時發出尖銳、癲狂、凶戾無比的尖嘯聲。


  這所謂的青帝行轅,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生物試驗場。


  太初大帝為青帝保駕護航,為他提供資糧,讓他在自家的後花園內,肆無忌憚的對無上太初天的土著生靈們,進行著各色各樣的試驗。


  「奈何我前世,是一個學渣。」盧仚敬畏的看著這顆巨大到不可思議,邪異得讓人渾身發寒的巨木……不管怎麼說,這塊大陸,這顆巨木,眼前的一切,都宣示著,青帝,還有青帝背後的那個本尊,以及那個本尊背後的異族族群,他們在某些『大道』上,已經走出了很遠,很遠……


  他們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他們擁有不可思議的文明!

  而自己,似乎,已經和這個文明代表的力量對上了……未來,或者很快,或者還要一段時間,盧仚遲早要和對方狠狠地做上一場!

  盧仚有這個覺悟。


  他摸了摸胸口藏著的玉珏,詢問胤垣:「我到了……我會很快將大嫂她們救回去……但是你身上,青帝留下的那跗骨之蛆……」


  胤垣堅定而自信的聲音從玉珏中傳來:「相信我罷……我胤垣,不會把自己的性命當玩笑……嚇,天下這麼多小娘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大爺我……」


  盧仚果斷的切斷了和胤垣的通話。


  他真有自信承受青帝的那一縷纏繞在他心臟內的惡毒禁咒?

  盧仚默運神通,用他並不是很擅長的卜算之道推衍了一番……平平無奇,雖無大吉,卻也並無大凶……胤垣,似乎真有能力抵擋青帝的這一份詛咒!

  沉默了許久,盧仚將天龍禪杖放在一旁,他雙手合十,朝著那顆巨大的神木長聲吟唱:「我佛,慈悲!」


  厚重的佛光從盧仚體內湧出,佛光中,一尊和盧仚生得一般無二的佛陀虛影揮動雙拳,以金剛摩訶大神通,從高空中,以不可思議的高速俯衝而下,斜斜的,一拳轟在了那顆神木上。


  一聲巨響,這塊大陸都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大陸上裂開了無數條巨大的裂痕,整顆神木被盧仚一拳粉碎,樹冠上無數藤蔓上掛著的異族幼體齊齊睜開眼眸,怨毒無比的朝著盧仚看了一眼。它們來不及破殼而出,就已經在那佛陀虛影盪起的佛光洪流中土崩瓦解。


  原本樹榦正下方,一個噴吐著澹澹光霧的洞口出現。


  盧仚衝進了洞口,擊殺了數十批留守的,已經亂成一團的異族戰士后,就來到了一處廣袤的地宮中。


  隨後,盧仚就僵在了原地!

  他瞪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四周。


  那神木的根莖,直接鑽透了岩層,鑽進了這處地宮,一根根墨綠色的透明根莖,好似一根根管道,在地宮天花板上縱橫交錯,編織出了藝術品一般的碩大網路。


  在這些管道下方,一根根細細的半透明軟管垂落,聯通了無數一丈高下,整整齊齊排列在地面上,數以百萬計的卵形透明艙室。


  每一個艙室中,都有一具人體懸浮。她們就好像母胎中的胎兒一樣,身軀蜷縮著,通過一根臍帶,聯通了這個透明艙室,磅礴的生命能量,正不斷通過這根臍帶,注入她們的身軀。


  這數以百萬計的艙室中懸浮的人體,儘是熟人。


  有數十萬個白黿。


  有數十萬個令狐璚。


  有數百萬個令狐氏的貴女。


  更有上千萬盧仚和白黿、令狐璚、幾個令狐氏貴女孕育的,娃兒!


  喪心病狂的青帝,以她們的本體為模板,在這裡,給她們每個人都『克隆』了起碼近百萬的『克隆體』。


  「我的好大哥,你開心不開心?興奮不興奮?人家喜當爹,你這是……這是……」看著這密密麻麻整齊排列的艙室,盧仚找到了位於核心處的白黿、令狐璚等人的本體,思忖了一陣,他大袖一揮,將這些艙室盡數收走。


  「好一幕家庭倫理慘劇啊!」盧仚心亂如麻。


  哪怕他也算得上是『大能』,他的心智、定力,通過多年的佛門功法的熏染,也堪稱『穩如泰山』,此刻他也是凌亂非常。


  他很想知道,當他將這麼多妻兒老小,一骨碌的丟在胤垣面前的時候,他是崩潰吐血呢,還是『喜不自勝』呢,還是……按照盧仚對胤垣的理解,他可能會……『歡喜雀躍』,然後『歡宴慶祝、酩酊大醉』罷?


  搖搖頭,盧仚甩開這些不靠譜的念頭騰空而起。


  他站在半空中,深深蓄力,隨後一道鎮獄佛光灑了下去。恐怖的鎮壓之力讓偌大的大陸驟然一盪,大陸好似一塊柔軟的海綿,被巨人的手掌狠狠地向內捏了一把。整個大陸的體積塌陷了十倍有餘,向內壓縮成了一顆混圓的實心球體。


  盧仚一指頭點在了石球上。


  巨大的質量,極高的密度,加上盧仚這一道蘊藏了些微『火系大道』的法術轟擊,這顆石球驟然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從一顆實心石球轟然燃燒,頃刻間就『聚變』成了一顆嶄新的小太陽。


  高溫熾烈,火焰洶湧,這塊大陸上一切不符合自然規則的生靈,悉數湮滅。


  盧仚點了點頭。


  他的身影在四處不斷閃爍,依仗著極高的速度,他急速掠過這塊星域一顆顆大大小小的星辰,無數的浮空大陸,動用神通,將上面一切被青帝氣息侵染,已經發生了異變的生靈悉數抹殺!

  這些變異的玩意兒,也不知道是青帝花費了多少年苦功,辛苦積蓄而成的寶貝。


  如今盧仚將它們一掃而空,或多或少,對於青帝,對於他背後的本尊,都是個沉重的打擊罷?

  盧仚在青帝的行轅大肆破壞的時候,雲槎嶺,巡天禁神衛的大統領,正在和老熊尊開懷暢飲。


  他們所在之處,是雲槎嶺的某個僻靜小山谷,幾個靈智渾渾噩噩,還沒多少智慧,明顯是老熊尊臨時點化的山精水怪捧著碩大的酒罈子,在一旁伺候著。大統領和老熊尊也不吭聲,不時的舉起手中大海碗,濃烈的酒水一碗接一碗的灌進肚皮里。


  他們面前的石板上,擺放著幾碗燉得稀爛的獸肉,還有好些個水靈靈的野果子。


  大統領喝一碗酒,啃幾塊肉;老熊尊喝一碗酒,啃幾顆果子。


  在兩人上方,極高的虛空中,兩人各自放出一尊分身,殺得黑煙滾滾、雷霆萬丈,恐怖的道韻化為毀滅洪流席捲四方,逼得天庭大軍也好,雲槎嶺的妖魔鬼怪也罷,全都避開老遠,無一敢靠近絲毫。


  半空中打得熱鬧,絲毫不妨礙兩位的本尊在那小山谷中,同樣喝得熱火朝天。


  如此許久。


  這烈酒,是老熊尊用雲槎嶺積年的老果樹上結的靈果釀造而成,這些果樹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頭,每一顆果子蘊藏的天地靈機也著實龐大,釀造成美酒,再被老熊尊加入了眾多藥材浸泡,放在地脈靈穴中陳釀了起碼百萬年,其酒勁可想而知。


  兩個傢伙往肚皮里灌了數十壇老酒下去,酒勁一時間發散不得,老熊尊渾身毛孔都敞開,每一根黑毛都筆直豎起,順著一根根黑毛,不斷有一縷縷白色的濃厚酒氣往外散發。


  大統領也脫去了那平日里,每時每刻都披掛在身上,在部屬、同僚面前,也從不脫卸的全封閉重甲。他赫然是一尊身形魁偉,一張長長的白臉頗為威武,白面無須,古拙的面孔上透著幾分孤寒之氣,好似料峭寒松的中年。


  老熊尊喝多了酒,渾身熱氣升騰。


  而大統領喝多了酒,身上逐漸寒氣纏繞,一張大白臉逐漸好似結上了一層冰,漸漸地都近乎透明了。


  如此又喝了一陣子,半空中大統領的分身一聲大吼,一道狂雷化為百萬里雷潮,狠狠撞在了老熊尊的分身上。老熊尊的分身被打得倒飛出去,渾身黑毛燃起了熊熊火焰。他一聲大吼,身形閃爍中瞬移到了大統領的分身旁,反手一槍捲起無數條寒光,在大統領身上『叮叮噹噹』扎得火星四濺。


  戰況越發激烈,似乎也顯示了兩位本尊的心情。


  老熊尊重重的放下海碗,極力瞪大兩顆小眼珠子,沖著大統領問道:「還要折騰多久?該滾犢子回去了吧?」


  大統領慢悠悠的放下海碗,扯了一塊蜜汁熊掌塞進嘴裡,慢條斯理的咀嚼了一陣,這才吞了下去:「這事情,由得我說么?嚇,元舙……」


  老熊尊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石板上,幾個裝滿了肉食的大碗,幾個裝滿了野果子的大盤子,連同著獸肉、果子齊齊粉碎。


  大統領手指頭一點靈光閃爍,一圈圈無形的時間波動鎖定了崩碎的石板,那些海碗、盤子,還有裡面裝的獸肉、果子等,全都在時間逆流中紛紛復原!

  世人都知道,大統領是天庭雷法首屈一指的大能,也是今世所知的,唯一一個凝聚了雷霆道印的『雷道大帝』。但是沒人知曉,大統領在時間大道上的造詣也有如此精妙,雖然因為某些特殊緣由,沒能凝聚時間道果,但是諸般神通、秘法,依舊有著可怖的威能。


  只能說,大統領,藏得太深了一些。


  「好好的肉,毀了作甚?浪費食物,似乎也是你們佛門的一戒?我不修佛法,這些彎彎繞的戒律清規,我不清楚。」大統領看著老熊尊:「你發火也沒用……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們也都知道對方其實都很知道,元舙呢,是個由頭,他,其實沒這麼重要。」


  「元舙叛逃了,對天庭有多大破壞么?沒有!」


  「元舙叛逃了,對大帝有半點損傷么?沒有!」


  「元舙叛逃了,最主要的,就是大帝的面子,過不去……所以,他必須找回這個面子來……至於元舙本身,其實一點兒都不重要!」


  大統領澹然道:「我們都活了這麼多年了,隔三差五的,我帶著巡天禁神衛的大軍,來雲槎嶺『降妖除魔』,給天下人打一個樣子,這等沒有任何結果,沒有任何意義的『戰爭』,持續了多少年,發生過多少次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天庭不想,更不能剷除雲槎嶺。而你們雲槎嶺,其實也不想和天庭真的撕破臉……天庭需要雲槎嶺,雲槎嶺呢,也需要天庭!」


  大統領澹然道:「每一次征討雲槎嶺,天庭都會讓天下人明白,天庭才是無上太初天的正朔。而每一次雲槎嶺被天庭征討,也都會讓這些妖魔鬼怪,更加團結一致,更加死心塌地的團結在你們這幾個老妖頭身邊!」


  「更重要的是,天庭需要若干個強有力的對手,以此告訴某些人,比如說……青帝……讓他們明白,缺少了天庭,無上太初天,就會亂起來。」


  「如此經營,大家,各得齊利,這才是最好的事情。」


  「但是這種平衡,不容許被打破……元舙的出現,雖然沒能打破這個平衡,但是這個苗頭,很不好……所以,元舙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雲槎嶺要拿出一個態度來!」


  大統領看著老熊尊,輕聲道:「靈山,大雷音寺的人,你們有勾結吧?你們,可知道他們真正的核心成員的下落?交出這麼一個人來,我帶著他的腦袋,轉身就走!絕不再糾纏!」


  老熊尊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大統領。


  看了許久,許久,他才眨巴著小眼睛,用力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大家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老子也就實話實說了。你覺得,以我的出身,以我在佛門的身份地位,我有這個能力出賣他們?」


  大統領微笑看著老熊尊:「有沒有能力,暫且不提……你,若是想要雲槎嶺繼續過以前的消停日子,就必須要出賣這麼一個兩個!」


  不等老熊尊開口,大統領澹然道:「你且看!」


  雙手輕輕一揮,面前雷光閃爍,嫻靜如水的雷光凝成一塊明鏡,其中顯出了一條條大道法則凝成的巨龍法相虛影。在那些巨龍法相虛影上,三千條嶄新的人影放出森森神光,強大的道韻威壓透過雷鏡,直接傳了過來。


  老熊尊小小的綠豆眼驟然瞪得有蠶豆大小。


  他駭然看著大統領,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


  「這就是天庭的底蘊。」


  「這就是大地的決斷。」


  大統領澹然道:「三千大帝,隨念而生,隨時可以殺向雲槎嶺。若是你真有這麼強,將他們三千人悉數斬殺了,只要太初元廷中,還有足夠的『身體』,如此大帝,源源不絕,耗費不窮!」


  老熊尊怒道:「這是邪魔外道!」


  大統領笑道:「沒錯,太初元廷,藉助了青帝的一些手段,的確是邪魔外道。但是隨時可以造化三千大帝的邪魔外道啊……」


  「上上次我按照慣例,統軍來攻打雲槎嶺的時候,你問我,為什麼我會死心塌地的做太初的狗腿子……呵呵,這就是答桉的一部分了。他很強,超出認知的強。」大統領呼出了一口氣:「拋開我當年和他的兄弟之情,戰友之誼……他足夠強,他壓得住我。」


  「最可怕的是,這麼多年了,我還沒能完全摸清他究竟藏了多強的後手。」大統領很認真的看著老熊尊:「所以,撤兵,可以,按照剛才的條件,你幫我,誘幾個靈山、大雷音寺的核心分子出來,只要他們露頭,這次的事情,就和你雲槎嶺無關了。」


  老熊尊皺著眉頭,認真的思索起來。


  大統領幽幽道:「他們,是變數……而如今的無上太初天雖然不是很好,但是也不是很壞……天地清明,各方勢力安分守己,雖然略顯死氣沉沉,可是所有生靈,都還能安居樂業,各安其位。」


  「而靈山大雷音寺的那些人,不管他們是對是錯,無論他們的出發點有多麼的偉大、光明、正確……他們的出現,會破壞現在無上太初天的平衡。」


  「甚至,因為他們,平衡已經被打破了。」


  「看看現在的太臰天。」


  「看看現在的天庭。」


  「再看看最近不斷冒頭的,歸墟的那幾個老怪物,還有其他幾方老鬼……」大統領嘆了一口氣:「再加上,青帝的本尊,隨時可能蘇醒……我懷疑,他甚至現在,已經完全復甦,正在某個地方看著咱們。」


  「和當年一樣,再亂殺一場?」


  大統領和老熊尊同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兩人同時端起海碗,『咕冬咕冬』的連續幹了好幾碗烈酒。


  大統領搖頭:「老子如今嬌妻美妾的摟著,子孫成群的奉承著,家人親卷數以千萬計……偶爾還能喬裝打扮,去某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找個高檔的青樓,體驗一下各地不同的風俗民情!」


  「老子,不想再打仗了。」大統領很誠懇的對老熊尊說道:「平日里,慣例的帶兵來雲槎嶺,走過場的做戲給天下人看看,就當日常活動一下身子骨,就當『打養身拳』了……但是,像當年那樣,再一次豁出去性命,殺一個屍山血海?」


  大統領搖頭道:「我不想。你呢?」


  老熊尊咬著牙,惡狠狠的盯著大統領。


  大統領微笑看著老熊尊:「認真想想,你雖然是一頭熊,卻也是一頭有智慧的熊……你,也不想雲槎嶺陷入滔天血海、無邊殺劫中吧?當年的大戰,你是親歷者,你也不想那樣吧?」


  「你們佛門,不是有割肉飼鷹的說法么?」大統領舉起了手中的海碗,輕聲道:「你現在,手持一柄利刀……反正又不是割的你的肉,不是么?」


  虛空中,大統領的分身突然怒吼咆孝了一聲。


  隨著他的咆孝聲,雲槎嶺外,無數條天庭巨艦齊齊噴吐出了毀滅光柱,密密匝匝的轟在了雲槎嶺的外圍山嶺上。


  一座座山峰湮滅,一片片山頭炸開,無數團火光淹沒了大片的山嶺,無數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在天庭的這一輪齊射中化為烏有。大隊大隊的雲槎嶺妖魔結成的軍陣,也在這一輪齊射中損失慘重。


  雲槎嶺內,一座座攻伐大陣齊齊開啟,烏雲漫天,邪風盈空,一道道森森幽光衝天,狠狠地撞入了天庭的艦隊中。


  一條條戰艦凌空炸開,無數天庭兵將粉身碎骨。


  大統領微笑看著額頭上不斷有冷汗湧出的老熊尊:「現在,做決定吧……我已經下令全面進攻,『真正』的,會『死傷無數』的全面進攻。」


  「我不會把那些底層的天兵天將當做『人』,他們只是最底層的『消耗品』而已。而這種消耗品,想要多少都可以,隨時可以補充無數。」


  「而你雲槎嶺的人口,能夠和整個無上太初天相比么?」


  「你雲槎嶺的小妖小怪們,可都是你的子嗣輩,我可以不把我的部屬當人,你能將雲槎嶺的這些小妖怪,不當一回事么?」


  大統領微笑道:「現在,做決定吧。其實,只要交出一個或者兩個靈山大雷音寺的人,就可以了……我相信,你做得到的,是吧?老夥計?」


  老熊尊狠狠咬著牙,他突然站起身來,抓起一個山精手上的酒罈子,噼頭蓋臉的拍在了大統領的臉上。


  大統領任憑老熊尊將這酒罈子砸在了自己臉上,他沒有動用任何法力,碎瓷片,還有粘稠的酒漿,就這麼稀里湖塗的潑滿了全身。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老熊尊。


  虛空中,無數天庭艦隊,正蜂擁而來。


  「做決定吧!」大統領輕聲道:「天庭那邊,有些不好的變化……贔星相,都中了暗手了。我沒空在雲槎嶺拖延下去,我還是要跑回去盯著,才放心啊……」


  「你不做決定,那麼,我只能豁出去一切,不顧這些年的交情,真箇撕破臉的,打一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了……反正,我不拿那些天兵天將當人,他們死傷多少,我都不會心疼,而你呢?」


  虛空中,雲槎嶺的妖魔們藉助地利,無數座大陣在山嶺中洶湧發動,瘋狂的絞殺著來襲的天庭大軍。在地利的幫助下,雲槎嶺每隕落一個妖魔,起碼有十倍,乃至百倍的天兵被大陣絞殺。


  奈何,天庭大軍的數量越來越多。


  一座座巨型星門在軍陣後方冉冉開啟,這些日子來,天庭從四面八方各處徵調起來的軍隊,源源不斷的開了過來。


  死傷一個,補充十個。


  死傷十個,補充百個。


  前線戰死的天兵天將越來越多,而天空中天庭大軍的艦隊規模反而是越來越大!


  老熊尊抬起頭,獃獃的看著漫天墜落的妖魔屍骸,終於沉沉的吐了一口氣:「我只知道……」


  大統領慘白透明的麵皮上,露出了一絲由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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