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再見了,好兄弟
那時候他們相處不過是幾天而已,而這是真正的軍營,部隊,這些戰友在一起摸爬滾打了多少年,離別的傷感,讓所有人都很壓抑。
江景楓中午出門的時候就戴了墨鏡,雖然今天的陽光不是很強,風也不是很大,他的墨鏡就架在鼻子上,說什麼也不拿下來。
摘了領章帽徽,老王只是眼眶發紅,江景楓抿著嘴不出聲,那幾個一起退伍的士兵低著頭,默默地擦著眼淚。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說安慰?說著兄弟們以後還有機會再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天高地長,這一別就是天各一方,再聚首的機會已經不多。
也許,有的人,這一輩子都很難再見一面。昔日情同手足的兄弟,摸爬滾打,一起訓練,一起戰鬥,一起喝酒的兄弟,就這麼分別了,安慰管用?
說別傷感?他們在這裡生活了三年,老王生活了**年,閉著眼睛都能知道在哪裡轉彎,當成自己的家一樣,離開這裡,誰能不傷感?
或者說,出去了自由了,老婆可以照顧了,孩子可以見到爸爸了,沒結婚的可以去見見自己的夢中情人了,可以去打拚了。
屁話,那完全是給自己解心寬的屁話。真的打包了行李,摘了領章帽徽,大門打開,渴望著嚮往的外面世界,似乎陌生的已經讓他們擔心,畢竟常年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不知道蘋果發布到了6,喬布斯早已去世了,比爾蓋茨卸任了。
一切都要從頭再來。
這個時候,只能抿著嘴,江景楓可以天花亂墜的哄著錢愛樂開心,什麼噁心的稱呼都能叫的出來,可在這個時候,他只能抿著嘴,吼一句,我的兵,流血流汗不流淚,趕緊把你們臉上的貓尿都給擦了,丟我的臉。
轉身讓別人去備車,他要親自送這些戰友到車站。
看台下的退伍軍人和戰友們擁抱,留著聯繫方式,流著眼淚話別,不管多遠,不管如何,有困難了一定要說一聲。三年五載的聚一次,好戰友,一輩子的好兄弟。
錢愛樂站在江景楓的背後,他看不見江景楓的眼睛,可他知道,江景楓在傷心。
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後背。
「我沒事。走,上車,跟我一起去送老王和趙生他們。」
錢愛樂坐在副駕駛上,江景楓親自開車送老王。任何一個多餘的人都不用,就他親自去送。
錢愛樂側著身體,和老王趙生聊天,不想讓他們把這悲傷的情緒放大,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雖然不能天天見,但至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戰友,所有感情里感情最堅固的一個,不是同一姓的人,可在一起生活工作,那麼多年,培養出來的感情是比親兄弟更牢固的親情,可以兩肋插刀,可以奮不顧身。
一起上過戰場,在危險的時候,誰都可以救誰的一命,相互依賴,相互照顧,一起匍匐前進,在野外生存時,把最後一口水留給自己的戰友。他走不動時,會背著他一起完成訓練。
一起打架,一起寫檢討,一起挨訓。鬱悶時一起喝酒,開心時一起喝酒。
這是一種義結金蘭的兄弟感情,純粹的戰友情懷。
也許我們沒有當過兵,沒辦法理解,可是,所有當過兵的人,都會把戰友的父母稱作爹媽。都會為戰友的一個請求奮不顧身。
火車鳴笛了,就要開動了,老王踏上火車,回頭看了一眼江景楓,丟了行李大步的撲上來,江景楓一把抱住他。
這不是情人之間的擁抱,而是兄弟要走了,那種捨不得。
緊緊地擁抱著,老王在江景楓的肩膀錘了幾下,嚎啕大哭。三十幾歲的男人,哭得像一個孩子。一個被迫離開親人的孩子,迷茫,無助,不想走,捨不得。
趙生站在一旁默默的抹著眼淚。
錢愛樂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出來了。她淚點低,她受不了這種分別。
江景楓拍拍他的後背,緊緊地和他擁抱。
「好兄弟。」好兄弟,一輩子的好戰友。
火車就要緩緩開動了,江景楓把老王的行李撿起來,塞到他的懷裡。
「別娘們唧唧的哭個不停,退伍又不是死別,哭什麼哭?哪天我想你了開車就去找你。去吧上車吧。」
江景楓的聲音帶著一些鼻音,但是他戴著墨鏡呢,誰也不知道他是否和老王、趙生、錢愛樂一樣,真的哭了。
「江隊,我捨不得咱們特種大隊。」
老王抽涕著,江景楓一把把他推上車,不讓他在火車邊磨磨蹭蹭。老王扒著車窗看著他們。車門一關。火車緩慢的往前移動,江景楓跟著快走幾步,扯開脖子大喊。
「老王,有任何事情你都要給我打電話,別覺得不好意思,一輩子的兄弟,咱們哥們不說麻煩。要是家裡出什麼事,我們兩口子能幫上忙的絕對義不容辭,知道嗎?別什麼事都一個人扛。」
老王的眼淚嘩嘩的,猛對著江景楓揮手。
火車越走越遠,江景楓遠遠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
再見了,我的好兄弟。
再見了,我的好戰友。
錢愛樂紅著眼睛看著江景楓,怕他心情不好,怕他難過哭了,可江景楓只是抿著嘴,一路上都沒有交談。
回到駐地,昔日熱鬧非凡的軍營,似乎一下子沉寂起來,沒有了訓練時候洪亮的口號聲,沒有人來人往的訓練人員,安靜,沉默,哀傷。
特種大隊也是蔫蔫的,金壇老兵退伍,不用訓練。所有人的精神頭都有些萎靡,蔫頭耷拉腦的。
江景楓回到宿舍,坐在床上,岔開了腿,錢愛樂點了一根煙給他,他就坐在那,默默地抽著煙。
那是錢愛樂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寂寥,他摘了墨鏡,錢愛樂從他戴著墨鏡出門就知道這墨鏡是什麼意思,他也會難過,他也捨不得戰友退伍,他只能戴著墨鏡遮擋紅了的眼眶,不讓任何人發現他的傷心。
他低著頭,手肘放在膝蓋上,手裡夾著一根煙,就是這麼靜靜地坐在那,渾身的無奈,渾身的寂寞,渾身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