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傷

  “她後腦居然曾經受過重傷?”


  為什麽她以前從沒說過,也從沒在他麵前表現出一點虛弱的樣子。


  如果不是這次意外,她恐怕以後也根本不會跟自己說。


  即便他們是夫妻,還有了小封越,他們之間卻仍然有太多距離都在為自己保留,不讓對方涉足。


  就像之前他在故意冷落她一樣,她也不是毫無保留的把一切都告訴他。


  “夫人的這傷是許多年前的,那時候或許醫療條件不夠好,很多東西沒有完全治療好。再加上有頭發遮著,表麵早就看不出什麽,如果不是這次意外被水瓶撞到,恐怕也不會察覺到。”


  醫生戰戰兢兢把話說完,封湛臉色越發陰沉,“我絕不允許她在這裏出現任何問題。”


  “我們可以保證的是,夫人一定沒有生命危險。隻是夫人還沒清醒,到底有什麽影響還是未知數。但我們會讓最好的醫生守著,一旦夫人出現問題,會立組建醫療團隊商討辦法。”


  暫且也隻能這樣了。


  醫生交代完之後就出去了,病房裏隻剩下他守著溫緋意。


  躺在病床上的溫緋意一直在沉睡。


  她是在睡夢中也並不安穩,眉頭緊蹙,被噩夢困住的她隱約不停嚅動唇瓣,似乎想要小聲說著什麽。


  明明醫生說了沒有問題,卻沉睡了一天都沒有醒來。


  封湛不敢叫醒她,卻更怕她一直這麽睡下去。


  深夜,他終於忍不住,叫住了來定時檢查的主治醫師,“隻是砸到了腦袋,隻是輕微的腦震蕩不是嗎?她為什麽會暈這麽久,還一直在做噩夢。”


  “或許與後腦的傷有關,又或許是夫人有心事。”


  這模棱兩可的答案並不能讓封湛滿意,醫生又急忙說,“如果等天亮夫人再不醒,我們再想辦法把夫人喚醒。”


  封湛抿唇,擺了擺手,送走了醫生。


  他在溫緋意身邊,找了個位置躺下。側身望著她愁眉緊蹙的臉,用伸出手臂,用掌心輕拖著她的後腦,想讓她能安穩一點。


  可他剛把手墊在她脖下,她在睡夢中卻越發不安了起來,不停地夢裏的小聲念叨著什麽。


  雖然她發出的聲音含糊不清,但極為利落,完全不像是當初發音困難的樣子。


  封湛想,如果後腦傷疤的後遺症發作是可以正常說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的臉朝她貼了過去,鼻尖觸到她的臉頰,“溫緋意,你在夢裏在跟誰說話?”


  “想說話,醒來說不好嗎?你不要躲在夢裏偷懶了,醒過來直接麵對這個世界抗爭不好嗎?”


  睡夢中的她並不能聽見他的話,反而被外界打擾,她的情緒更加不穩定了起來。


  她的唇瓣輕輕開合,不停的呢喃。


  他定下心去聽,才隱約聽清了幾句。


  “快跑……”


  “……你明明說過,會回來找我……”


  “為什麽……”


  “不要丟下我……”


  “不要騙我……”


  “好疼……我好怕……”


  不要離開她,不能丟下她,要永遠在一起……


  她夢見的,分明是個男人。


  封湛忍住異樣的情緒,把手探進被子裏溫柔的握住她微涼的手,去安撫她的情緒,“你到底經曆過什麽?”

  “伴隨著這道傷疤的到底是怎麽樣的記憶?為什麽從來都沒有聽你提過。”


  “不能說話,也與這傷有關嗎?”


  感知到他掌心的溫暖,沉睡中的她好像有了意識,牢牢回握住他的手。


  她的低喃聲越發急促。


  “要一直在一起……”


  “為什麽拋下我……”


  “……我會死的。”


  “你什麽時候回來……”


  “不要!”她夢中最後定格的畫麵不知道多可怕,她一瞬間低吼出聲,猛地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她的眼睛彷徨而痛苦。


  封湛打開床頭燈,看見她滿身都是冷汗。


  他將她摟進懷裏,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他說,“醒來就好了。”


  “夢見了什麽這麽可怕?”他試探著問她。


  溫緋意眼神茫然的望著天花板,夢境中出現過的畫麵逐漸模糊,意識清晰之後,不管她怎麽努力回想,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她張嘴,想說忘記了,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音都發不出來。


  溫緋意臉色一瞬間白的像紙。


  她牢牢握住他的手,不停的嚅動唇瓣,她想說話,為什麽說不出來。


  明明蘇尚卿說,隻要她冷靜下來會好的,為什麽又不可能說話了。


  封湛發現了不對,“你怎麽了?!”


  溫緋意眼眶發紅,淚水盈滿著眼眶,她用唇形對他無聲的說著什麽。


  他看懂了。


  ——我不能說話了,我又發不出聲音了。


  封湛翻身坐起,一把將她摟在懷裏,抬手用力的拍下了床頭的救護鈴。


  “快來人!”


  醫生護士迅速的趕到,寬敞的病房被一群人占滿。


  醫生圍著溫緋意,一遍又一遍的帶著她嚐試,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或許是真的夫人後腦的舊傷引起的失語,既然夫人之前能開口說話一次,以後一定有辦法重新開口說第二次。”


  封湛抿唇,臉色緊繃。


  “我們立刻安排下去,讓醫療團隊連夜待命,一定把情況查的一清二楚,盡力讓夫人像正常人一樣開口說話。”院長說,“夜已深,今晚還讓夫人好好休息,明天一早,給夫人重新做深入的全身檢查。”


  溫緋意僵硬的坐在床上。


  她低垂著眼眸,眼淚不停的落在被麵上。


  果然不能說話了,她剛往前邁出了一步,又被迫退回到了遠點。


  上天每次給了她希望之後,又要將她的希望掐滅。


  封湛望著被麵上的氤氳開的淚花,心裏有什麽東西不停的翻滾著。


  她又不能說話了,可她明明在夢裏說話那麽清晰。


  溫緋意到底夢見了什麽?

  夢裏的男人又是誰?


  那個一次又一次的反複的將她丟下的男人,對她的影響就這麽大嗎?


  溫緋意在被溫家找回之前的過去,全都是他無法觸及到的盲區。


  其他人陸陸續續離開,病房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封湛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那個男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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