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迎稽王回京!
京師忙碌了起來,在稽王回京的消息傳開之後,整個京師就變的沸沸湯湯。
各坊之間,隔三差五之家,掛上了縞素,大明的百姓是極其含蓄的,他們用門前懸挂縞素,來表達自己對那個稽王回京的不滿!
京營也開始調度,石亨為了求穩,還專門調動了老營兩萬軍士,這些都是能征善戰之人,兩萬對三百,石亨會用炮火,將走到京師門前的瓦剌人撕碎!
當初瓦剌人大兵壓陣,都沒能進了京師的門,現在也是休想!
不是你帶這個已經被廢了皇帝號的稽王,就可以進來的!
而朱祁鈺則繼續在講武堂辦公,胡濙前去準備禮制,既然一切從簡,那就簡到底,胡濙乾脆準備了一張桌子。
讓稽王蓋章用的,陛下肯定準備一些聖旨,讓稽王用印。
胡濙拿不準主意,思前想後,還是坐不住,就奔著講武聚賢閣去面聖。
他還沒走到講武堂,就碰到了于謙、金濂、王直、石璞等人,刑部尚書俞士悅在忙著稽查私鹽鹽引之事,連早朝都沒參加,忙得昏頭轉向。
但是俞士悅該有的政治敏銳度還是有的。
在胡濙要進講武堂面聖之時,俞士悅從御道跑來,一邊跑還一邊說:「等我下,等我下。」
「你們不地道啊,這麼大的事,我忙著陛下的差事,都不喊我一聲!」
俞士悅擦了擦額頭的汗,連連抱怨,這麼大的事,大家都是在大明這個鍋里吃飯,怎麼就不喊自己呢。
這要是來得晚了,到時候在陛下心裡擰上了疙瘩,那自己這尚書,豈不是當到頭了?
這官舍剛住上,冬天暖閣還沒體驗過呢。
「我們也剛到。」胡濙搖頭說道:「走吧,一起進去吧。」
朝臣們在講武堂門前,走了進去,往日里喊打喊殺的操練聲沒有了,講武堂內安靜到了極點。
幾乎所有的講武堂軍將們,都集中在聚賢閣下的小廣場上,就那麼站著一言不發。
講義堂的掌令官站在左側,講義堂的軍官站在右側。
一片肅殺之風。
講武堂的軍將們,訓練了這麼久,他們是陛下手中長劍,他們認為自己到了為陛下盡忠的時候。
天子的劍,指向哪裡,他們就殺向哪裡!
哪怕是那個人是曾經的天子,那個人是大明的稽王。
了卻君王天下事,不就是軍士們的宿命嗎?
而六部尚書的身後也站了近百名的在廷文官,今日大約是辦不了公務了,天大的事,等著陛下拿主意。
幾乎所有人的在廷文武都來到了講武堂的聚賢閣下,等待著如臨九霄的陛下拿主意。
「興安大璫,我六部尚書聯袂而來,請求覲見陛下。」胡濙一馬當先,對著守在門前的興安說道。
興安也是一臉無奈的說道:「咱家去通稟。」
興安當然知道群臣為何而來,這稽王回了京。
這天下就好不了了,他們不希望稽王活著。
削帝號這件事,人人有份。
託名山匪流寇也好,還是直接裝傻充楞也罷,將其剿殺在京師城外,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興安沒一會兒就出來說道:「諸位明公、諸位勛臣,請進,陛下寫完了。」
「參見陛下。」諸臣上了二樓,趕忙行禮。
朱祁鈺示意諸位平身就坐。
群臣都看著他們的皇帝,等待著朱祁鈺的一聲令下。
朱祁鈺則十分平靜拿出了一卷聖旨說道:「這是朕替稽王寫的罪己詔,胡尚書,麻煩你到時候拿著,讓稽王用印。」
讓稽王現場寫罪己詔,不知道寫到什麼時候了,乾脆朱祁鈺給他代筆了。
胡濙接過了那封卷好的詔書,俯首說道:「臣領旨。」
朱祁鈺再次對著俞士悅說道:「你領順天府衙役,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巡查,防止有人藉機生事,偷竊、強劫,立刻抓拿、收監查補。」
俞士悅俯首領命。
「昌平侯,你讓掌令官和軍將們散去吧,他們還是軍生,若是要觀禮,昌平侯你組織他們去觀禮。」朱祁鈺又對著楊洪安排了講武堂之事。
下面站的筆直的軍士們,朱祁鈺自然是看到了,但是這都是大明的未來,做臟事,髒了他們的手。
楊洪面色猶豫了下說道:「臣領旨。」
朱祁鈺將調兵火牌交給了于謙說道:「令建平伯高遠將車隊團團圍住,不可放走一人,也不可讓任何人接近。」
于謙接過了火牌,還想勸,但是他還是俯首領命。
顯然陛下是個能拿主意的人。
朱祁鈺又拿出了一道火牌說道:「盧指揮,你帶緹騎,從德勝門至金水河橋,再至太廟,隔出一道人牆來,朕要帶稽王去太廟,祭列祖列宗。」
盧忠接過了火牌俯首說道:「臣領旨。」
朱祁鈺安排了諸多事務之後,對著興安說道:「準備三尺劍十一柄,讓無名緹騎,跟隨朕去太廟。」
興安眉毛一挑,愣愣的問道:「是儀劍嗎?」
儀刀、儀劍,俱不開鋒,都是儀仗用的。
朱祁鈺搖頭說道:「要開刃的。」
興安認真的想了片刻說道:「太宗文皇帝留下了制式永樂劍,長三尺重四斤,鋒利無比,乃是當年太宗皇帝征戰沙場所用,不知道陛下覺得是否合用?」
朱祁鈺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頗為好奇的說道:「哦?還有永樂劍?開刃了嗎?」
「在內承運庫,保養極為妥帖,鋒利無比!一共有二十柄。」興安俯首說道。
朱祁鈺點頭說道:「好,就它了。」
至此,群臣們才鬆了口氣,在太廟裡帶著十一名緹騎入太廟,到底要做什麼?
自然不言而喻。
自然是要太廟殺人!
但是胡濙立刻開始撓頭,他搜腸刮肚,都無法按照禮制,找補到根腳來!陛下英明無損,功業無暇,才是胡濙這個禮部尚書要做的事。
他忽然眼前一亮。
朱祁鈺笑著說道:「諸位,各司其職,稽王,明日歸京!」
朱祁鈺給朱祁鎮布下了龍門大陣,在迤北逃脫了天羅地網,在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還能逃得過去嗎?!
稽王的車駕獲得了通行的文書,在宣府強兵的團團圍住之下,向著居庸關而去。
莫羅看著躲在角落裡的朱祁鎮,重重的嘆了口氣。
「皇上,吃點東西吧。」莫羅對著朱祁鎮說道。
朱祁鎮如同嚇到了一樣,立刻高聲喊道:「不,我不是皇上,叫朕…叫孤稽王!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你這飯菜里一定有毒!孤不吃!」
此時的朱祁鎮就像是煮熟了紅蝦,蜷縮著身子,躲在車架的角落裡,瑟瑟發抖,肩膀一聳一聳,面如金紙。
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京師是龍潭虎穴,朱祁鎮已經感覺到了危險,但是,又能如何呢?
瓦剌人要送他回京,搗亂也好,向當今陛下獻禮也罷,朱祁鎮早已身不由己了。
自從他在宣府城下,扣楊洪的門的時候,今天其實已經註定了。
朱祁鈺不是歷史上那個顧忌親親之誼的明代宗,他為了皇權也好,為了大明京師無辜的五十萬軍士民夫也罷。
在朱祁鈺眼裡,朱叫門必須死。
「不要殺我,我不是皇帝,我不想爭皇位,我什麼都不想,回迤北,回迤北!那僭主,他一定會殺了我!不,是陛下,陛下一定會殺了我的啊!」
朱祁鎮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他驚恐的躲藏在車駕的角落裡,離京師越近,他就越是恐懼。
莫羅放下了碗筷,好在距離京師,已經沒半天的路了。
到了大明京師,朱祁鎮這驚厥之症,找個太醫能給看好吧。
朱祁鎮有驚厥之症,在土木堡就犯了這個病,當時莫羅照顧的,到了京師城下,朱祁鎮被現在的大明天子,被打了火銃,嚇得好幾天,都沒好好吃飯,也是莫羅照顧的。
現在這驚厥之症,又是犯了。
朱祁鎮非常擅長逃命,但是他已經無處可逃。
莫羅有些嘆息的看著朱祁鎮,她知道自己選錯了夫君,這人雖然是皇帝,但是連普通人的膽量都不如。
想來也是,要有膽氣,還能做出叫門叩關這等事?
莫羅對朱祁鎮也是失望透頂,她只希望自己能夠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罷了。
車架停止了德勝門前,興安領著人早就恭候在此。
興安看到車架緩緩的停在了自己面前,高聲說道:「請稽王下車,更服束髮!」
興安見車裡沒什麼反應,再次高聲說道:「請稽王下車,更服束髮!」
莫羅看了眼蜷縮在車角嘟嘟囔囔的朱祁鎮,頗為無奈的說道:「稽王殿下不曾有親王服飾,不知大璫可有準備?」
興安眉頭緊皺,怎麼是個女人回話?
他探著頭看了眼,裡面的確是一個穿著皇帝常服的人,他俯首說道:「稽王乃我大明親王,不可批左衽、披頭散髮入京,此乃華夷大防!」
「把衣服拿上來吧,我來伺候殿下更衣束髮。」
莫羅艱難的給朱祁鎮換上了衣服,便幫著朱祁鎮梳著頭髮,嘆息的問道:「大璫,敢請問,如此多的刀兵,不讓瓦剌兵入城,我這個瓦剌公主,也進不得城嗎?」
「在草原上,即便是最兇狠的部族,也不會對女人和車輪以下的孩子出手,難道大明乃天朝上國,也不放過我這個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嗎?」
興安再次回話說道:「陛下明旨,公主可以隨同入城。」
莫羅的嘴角牽出了一絲微笑,給朱祁鎮梳頭的手也變得快得多了,她給朱祁鎮梳好了頭髮之後,換上了興安送來的衣服,入城去了。
朱祁鎮一言不發,顫顫巍巍的看著車窗之外的興安,在他眼裡,興安比魔鬼還可怕!
人激動、害怕到了極點的時候,是說不出話來的,這是短暫失語。
朱祁鎮現在就說不出話來,他嘴唇一直在哆哆嗦嗦,臉上的肌肉,偶爾會用力的抽搐一下。牙關不停的打著顫。
並不是莫羅對他做了什麼,而是他害怕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驚厥之症,朱祁鎮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毛病。
興安看著打扮的差不多了,俯首說道:「還請稽王下車。」
莫羅可以入城,但是不能隨行,她被人專門領著引到了觀禮的午門五鳳樓上。
今天日頭正好,孫太后帶著稽王府稽王妃嬪四人,也在午門之上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