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登島作戰
「我們可以在傍晚的時候,駕船而去,等到晚上的時候,登陸脫島,等到退潮的時候,從露出的礁岩之上爬過去。」
李賓言想到了一種可能。
雞鳴島緊挨著另外一個小島叫脫島,初一十五的正午和子夜凌晨,退潮之後,會露出一段礁岩,可以以此爬過去,趁著夜色,爬過去,然後將島上窩闊,一網打盡。
至於百姓,詳細篩查,其中肯定有需要送去太醫院的,孔府的人必然居於其中,奴役百姓。
唐興眉頭緊皺聽到李賓言的說辭,點了點頭,頗為肯定的說道:「還別說,是個辦法。」
陶瑾長期和瓦剌人征戰,他完全不懂潮汐,那段礁岩,他倒是知道,退潮的時候會露出來。
他滿是疑惑的問道:「但是正午和子夜一定會退潮嗎?」
李賓言十分確定的說道:「初一十五,都是卯時(6點)、酉時(18點)漲潮最高,到了中午午時(12點)和凌晨的子時(0點)退潮,從初一到十五,每天延後三刻鐘,正好一個周期。」
「《三寶太監航海圖》里有對潮汐的計算方法,我算了,而且還專門找了當地的漁民了解過。」
學習沒用嗎?
反正李賓言從大皇帝送來的書里,學會了潮汐的計算方法,依據天時、地利,制定出了一個可行的作戰計劃。
「你們還有更好的方法嗎?」李賓言左右看了看問道。
市舶司提督太監齊新,認真的思考了片刻說道:「如果指揮同知沒有意見,咱家可以給調兵火牌。」
陶瑾認真的思考了片刻點頭說道:「那也沒別的辦法了,大不了,偷襲不成改為強攻便是,既然李御史這麼確鑿可以子時落潮,我們就去試試,但是海中礁岩,十分的光滑,攀爬的時候,還是得小心。」
唐興活動了下身體說道:「多大點事兒,居庸關潑了水凍成冰牆的城牆,我們都能爬。」
錦衣衛是大明軍隊優中選優的軍卒,個人實力極強,只要李賓言說的子時真的落潮,他們就有信心爬過去,總共不到四十步的礁岩罷了。
李賓言深吸了口氣說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你行不行啊。」唐興看著李賓言,頗為不信的問道。
李賓言搖頭說道:「我又不給你們搗亂,我就是過去看看。」
他不是去作戰的,他是去看看到底會不會落潮,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死讀書,讀死書,舉著聖賢書是無法安土牧民的,李賓言自從來到山東辦差,就明悟了這等道理。
什麼狗P的大善人,全是騙鬼,鬼都不信的鬼話!
陶瑾點頭說道:「那就明日前往脫島!」
景泰元年,五月十四日傍晚,五十餘名錦衣衛,輕裝簡坐上了十條小漁船,向著脫島而去。
登陸脫島,因為脫島很小,也沒有什麼土地可以耕種,根本無人,登島的過程,非常順利。
天空的海鷗在成群結隊的飛翔,正是倦鳥歸林之時,它們的叫聲頗為通透,沙灘上的浪花捲著夕陽的金黃,灑出了一顆顆珍珠,珍珠反射著夕陽光芒,又落入水中,散在沙灘之上。
海水特有的咸腥味順著海風,灌倒了眾多錦衣衛的鼻腔之中,吹動著所有人的衣襟。
李賓言下了船之後,就開始東張西望,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滿是水漬、鹽漬的礁石之上,按照他們登島的時間推算,此時應該是漲潮最高的時候。
李賓言蹲在礁石一側,蹲下之後,做了個記號,一直蹲著在看,海浪打濕了他的褲管,他一直看了許久,終於鬆了口氣,他的計算是對的。
五月十五日,天氣極好,皎潔的月光灑在了脫島的海岸之上,錦衣衛摸黑來到了礁石會露出的地方。
結果讓他們頗為驚喜的是,居然還有一段三步寬的平整的沙石路面,可以直接通過,根本不用攀爬。
錦衣衛們有序的通過,從脫島走上了雞鳴島。
「走啊,李御史。」唐興走了兩步,回頭看著一動不動的李賓言。
李賓言搖了搖頭說道:「我怕水…」
唐興看著水面又有上漲的趨勢,搖了搖頭說道:「那你在那島上等我們,等明天來接你。」
唐興抽出了綉春刀,將三層的布綁在了腳上,用力的跺了跺腳,拿出腰間別的銀幣,放在了嘴上。
偷襲,自然是人銜枚、馬裹蹄,這次要殺的是倭寇,自然要給腳上也綁上布,防止踩出聲音,驚擾到倭寇。
唐興一眾五十餘人,快速的接近了倭寇的聚集地,五個一組,翻進了倭寇住著的小院子,一聲聲悶哼和慘叫在月光下,低聲傳來。
過了一個多時辰,唐興點齊了所有人,確信了倭人或者被殺,或者被俘,才吐出了口中的銀幣,說道:「放響箭,讓陶瑾登島吧!」
為什麼要俘虜,自然是太醫院要俘虜。
這是一場無情的單方面殺戮,倭寇根本就想不到,有人會抹黑登上了雞鳴島,將他們殺死在了床上。
面向陸地方向的崗哨,在睡夢中,被抹了脖子。
緹騎點頭,掏出了一直響箭,點燃之後,對著天空放了出去。
響箭帶著破空聲和劃破寂靜的尖嘯哨聲,打破了雞鳴島的寧靜,兩道煙花在空中綻放開來。
陶瑾帶著二十餘艘小舢板,才劃上了島嶼。
李賓言看著那響箭綻放的煙花,才重重的鬆了口氣,大皇帝交代下來的差事,圓滿完成。
李賓言茫然的看著四周,自己該怎麼離開呢?
唐興開始有條不紊的查抄關於孔府在島上的一切文書資料,島上並沒有什麼工坊,但是卻有在孔府完全找不到的航海針圖。
孔府上下做事極為小心,這等買賣,畢竟被查到就是通倭大罪,是要全家掉腦袋的!
所以海外的事兒歸海外,大明內的事,歸大明。
孔府上下就沒找到一絲一毫關於海外的記錄,除了蛛絲馬跡之中的雞鳴八百頃田的畝算。
若非那些被殺死的倭寇、倭銀,孔府有人經受不住太醫院的驚嚇選擇了交待問題,最後鐵證如山,孔彥縉的通倭案,根本辦不下來。
隨著雞鳴島被攻破,航海圖和各種銀場、金場被標註,最關鍵的一環,終於補上了。
唐興和陶瑾,以及鎮守太監齊新,不斷的整理著雞鳴島的收穫,銀兩沒多少,但是文書資料卻是一大堆,送到京師絕對是大功一件。
只是他們都忘記了,脫島上,還有一個李賓言。
一直忙到傍晚的時候,才想起李賓言還在脫島,唐興趕緊划著船,把李御史接到了雞鳴島上。
李賓言一上雞鳴島,就一言不發黑著臉往前走。
唐興在後面緊追不捨,他趕忙說道:「李御史,你聽我說啊,這不是大有收穫嗎?」
「而且島上還有三百多百姓,我們要知道這些百姓是自願被送到島上耕種,還是被孔府挾持,這些事,都得問訊。」
「這一忙起來,就把李御史給忘在脫島上了。」
「大家都是辦的皇差,都應互相體諒不是?」
李賓言氣呼呼的轉過頭來,大聲的說道:「我一定要彈劾你一本,必然彈劾你一本!」
唐興活動了下身體,一抬下巴說道:「那你彈劾吧,我是唐貴人的父親,可是外戚,你隨便彈劾。」
李賓言面色複雜,兩個人一直一起辦案,他幾乎都忘了唐興還是泰安宮裡唐貴人的父親這茬事兒。
李賓言一甩袖子,憤怒不已的說道:「無恥之尤!無恥!」
唐興畫風一抓說道:「好了好了,李御史,別生氣了,今天請你吃海味!都是京師吃不到的上等貨!」
「巴掌大的鮑魚!胳膊長的海蝦!半人長的八帶蛸!還有一紮長的海狗!剛抓的海兔子!以及海蠣!極其鮮美!」
李賓言眉頭緊皺的說道:「哪來的?」
唐興笑著說道:「雞鳴島的百姓,看我們消滅了作威作福的海盜,專門送來的。」
「付錢了嗎?」李賓言餓了一天了,肚子早就開始咕咕叫了,若非知道海水越喝越渴,而且不能生飲,他早就灌飽肚子了。
唐興同樣低聲說道:「那自然是付了,不付錢我敢收嗎?你不信可以問問,咱好歹也是大明的皇親國戚,能跌這個份兒?」
「但是別跟弟兄們說啊,就說是送的。」
李賓言負手而立,點頭說道:「那今天就吃海味吧,但是不能飲酒。」
唐興神秘兮兮的說道:「我還給陛下準備了點兒好貨,海狗膽,嘿嘿,李御史要不要來點?」
李賓言瞪大了眼睛說道:「來個屁,媚臣!哪有給陛下送海狗膽的!」
「你們這些讀書人,是真的矯情。」唐興搖頭,嘖嘖稱奇,學著李賓言的樣子,負手向前走去。
李賓言如願的吃上了海鮮;三百百姓頭上的倭寇被誅;唐興樂呵呵的打包這給陛下的海貨;陶瑾認真的觀察著周圍的海域,這裡的條件得天獨厚,可以建一座燈塔給過往的船隻引路。
齊新則是站在海風之中,暢想著當年鄭和意氣風發下西洋的模樣。
雞鳴島上充滿了歡樂的空氣。
夕陽將所有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官驛用最快的速度,將整個雞鳴島的收穫,用最快的速度,送回了京師。
朱祁鈺收到了唐興送來的海貨,分門別類還用冰鎮著,唐興非常遺憾的是,此時的海貨並不鮮美,不過來日方長,唐興還要在膠州灣駐紮很久。
朱祁鈺讓興安把海貨,拿回了泰安宮,拿起了李賓言送來奏疏。
盧忠帶著人,查補著天子第一號大案的新物證。
「朕就知道,他們會把朕的子民,帶到了海上,還用倭寇奴役我大明的百姓!」朱祁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差點把李賓言的奏疏給扔了。
雞鳴島上的三百多百姓,多數都是投靠孔府的佣戶,這些佣戶被騙上了船登島,島上有八百頃田,為他們孔府的田耕種。
島上自然也有碼頭,百姓也能出海捕魚,但倭寇看的很嚴,只有附近海域活動,但凡是倭寇在島上哨塔看到百姓逃跑,就會被倭寇衝上船,殺的精光。
朱祁鈺對這幫人的下限已經看得很低了,結果他們真的把大明的百姓拉出海,當驢使喚。
這一事實,擺在面前的時候,朱祁鈺自然是火氣衝天!
興安泡了一壺的茶,給陛下倒了一杯,低聲說道:「陛下,人都送太醫院了,幹嘛跟死人置氣呢,不值當。」
朱祁鈺吐了口氣濁氣,興安說的有理。
但是還是很氣。
「居然還有大明人幫著孔府當牲畜一樣牧民,那是我大明的百姓!」
「一群畜生!」
朱祁鈺拍了拍桌子,雖然已經把孔彥縉送進了太醫院,但是他依舊覺得這幫東西,真不是東西!
在雞鳴島上發現了一份很周詳的航海圖,孔府的買賣做的很大,從朝鮮到倭國,再從倭國到琉球,都有孔府的買賣。
孔府的銀場在石見,但是讓朱祁鈺意外的是,不僅孔府在石見有銀場,還有別的人在石見銀場有買賣。
朱祁鈺掐著指頭算了算,自從1500年起,石見銀礦就是世界上第一大銀場了,以倭國的技術,他們有這個能耐?
最先進的煉銀法,在大明,叫吹灰法,朱祁鈺在鑄造銀幣之前,就詢問過,而孔府的這批海外泛舟而來的倭銀,同樣是吹灰法。
朱祁鈺指著李賓言的奏疏說道:「等朕大明海軍建好了,這石見銀礦,就是第一個目標!朕非把這幫人挫骨揚灰不可。」
「陛下,唐指揮帶著錦衣衛殺了這麼多的倭寇,應當賞頭功牌,大明倭寇、西虜一個價兒,還有賞銀。」興安提醒著陛下,他猶豫了片刻說道:「李御史是不是也該賞一塊?」
「畢竟登島作戰的計劃,是李御史制定的,文弱書生,還親自登島勘海,按理說也該給一塊頭功牌。」
「畢竟李御史這也算是出生入死了。」
陶瑾為李賓言請功,請的是頭功牌。
朱祁鈺點頭說道:「准,放賞。」
興安繼續說道:「陛下,該參加攻伐集寧的作戰會了,將官們都等了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