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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養豬,到底是集中養殖還是散養?

  冉思娘帶著帷帽來到了承天門前,她是澄清坊的人,自然有人專門安排她們的位置。


  澄清坊住的宮女很多,只有她一人帶了帷帽。


  大皇帝說得好聽,許她自己出嫁,可是誰人敢聘呢?


  正統十三年,百戶史宣的女兒被選入了掖庭,可是因為孫太后不喜,這女子終究是落選了,畢竟是皇帝選中的人,沾染了天子氣,這自然是水漲船高,追求者眾多。


  刑部侍郎齊韶求娶了史宣的女兒,媒人是駙馬都尉趙輝,朱祁鎮又回頭找這女子,最終齊韶被坐罪了。


  這還是當初李賓言彈劾駙馬都尉趙輝時候,順帶著討論刑部侍郎齊韶被坐罪之事。


  齊韶可是大明的刑部侍郎,京官,正三品,刑部的副主官,就這樣死了。


  誰還敢娶被天子看上的女子呢?

  冉思娘自從聽陳婉娘提及了此時,也再懶得琢磨這種心思了。


  她來到了承天門外,就是專門來看播州楊氏被族誅的。


  「明刑弼教伸王政,化俗懲貪明主威。」刑部尚書俞士悅高聲疾呼的唱名,然後往前走了一步,高聲喊道:「帶人犯!」


  俞士悅持有笏板,高聲喊道:「楊愛,楊文援,播州土司官也。唐干符中,楊端應募,長子孫焉。歷宋、元皆授世官,明室因之。楊愛、楊文援,生而雄猜,尤阻兵嗜殺。然其賓叛不一,荒忽無常。」


  「臣請旨,以謀反謂謀危社稷,以謀叛謂曰謀背國從偽,以不義謂殺本屬府主,三罪並,請磔其棄市。」


  興安拿出聖旨來,高聲的喊道:「陛下以天下生靈為念,斬首棄市,欽此。」


  謀反,是這次播州、貴州諸多土司夥同王驥謀反;而謀叛的裡通外國,就是朱祁鈺常用的磔刑,就是送太醫院所屬的解刳院,凌遲處死。


  但是播州楊氏這些土司土酋,還不夠送解刳院的資格,送那裡面的人,都是人人得而誅之,甚至連父母親族都唾棄的人。


  但顯然楊愛和楊文援的行為,還夠不上解刳院凌遲的標準,三罪併發,也只是斬首便是。


  主要解刳院還有渠家人在用,暫時還不用補充。


  「天恩浩蕩!」俞士悅俯首領命,再次高喊:「臣請斬首!」


  朱祁鈺坐在承天門的五鳳樓上,深吸了口氣說道:「拿去!」


  天語綸音,被興安以高亢的嗓音傳下,而站在午門兩側內侍,不斷的高聲郎喝著天子之音。


  二傳四,四傳八,而後十六人,三十二人相次連聲高喝,最後站在午門下的三百二十員錦衣衛,以最大的嗓音齊聲高喝道:「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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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振屋瓦。


  楊愛跪在了斬首台上,幾個月前,他還在海龍屯,狷狂的說,龍岩山上的海龍屯固若金湯,今天就被推到了到斬首台上了。


  俞士悅拿起了桌上的印綬,蓋在了刑部公文之上,然後從桌上扔下一塊牌子,大聲的喊道:「斬!」


  楊愛聽到了這一聲斬,嚇了一個哆嗦,但還是被推搡摁到了斬首台上。


  「摘明梏犯由牌!」


  楊愛還沒反應過來,只感覺脖子一陣酸痛,撬骨刀插進了他的脖頸,咔嚓的撬骨聲,他全身變失去了知覺,劇痛才猛地傳來。


  哐當數十聲,人頭落地。


  興安又拿出一份聖旨高聲喊道:「廢播州宣慰司,分設遵義、平越二府,析置二州八縣。」


  「遵義、桐梓、綏陽、仁懷四縣,真安一州,屬遵義府,隸四川。餘慶、甕安、湄潭三縣,黃平一州,屬平越府;龍泉一縣,屬石阡府,隸貴州。」


  「欽定其二府與貴州貴陽府俱加軍民二字,以便兼攝。」


  「欽此。」


  廢止播州宣慰司,設兩府。


  遵義府、平越府和貴州府,加軍民二字,自然是對應著朝廷的政策。


  大明的流官前往土司,會有掌令官協助,亦軍亦民,直到貴州地方徹底安定之後,三府才會減軍民二字。


  朱祁鈺站起身來,看了台下一眼,人不是很多,大家都知道陛下要誅的是叛軍的首領,但是貴州距離京師實在是太遠了,更多的百姓認為,這都是一群蠢貨。


  別說貴州土司土酋,就是那造反的王驥,也被京師眾人罵做是蠢貨,當今陛下如日中天,陛下又未把他們逼上絕路,想發財,只要不違大明律,照章繳稅納賦便是。


  何故造反呢?

  所以這群人斬首,並沒有人圍觀,和那次看朱祁鎮歸京的人數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朱祁鈺看到了冉思娘,那寬大的帷帽很是顯眼,正好,冉思娘也在抬頭看著皇帝。


  風吹動著她的帷帽,露出了她的俏臉,又因為太遠了,卻是看不真切。


  朱祁鈺笑了笑,走下了承天門。


  遵義府為何屬於四川,平越府為何又屬於貴州了呢?


  海龍屯所在的龍岩山,就在遵義府西北方向十六里處,武陵山的余脈,婁山關三十里處。


  將遵義府併入四川,自然是為了分化貴州土司的合力。


  朱祁鈺前往了講武堂,新的庶弁將已經入了學,但是他們作為天子門生,卻還未見過陛下,這說不過去。


  興安已經將土木堡之變中的靈牌再次放在了這御書房內,他很細心的將靈牌翻了過去,陛下也只有在八月十五這一日,才會翻過來,上一炷香。


  朱祁鈺拍了拍自己的凳子,這趟出去八個月,還是自己家裡舒坦一些。


  江南天氣潮濕,朱祁鈺到了南方之後,只感覺每天都是潮濕難耐,汪皇后說的水土不服,朱祁鈺自然有一些。


  但畢竟是皇帝,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料,倒是不會有太多的問題。


  「陛下,襄王請旨就藩,想要回襄陽去了。」興安提到了朱瞻墡,陛下已然回京,南方諸事已經安定,他要回襄陽逍遙快活去了。


  朱祁鈺認真的想了想說道:「朕這回來還沒七天,他就要走?是朕薄待了皇叔嗎?再留些時日,以彰顯親親之誼。」


  「再說了,等到四武、四勇團營歸京,朕還要授勛放賞,襄王可是三讓而不就,乃是至德也,朕給他準備了奇功牌,等授了奇功牌再走?」


  興安搖頭,正是這三讓而不就,至德二字,他襄王得識趣,得自己請旨離開,否則很容易讓皇帝誤會,他有什麼想法。


  「陛下,襄王離王府多日,也是心急如焚,也不知道那襄王府毀成了什麼樣,著急回去看看。」興安找了個理由,陛下心裡跟明鏡一樣。


  朱祁鈺認真的思考了許久說道:「你去把於少保和胡尚書請來。」


  興安俯首離去,然後去找了正在忙於案牘的于謙。


  「陛下這不是剛回京嗎?」于謙寫完了自己對講武堂庶弁將和掌令官的課題本的批註,眉頭緊皺的說道。


  興安認真琢磨了下笑著說道:「咱家和陛下說起了襄王就藩之事,才來請於少保。」


  于謙一愣隨即說道:「宗人府事,你差人去尋禮部尚書胡濙來。」


  興安笑著說道:「另外有人去了。」


  于謙站了起來,來到了聚賢閣的二樓,在御書房見到了皇帝,沒過多久,又見到了胡濙。


  「皇叔想要就藩,朕打算讓他們留在京師好了。」朱祁鈺十分平靜的說出了自己的一個決定,但是這個決定讓兩位重臣都嚇出了一生的冷汗。


  「他們在地方也要執行藩禁,還不如就住在十王府內,也免了再發生類似叛亂之事,惶惶不安。」


  把龍子龍孫們,都拉回京師,是朱祁鈺早就有的想法,上次藩王就藩,還要追溯到魏晉南北朝時候了。


  朱祁鈺繼續說道:「事實上,自洪武年間諸王就開始,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食俸而不治事,本就無職無權,何必再在地方滋擾百姓呢?就留在京師,跟朕共享治平之世不好嗎?」


  大明的藩王分為了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就是洪武年間,真正的藩王。


  在洪武初年,諸王還有五千到三萬不等的兵馬可供調遣,在外敵入侵之時,有掌所轄府州縣大小一切事物之權力,抵禦外敵。


  第二階段,到了洪武末年,朱元璋就開始了著手削藩,王貴而不臨民,限制藩王的權力,並且不讓藩王在新帝登基的頭三年回京祭祀。


  這也是為何朱棣派了三個兒子回到南京,祭祀朱元璋的原因。


  而後到了永樂年間,朱棣又經過了多次的遷王府之地,削弱各府護衛等行為,徹底剝奪了藩王的兵權。


  一直到了宣德年間,剝奪趙王府衛,開始第三階段的養豬模式。


  大王搖身一變變成豬王爺,權力早就丟的一乾二淨不說,連出門都不能,否則就會引得申飭,藩禁制度一直持續到了明末。


  事實上,到了此時,封藩制度,已經沒有了國初的時代背景,更沒有了任何的好處。


  除了給各地投機者造反的大義之名以外,沒有絲毫的用處了。


  胡濙和于謙看了一眼,他們才知道,陛下準備了這麼一件大事,廢封藩制。


  胡濙俯首說道:「太祖曰: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衛國家,下安生民,今諸子既長,宜各有爵封,分鎮諸國。朕非私其親,乃遵古先哲王之制,為久安長治之計。」


  「群臣對曰:封建諸王,以衛宗社,天下萬世之公議。」


  胡濙首先指出了封藩是祖宗之法,而且指明了當時的時代背景,封藩主要的原因還是各地不服王化,一些人眷念前元之縱,外有北元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南下,各地藩王領兵,好定朱家之天下。


  胡濙認真的想了想說道:「永樂年間,太宗文皇帝遷了寧王的府邸至南昌府,又將齊王父子,谷王父子貶為了庶人,周王,代王,遼王相繼獲罪,被削了護衛。」


  胡濙的意思很簡單,其實太宗文皇帝削藩削的比建文朝更狠。


  但是太宗文皇帝的削藩是有條不紊,是循序漸進的,而且是不見血的,並且文皇帝是馬上皇帝,自然做的。


  朱祁鈺當然聽明白了胡濙的話,他笑著說道:「就是讓各地藩王住在京畿罷了。」


  大小時雍坊,將官員和勛貴都關在了官邸之中,朱祁鈺就是將官邸的適用範圍擴大了一些。


  在各地養豬也是養,為何不集中養殖呢?

  更方便管理。


  朱祁鈺看向了于謙,在國家之制這件事上,于謙十分專業。


  朱祁鈺這是從大明公權的角度出發,胡濙是從宗族禮法的角度出發,失去了時代背景,再封藩已經毫無意義。


  于謙認真的思考了許久說道:「陛下,襄王還是得回襄王府。」


  襄王不一樣。


  襄王三次監國,若是繼續留在京師,倘若皇帝生病之類的事兒發生,立刻就是人心涌動,這萬萬要不得,對國朝不穩。


  至於其他親王,都已經傳了幾代了,即便是出事,輪也輪不到他們。


  朱祁鈺認真的思慮了半天說道:「朕本欲留襄王到大軍歸來,讓襄王看看大軍軍威,授功賞牌之後再去襄陽。」


  「只能讓他先回去了。」


  于謙說的有道理,若是繼續留襄王在京,就只有一條路了,殺了他。


  三次監國,只能和泰伯一樣,離開京師的權力中心,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


  朱祁鈺並不想要襄王的命,這位嫡皇叔,不是不知天命的人,而且是有功於社稷。


  「稽王也不能留在京師。」于謙又說到了稽王府,這個王府之特殊,若非大明沒有先例,于謙都想把稽王府一家能扔多遠扔多遠,殺又不能殺絕,留著日後,是個隱患。


  在於謙看來,就國家之制穩定的角度,稽王府最好去的地方,是慢八撒。


  朱祁鈺點頭說道:「朕對稽王府有安排。」


  于謙俯首說道:「那臣以為緩緩圖之,既然趙王、鄭王、荊王、淮王回京了,自然留在京師,其餘藩王依舊留在各地藩鎮,先看看,若是在京不利大明,則再封藩出京便是。」


  先試試再說,要是行,就把那些龍子龍孫們,召回京師,要是不行,再封出去。


  當初寧王朱權,不就是從大寧衛遷到了南昌府,用南昌府布政司的舊宅做了王府嗎?


  國家之制,且試且行。


  「讓襄王去重慶府如何,正好遵義府也劃分到了重慶府之內。」朱祁鈺提出了一個想法。


  貴州有煤,雲南有銅,川藏有鐵,如果疏通了烏江水路,可以將滇銅、貴煤、川鐵順流而下,那貴州、雲南和川藏的治理,朝廷也會重視起來。


  大明缺銅少銀,尤其是現在景泰通寶的大規模鑄造,即便是景泰通寶是鐵錢,但是依舊要有銅。


  而滇銅一年可產千萬斤,這對西南的安定有舉足輕重的意義。


  襄王毫無疑問是個有才能的人,而且身份還特殊,如果去西南方向治理有方,未嘗不是一件美談。


  于謙無奈,陛下又想釣襄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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