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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六章 咨政第二院

  無論也先是不是真的失去了所有的雄心壯志,真的願意放權,真的願意將康國交給王復,王復都不會違背大憲章,作繭自縛。


  咨政大禮堂共同決定,不同意王復的政令,王復就不會硬挺著往下推行政策,但同樣的道理,只要王復沒有違反當初立國之本的憲章,那麼也先就無法奈何王復分毫。


  也先真的放下了嗎?不僅王復不知道,其實也先自己也不清楚,他這番話包含著試探,也包含著他的疑惑和迷茫。


  當北伐這個心心念念之事不能成行之時,剩下的人生,便多了許多許多的岔路口。


  「尹凡三世回去後會繼承羅斯公國的大公之位,是不是可以和尹凡三世聯合共伐金帳汗國呢?」也先說完自己都搖了搖頭說道:「再說吧。」


  王復親自接見了尹凡,其實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不過也是一步閑棋,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沒什麼大礙。


  王復對著也先說道:「最近咱們康國一直和奧斯曼王國有摩擦,這法提赫表面和咱們修睦,其實背地裡,從未放棄過趁虛而入的想法。」


  「好戰必亡,忘戰必危,就該時常打一打,要不然這刀鈍了。」


  也先擺了擺手說道:「這些事,你決定就好了,你跟我說,我這都看不清楚堪輿圖了,更上不得馬了,你跟我說,我也不清楚。」


  也先帶領的瓦剌人打仗,全憑直覺,現在的瓦剌團營,已經和當初完全不同了,就是讓也先現在指揮,他也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王復和也先說了很久的話,王復才離開了蘭宮,向著康宮而行,這趟蘭宮之行,試探出也先一個態度,那就是對於繼續西進,前往拔都薩來之事不能成行,也先接受了,對於康國諸事,無論是軍事調度、還是外交,亦或者根本就沒管過的財經事務,也先不打算再多管,或者說無力再管。


  沒那個本事,多管多錯,少管少錯,不管不錯。


  整個二月里,康國和奧斯曼王國的摩擦愈演愈烈,從斥候相互滲透、到隊伍之間交戰、再到戎旅交火,事態愈演愈烈,康國和奧斯曼王國不停的遣使互相溝通,這個摩擦主要是確立疆域,雙方可謂是分毫不讓,一寸一厘的計較。


  很快康國的團營和奧斯曼王國的兵團發生了一場大戰,康國團營不敵敗北,奧斯曼王國見機,立刻開始揮師東進,五月的時候,王越趕回了康定,在鹹海湖畔,火尋城(今木尹那克)擊敗了奧斯曼王國的兩個兵團。


  而後康國六個團營,分三路直逼奧斯曼王國東部行省歐扎克利,長驅直入斬殺數位埃米爾(領主),搶到了東部行省的桑賈克(御賜旌旗),而後兵臨歐扎克利城下,逼迫法提赫讓步。


  法提赫大發雷霆處斬了一眾官員,這是他登基之後最大的羞辱,戰無不勝的征服者,終於在東方來客面前,折戟沉沙。


  戰敗的結果,不僅僅是在疆域上的讓步,還要面臨高額的戰爭賠款,每年近三十萬銀的助軍旅之費,讓法提赫暴跳如雷,還無能為力。


  這場被稱之為確界之戰的大戰,最終以康國全面獲勝而告終。


  在王越凱旋的七月份,王復在康宮迎回了王越,在咨政大廳,站在穹頂大禮堂內,手裡提著一塊破布,隨意丟棄,踩在腳底下,大聲說道:「奧斯曼東部行省歐扎克利的桑賈克。」


  「天憫福安!」


  王復等待著所有人歡呼聲結束之後,來到了一口大箱子面前,打開后,振聲喊道:「奧斯曼東部行省的稅務登記簿—塔如斯。」


  在這一箱子裡面記錄的是整個東部行省的人口、田畝、牲畜、部族等,這涉及到了東部行省的稅收。


  「天憫福安!」


  王復笑著繼續向前,打開了另外一口大箱子,拿起了數份羊皮卷,舉著大聲的喊道:「連法提赫都未曾看過的賬本,奧斯曼東部行省廟宇土地冊——瓦克夫!」


  瓦克夫,寺廟公產,這種土地不徵收任何的稅賦,而且逐漸成為了當地軍功領主們逃避服役和賦稅的溫床,而這個箱子里土地田冊,甚至連法提赫都沒有看過,現在在王復手裡拿著。


  又是一陣陣的歡呼,而後眾人再次左手放在了右肩上,大聲的喊道:「天憫福安!」


  「讓我們看看這是什麼?」王復面前是一個鑄鐵箱子,雖然沒有鑰匙,但是已經到手了,打開這口鐵箱子的手段比比皆是,王復拉開了箱門,拿出了幾張紙看看說道:「是迪芙特斯,不能見於日光下的秘密,看看我看到了什麼,東部行省居然包庇了一個法提赫的堂兄,想來,法提赫願意為這條消息支付昂貴的報酬。」


  「天憫福安!」眾人聽聞后哈哈大笑了一陣,再次俯首行禮。


  奧斯曼的禁衛軍繼承法極其血腥,法提赫成為國王之後,將自己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殺的乾乾淨淨,為了殺掉最後一個堂兄,法提赫甚至攻佔了君士坦丁堡,而東部行省包庇法提赫的堂兄,這個消息傳到了君堡,不知道法提赫會是什麼模樣。


  迪芙特斯,秘密文件,記錄了東部行省領主們在一起商量的蠅營狗苟,能夠解釋很多讓人疑惑的地方,比如某個蒂瑪爾(流爵)為了娶另外一個領主的女兒完成聯姻,做出了什麼樣的許諾。


  這些咨政大臣們,在過去,都是各部族的首領,與其說是首領,不如說是強盜頭子,過去的他們,每次打贏了之後,最在乎的是搶到了多少孩子、多少女人、多少牲畜、佔領了多少水草,而現在,他們擺脫了低級趣味,開始在乎法理、土地的田冊、隱形財產和秘密。


  王復走到了王越面前,拍了拍他的胳膊,轉過身來,大聲的說道:「帶領大軍獲得了巨大勝利的保民官王越,這是我們的英雄,在我們節節敗退的時候,是王越疾馳數千里回到了康定,而後一刻沒有休息,就奔赴了前線,而後戰而勝之!」


  「大家都知道,我的夫人現在還在回康定的路上,而我們的保民官已經凱旋。」


  這次咨政大臣們攥緊了拳頭舉起大聲的呼喊著:「天憫福安!天憫福安!天憫福安!」


  王復伸出手,往下按了按示意眾人安靜,才繼續說道:「我們應該賞賜什麼給我們的保民官呢?美女?金銀?領地?這些保民官都已經有了,我有個提議,向大明皇帝請封爵位。」


  王復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竊竊私語,王復站在穹頂大禮堂的月台上,也不說話,就等著他們小聲的議論,兵凶戰危,法提赫來勢洶洶,王越通過鴿路收到消息,日夜不輟的趕回了撒馬爾罕率軍出征,戰而勝之。


  這次的確界之戰,王越在逆勢之下的運籌帷幄,在順勢之下的侵略如火,讓咨政大臣們直呼不可思議,原來仗還能這麼打!

  康國的國力和實力,並不是奧斯曼的對手,法提赫敢自稱皇帝,也先連可汗都得心心念念。


  法提赫在取得了初步勝利后,就開始不停的調撥軍團,準備擴大戰果,王越在火尋城勝利之後,奧斯曼王國的軍團在東部行省成變成了一字長蛇陣,就是這個轉瞬即逝的戰機,被王越把握到了,將奧斯曼軍團打的潰不成軍,若非耶尼切里軍團及時趕到,收攏戰線,王越這次反攻,足以將東部行省一口吃下。


  以弱勝強,戰而勝之。


  如此戰功,如何獎勵?

  「我覺得沒什麼問題。」伯顏帖木兒率先表態,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先下印都用的大明賞賜的金印,在整個西域,大家都認為康國是大明的遠征軍,打了勝仗,康國一個諸侯國,沒什麼可以賞賜的,就請大明恩賞便是。


  康國可能隨時沒了,但是大明可不會說沒就沒了。


  「大家有疑惑的地方,可以說出來。」王復負手而立,不斷的回答著問題,比如有咨政大臣提出,他們的兒孫若是日後獲得了軍功,能不能向大明請封,王復以大明本就有韃官,也有封侯的韃靼人作答。


  到了表決的時候,超過了三分之二的人同意,王復拿起了小錘,敲在了銅鼎上,在議帖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將議帖用火漆封好,塞進了旁邊恭候的侍女捧著的金色箱子里,這個箱子上鎖,到了蘭宮才打開,由也先落印。


  至於也先是自己落印,還是找人落印,就不歸王復管了。


  王復手裡拿著的是內署兵仗局御制鋼筆,是這次回朝,王越帶回康國的物件,康國上下也習慣了康國公有些見都沒見過的小零碎。


  「第二件事。」王復看了一圈說道:「康國兩道十三府改漢名之事,比如塔什干,改名大宛,阿溢密城,改名安息州,奇姆肯特改名白水州等等,以及昭武九姓恢復漢姓,突厥諸部和瓦剌諸部改漢姓。」


  兩道十三府,因為康國的公文都是用的漢文,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地名衝突導致的行政混亂,比如塔什干改名大宛,在當地,幾乎所有的土著都叫那座城池叫大宛,帖木兒征服之後,改名為了塔什干,但是大家還是叫他大宛,這就是行政混亂。


  而王復給這些地方改名字,也不是無的放失,而是依照唐朝西域都督府改的名字。


  比如捷爾梅茲,在設立之初就叫姑墨州,因為那個城池,就是大唐在西域設立都護府的時候建立的,他一直叫那個名字,甚至捷爾梅茲這個名字都是翻譯姑墨二字后的音譯。


  至於昭武九姓複姓以及突厥諸部、瓦剌諸部改漢姓之事,也是王復謀劃了好久,康國百姓不是漢姓,那還能叫百姓?


  「我不反對。」阿史那合霍樂呵呵的說道,阿史那合霍家裡,可是有大唐皇帝賜下的聖旨,地道的大唐遺民,改漢姓這事兒,阿史那合霍早就想做,只是得等大明皇帝賜下新的姓氏。


  伯顏帖木兒想了想自己四個兒子都是漢姓,笑著說道:「我也不反對。」


  以後就沒人能嘲笑伯顏帖木兒的兒子是漢姓了,因為都是漢姓。


  「我不反對。」隔乾颱吉不是很想同意,但是想了想也無所謂,人家綽羅斯氏都不反對,輪得到他反對?

  哪怕是瓦剌諸部尊貴的綽羅斯氏,再往前數數,不過是在後山放馬的馬奴,這姓氏可沒什麼高貴的地方,黃金家族孛兒只斤氏血統倒是尊貴,可是這可汗脫脫不花,現在在天津衛吃香的、喝辣的,兒子右衽。


  石亨特別喜歡把瓦剌人叫做放馬奴,因為綽羅斯本身就是放馬的意思。


  王復再次開始回答提問,而後示意眾人開始表決,這次表決只有半數同意,剩下的一半覺得就這麼亂糟糟的其實也不錯,王復沒有落錘,只是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送蘭宮,若是也先同意,就執行下去,若是也先不同意,就再次商議便是。


  「第三件事。」王復猶豫了下說道:「我提議在咨政院外成立第二院,解釋議帖政令,搜集民間議論,對咨政院之事有監察之責,防止我們咨政院的政令,閉門造車、出不合轍。」


  閉門造車,出門合轍,蓋言其法之同,意思就是關起門來造車,用起來也很合轍,是因為所用的方法相同,在朱熹注《中庸·或問》時就提到,在宋代,閉門造車,就已經有自作主張、不依據實際情況,單憑主觀想象辦事的意思了。


  監察,是國家構建中,必須完善之事,而咨政第二院,就是王復想到的方法,需要提供給康國底層人才一個晉陞通道的同時,監督咨政大臣們,這是行制。


  王復之所以猶豫,是因為這個提案,是他按照康國的局面,制定的監察機制,第二院有一萬個好處,但只有一個壞處,那就是會傷害到咨政大臣們的利益。


  誰希望自己天天被人盯著,指指點點?


  王復提出這個提議后,穹頂大禮堂,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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