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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絕望

  防空洞里崗哨、站台特別多,幾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可以想象當年這裡的防禦一定特別嚴密,真是插翅難飛。


  我們走到了防空洞盡頭,有兩扇巨大的鐵門敞開著,裡面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手電筒光照射下,看到鐵門上噴著巨大的「3」的字樣,不知什麼意思。


  我們走進鐵門,又是一條走廊。沿著走廊是好幾間屋子。有一間屋子的大門開著,裡面是四四方方規格很標準的房間。走進去,第一眼看到的是比人還高的綠色檔案櫃,幾乎一直頂到天花板。不過,所有櫃門此時都開啟著,裡面抽屜橫七豎八懸在外面,用手電筒照照,連一片紙都沒有。看樣子,撤離的時候,日本人毀掉了所有的紙面資料。


  一面牆上掛著一面巨大的日本軍旗,旭日東升。旗子上蒙著厚厚的灰塵,紅顏色變成了極滄桑的深黃。可能是受到教育的緣故,我一看到這種旗子渾身不舒服,感覺它就像是一種極為邪惡的圖騰,裡面隱藏著很陰森的東西。旗子的前面,有一張長形寫字桌,收拾得乾乾淨淨,桌子上除了一部老式電話,還散落了幾隻筆。桌面上灰塵相當厚,看樣子很久沒人動過了。


  我用手電筒照照天花板,在天花板邊緣有許多包著的電纜線,密密匝匝從這個房間穿過。房間角落還有一個衣架,上面掛著一件不知什麼類型的軍衣,蒙著灰塵,已經沒法再穿了。姚兵輕手輕腳在房間里走著,繞過書桌,來到旭日旗前,凝望了一會兒,慢慢又走過來。「這是一間辦公室。」


  我點點頭。


  他又走到桌前,抬手拿起了那盤老式電話,輕輕放到耳邊。


  我心跳驟然加速,走過去好奇問:「還能通?」


  「怎麼可能?」姚兵呲牙笑笑。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嘶嘶啦啦的聲音。我嚇了一跳,驚恐地看著周圍。姚兵解下對講機晃了晃:「別緊張。」


  對講機里傳來鍾秀的聲音,可能距離太遠,信號不是很好,斷斷續續的:「老大,老大,你們還好嗎?」


  姚兵「嗯」了一聲:「大家都回來了嗎?」


  鍾秀道:「老張和老賈沒有回來,我聯繫過他們,他們說不要等他們。」


  「那就不用管他們。你和猴子原地待命,我們一會兒回去。」姚兵關掉對講機。


  我們從這間辦公室出來,順著走廊繼續往前走。看到後面幾間屋子的時候,我就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了。


  這些房間鄰著走廊那一面都按著很大的玻璃窗。透過玻璃望進去,房間內一片漆黑。


  我拿手電筒照著其中一間屋子,裡面十分雜亂。我一眼就看到一台很大的手術座椅,旁邊檯子上放著一個白瓷托盤,裡面好像還有一些手術器械。看到這些,我骨頭縫都冒涼氣,叫住姚兵:「老大,這裡面是做**實驗的!」


  姚兵蠻有興趣看我:「你為什麼不認為這是一間醫務室呢?」


  我無話可說,這麼猜完全憑的是下意識。我推開這個房間的門,剛進去差點就被嗆出來。裡面充斥著一股腐爛的霉味,又腥又臭。


  我仗著膽子往裡走了幾步,用手電筒照著,只見那台手術椅蒙著厚厚的灰塵,可依然能看到上面斑斑的血跡,我胃裡一翻,就想吐。


  姚兵走到椅子前看了看,順手拿起盤子里一柄手術刀,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又放回盤子里。


  「他們在解剖活人。」我忍著噁心說。


  姚兵照照地面,搖搖頭,緩緩說道:「你不懂。真要解剖活人不會用這種手術台,這是在做實驗。」


  「什麼實驗?」我問。


  姚兵慢慢走到窗前,站在屋裡透過窗子往外看,不知他在看什麼,一言不發。


  我心砰砰跳,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姚兵的表現就有些奇怪,似乎這裡引起了他不少情緒上的共鳴。


  姚兵轉過頭問我:「你發現一個細節沒有?」


  「什麼?」


  「這台手術椅是面向玻璃的。」姚兵道。


  我看了一下,還真是這樣。


  「你知道為什麼這麼設計嗎?」姚兵說。


  我看了看骯髒帶著血跡的椅子,咽了下口水,老老實實說:「不知道。」說實話,我也不想猜。


  姚兵走到椅子前,沖我招手:「劉洋,你過來。」


  我心砰砰跳,他想幹什麼?我猶豫一下,還是走過去。剛到他身邊,姚兵突然出手,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我疼的「哎呦」一聲,身子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手術椅上。姚兵低聲說:「你別動,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問你的真實感受。」


  雖然姚兵傷了一條胳膊,但真要拼起來,我完全不是他對手。且看看他想做什麼。


  我坐在椅子上,聞著腐臭的味道,渾身雞皮疙瘩起來了。屁股不敢坐實,全身都不對勁。


  姚兵拿起手術刀,慢慢來到我的身後,緩緩把刀放下來,在我的喉嚨處停下來。


  我心跳的這個劇烈,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如烏雲般籠罩在身上。


  姚兵把刀放在我的喉管前,挨著皮膚。我喉頭竄動,一動不敢動,生怕他失手,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


  「看玻璃。」姚兵輕聲說。


  我抬頭看玻璃窗。手電筒光亮中,我看到窗上映出我和他淡淡的身影,在身影外面是那條陰森的長長走廊。


  「假如現在穿越時空,你是日本集中營里一個要接受**實驗的犯人。此時你坐在手術台上,等待你的是慘無人道的手術實驗。你看著這扇代表著自由的窗戶,你有什麼想法?」姚兵慢慢問。


  「絕望。」我從牙縫裡蹦出兩個字。


  姚兵慢慢收起手術刀,「噹啷」一聲扔進瓷盤。「起來吧。」


  我從椅子上爬起來,兩條腿都是軟的。雖然知道姚兵不會下死手,但那一刻還是恐懼到了無法描述的極點。我甚至有種慶幸,幸虧沒有生在那個戰爭年代,真要被日本人抓進這樣的監獄里,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我們走出手術室,姚兵問:「你這下知道為什麼手術椅會朝著玻璃窗了?」


  「為了讓囚犯產生絕望感。」我現在多少恢復一些理智,疑惑問:「日本人為什麼要這麼干?他們在戲謔囚犯?」


  姚兵搖搖頭,眼神很深遠:「日本這個民族,對於從事的事業秉持的是非常嚴謹的態度。他們一招一式都是有目的性的。」


  「那他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我問。


  姚兵忽然一笑:「我怎麼知道?」


  我們又看了幾個房間,全都是那樣的手術室。想著剛才的經歷,我到現在沒緩過這個勁。下意識里,對這個地方越來越厭惡,越來越害怕。


  這時,出現一個房間,好像是藥劑室。裡面是一排排木頭架子,上面放著許多藥劑瓶。瓶上是厚厚灰塵,連著蜘蛛網。抹開灰塵,我看到瓶子里裝著花花綠綠的液體。瓶子大小不一,裡面液體顏色也都不一樣。


  瓶子上貼著標籤,寫著都是日本字,也看不懂是什麼。


  我一回頭看到姚兵沒了,正納悶時,忽然透過玻璃瓶的縫隙,看到他在對面一個很隱秘的角落,蹲在地上正把一罐藥劑瓶放進背包。


  我嚇了一大跳,他要幹什麼?

  我想了想,還是不要驚動他為好。這個人太危險,如果冒冒然過去拆穿,他說不定真能把我乾死。我可不想無聲無息死在這麼個倒霉地方。


  想著,我就要退到一邊,離開他的視線。一時沒注意,竟然撞在辦公桌上。「哐當」一聲,我暗暗叫苦。


  姚兵從架子後面轉出來,冷冷看我:「怎麼了?」


  我指著身後的書桌,嘿嘿笑:「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這時,我慢慢轉過身,這才看到桌子上有什麼。


  這不看還好,一看給我嚇懵了。我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捂住胸口說不出話。


  桌子中央擺了一顆人頭!這人頭放在一個極為古怪的容器里。容器應該全封閉的,裡面裝著黃褐色的液體,人頭在裡面半沉半浮。人頭上面的頭骨整個是剝開的,裡面插了很多電極。電極的連線一直延伸到容器的出口位置。封閉容器的出口外面,居然還留著一排插口,對應裡面的電極線,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這個人頭是男性,看不出是哪國人。被液體泡了那麼多年,五官還能看清楚就不錯了。看模樣應該是東亞男人,中國人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這種殘忍的裝置,日本人不可能用在自己同胞身上。


  不對!我忽然發現這個人非常面熟,在哪裡見過。


  姚兵扶起我,然後湊到容器前,很仔細地看著這顆人頭。


  他看到我惶恐的表情,笑笑說:「沒事,這是個標本而已。」


  我磕磕巴巴說:「我知道這個人是誰。」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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