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戒了吧
「你說我後背這手印是鬼差留下來的?」柏霜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還大。
「對啊。」解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許大志又湊到柏霜身後看了看:「你就那麼肯定?」
解鈴呵呵笑:「七爺那大巴掌在陰間也算是別具一格。我和他老人家特別熟悉,當年我在地府修行的時候,跟過他老人家一段時間。他是個粗暴脾氣,遇到那樣不著調的陰魂就會動了真怒,大巴掌『啪啪』扇,一巴掌就可以扇掉你一分的福報,能活生生把一個人打回禽獸。」
許大志和柏霜互相看看,實在是無力吐槽。看解鈴這樣子,不像個瘋子,說話有禮有節的,可剛才這番話怎麼聽怎麼不著調,像編小說一樣。他還說,自己曾經在地府修行過?這麼荒誕無稽的事情,偏偏說得煞有介事,信還是不信。
許大志道:「照解師父的意思,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陰間了?」
解鈴喝口茶說:「這可怎麼說呢,我實在無法用人類的語言來回答你。它的存在已經不是你們理解的有沒有的概念了,而是……打個比方,就好像我拿著黑格爾德語原版的哲學巨著,你非要我用剛果土著語來翻譯一下,進行解釋。那我確實做不到。」
「你的意思是,剛果土著語的辭彙範圍已經無法解讀和理解,這麼高深的哲學思想了?」許大志說。
「勉強可以這麼理解。這不是高不高深的問題,而是壓根就不是一個緯度的思考面。算了,先不討論這個問題,我給柏兄拔拔陰毒。」解鈴起身,到了廚房,也不知他在忙活什麼。時間不長,就聞到從裡面飄出一股濃郁的酒香。
解鈴走出來,手裡端著一個精緻的銅盆。盆里放著兩條毛巾,裡面包裹著什麼東西,熱氣騰騰,冒著酒意的香氣。
解鈴拿起一條毛巾展開,許大志和柏霜看到裡面居然包著蒸熟的米飯,白花花一堆。解鈴把這條毛巾迅速纏在柏霜的肩膀上,米飯那一面結結實實壓在黑手印上。
柏霜燙的一呲牙:「熱,熱……」
解鈴把手巾抻出來的兩頭牢牢打了個扣,使毛巾可以捆縛在他的肩膀上。許大志沒好氣地說:「你就忍著點吧,良藥苦口。」
解鈴又拿出那一條毛巾,還依此法,把另一條胳膊也纏好。
柏霜掛著兩條厚厚實實的花毛巾,此時也不叫熱了,一臉寧靜地坐在藤椅上,表情非常安詳舒服,就跟蒸了桑拿一樣。
解鈴洗洗手說:「裡面是糯米,用我泡的酒一蒸,能夠拔毒驅邪。這一拔就得一個時辰,才能去根。正好兩位中午就別走了,在我這對付一口,有酒有肉。」
許大志咳嗽一聲說:「解師父,你看需要多少這個……診費?」
「哈哈。」解鈴笑:「舉手之勞而已,要什麼診費。」
許大志豎起大拇指:「講究。」
解鈴笑著擺擺手:「喝茶喝茶,黃白之物太俗氣,我就不待見那玩意。一會兒我下廚,讓兩位看看我的手藝。」
閑聊了一會兒,解鈴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許大志也不隱瞞,把昨天在徐同家裡的事按部就班說了起來。許大志寫手出身,講故事那是強項,不但說還配上豐富的表情和逼真的肢體動作,把這件事說得活靈活現,萬分恐怖。
當說到吊著的黑貓時,解鈴說了一句:「狗死放水流,貓死吊樹頭。這家人還挺懂的。」
許大志趕緊問是什麼意思。
解鈴道:「這是閩南那邊的講究。狗死了要放在水裡任其流走,貓死了要掛在樹梢頭。這是防止這兩樣動物死後,邪靈作祟。尤其黑貓,自古至今為最邪之物,為九命鬼貓。把它吊起來,確實如那女人所說,能徹底困死貓魂。」
許大志繼續講,當講到那個怪屋子和神龕時,解鈴一直不太正經嘻嘻哈哈的臉突然嚴肅起來。他讓許大志儘可能地描繪一下細節。聽著聽著,他站起來,背著手走了兩圈,突然問道:「他們放的那首曲子,旋律還記得嗎?」
許大志呷了一口茶,想了想,然後開始輕哼旋律。雖然荒腔走板,倒也能聽出那個味來。
解鈴表情非常凝重:「這不是什麼佛教音樂,是地魂曲。」
「哦?那是什麼音樂?」
「簡單來說,不是音樂。最早源自儀式上的祭祀吶喊,說白了這個曲子就是,」解鈴頓了頓:「招鬼用的符語。」
許大志聽到這話,燙了一下嘴,趕緊放下茶碗。
解鈴點點頭:「這家人不簡單,他們在私立陰壇,自行招鬼。難怪能看到七爺。作死!」他最後給了這兩個字的評價。
「陰壇,也叫鬼壇,可以理解為一種道場。就是地府陰魂到訪陽世的暫居地和出入口。要設立這種法壇,除了作法的法師法力精微外,必須要和東獄殿四尊大神打好招呼,允許你做了你才能做。私設陰壇,自行招鬼,破陰陽,壞生機,邪術,正兒八經的邪術!」解鈴說道。
許大志聽得一愣一愣的,剛想說什麼,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柏霜的電話響了,他現在不方便接,朝許大志努努嘴,讓他把手機掏出來。
許大志走過去,把手機從柏霜褲子兜里摸出來。接通后,裡面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是柏編輯嗎?」
許大志一時不好做出解釋,只好含糊道:「是。」
「你好啊,我是劉洋的父親。」
許大志來了精神:「原來是伯父啊,有什麼事?」
劉洋父親在電話里說,後天到了探訪時間,醫院已經批了條,允許柏霜去造訪劉洋。劉洋已經知道這件事,等候他大駕光臨。
許大志沖柏霜眨眨眼,那意思是事情成了。
掛了電話,許大志又說了一遍電話內容,柏霜呵呵笑,一臉的解脫。
「你們認識劉洋?」解鈴說道。
「是啊。難道解師父也認識?」許大志好奇地問。
解鈴臉上微微浮現出笑容:「有過幾面之緣。很有意思的人。」多餘話,他再沒說。
解鈴不願多說,許大志也不想繼續聊。劉洋這人他也沒見過,誰知道什麼**樣。
又聊了一陣,說到當時柏霜又是嘔吐又是眩暈的種種表現,解鈴道:「這是附身。」
「啊?」柏霜和許大志一起看他。
解鈴說:「這個你們記住了,以後到什麼不幹凈的地方,只要覺得噁心頭暈,那就是附身的前兆,能跑趕緊跑。柏兄當時還有一種被撕裂的感覺,那就是陰魂在驅趕你的靈魂出竅,他要鴆占鵲巢。七爺給你這兩巴掌,是一種警示,讓你趕緊走。」
柏霜臉上表情很難看,好半天才長舒一口氣:「我算是撿了一條命?」
「柏兄,我問一句**,能否直言相告?」解鈴問。
「請講。」
「你有沒有女朋友?」
兩人都愣了,柏霜不知道他問這個什麼意思,猶豫一下說:「沒有。」
解鈴道:「平時有自瀆的習慣吧?趕緊找個女朋友。你現在體內陽火太弱,是不是黑夜作燒,白晝常倦?吃什麼都沒滋味,四肢乏力,提不起精神?把自瀆戒了吧。要不然運勢會越來越低,陰魂就愛找你這樣的人吸陽氣,就算你是絕世好命,也會一點點敗壞掉。這就是為什麼在陰壇道場,鬼不找大志兄而找你的原因。」
柏霜面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坐在椅子上看著七盞蓮花燈出神。
解鈴很有分寸,看到他這樣,知道有什麼心事,別不再多說,拍拍他:「以後有事就來找我,沒關係。只要我在家,隨時歡迎你們。」
他看看錶:「不早了,二位先坐坐,我給你們做兩道拿手菜。」
許大志雖然是柏霜的損友,可這個時候也不好意思再損他兩句。他是知道的,柏霜以前交往過女朋友,後來嫌他掙得太少,跟別的男人跑了。可能柏霜一直有口氣沒出來,無從宣洩吧。
許大志低聲說:「我們馬上就要找到劉洋了,把他這單做成,大把的票子漂亮的妹子,還不是任由你享用。」
柏霜撲哧一下笑了:「禽獸。」
把陰鬱的朋友逗笑,許大志還挺有成就感。廚房裡「嗤啦」作響,解鈴正在炒菜,一股股香味竄出來,兩人口水都下來了。許大志背著手,哼著小曲,滿地溜達,走著走著就來到前面的神龕前。
這神龕搭建得像個戲檯子,上面玲琅滿目擺滿了各式上供的東西。什麼香爐、燈台、扇子、銅鈴……許多小東西特別精緻,讓人愛不釋手。許大志有分寸,沒敢給人亂動,而是好奇地看著。
就在這時,他發現了一樣奇怪的東西。那是一個袖珍版的黑色棺材,上面貼著一張藍色的符咒。在符紙上,壓著一塊形狀很奇特的黑色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