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棋局
蕭連山和越千玲不知道眼前發生的一切,越千玲在我懷裡觸碰到我的手,冰冷的沒絲毫溫度,上面全都是汗。
我看見秦一手的手抖的厲害,以至於杯子的酒濺落在他手背上,魏雍正臉上已經充滿了陰沉而自信的微笑,秦一手的結界快到崩裂的邊緣,我用陰陽眼可以清楚的看見,魏雍的五獸正把秦一手圍在中間,只等結界一破,就會同時發起攻擊。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秦一手獨木難支的堅持著,兩大道家宗師級高人鬥法,四周的結界除魔祛邪,莫要說普通人過去,即便我沒有自廢道法,只要走近瞬間灰飛煙滅。
當我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看見秦一手舉杯的手無名指和小拇指兩兩相碰,中指突起猶如剛劍,這是玄天清帝帶劍指訣,我的目光落在秦一手的酒杯上。
木頭酒杯!
杯中酒屬水,木生水,玄天清帝帶劍指訣本是驅桃木劍而發,如今秦一手以酒杯為劍,杯子酒助劍勢,只見一道金光直射魏雍而去。
我恍然大悟為什麼回來的路上,秦一手特意買兩個木杯,原來他早知道和魏雍會有一站,魏雍並非大意,只是對自己太有信心,把護身五獸全赦令攻擊馬上結界會破的秦一手,如今被突如其來的的劍指反擊,大驚失色連忙召回五獸護身。
可為時已晚,秦一手順勢反擊,舉著的酒杯向前一伸,觸碰到魏雍手裡酒杯的瞬間,守護魏雍前方的獅子被劍指的金光所傷,幻化遁走,魏雍竟然被秦一手逼退半步,手裡的酒一半灑落出來。
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去,重重鬆了一口氣。
別小看魏雍退的這一小步,如果不是他有獅子護佑身前,他如今已經魂飛魄散了,不過秦一手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看他表情就知道,這一劍指消耗了他太多的功力,他似乎已經傾盡全力。
我雖然鬆口氣,不過很快心又提起來,秦一手這一次贏的太僥倖和兇險,如果不是魏雍太過於自信沒防備他,秦一手的玄天清帝帶劍指根本逼不退魏雍,秦一手消耗這麼多功力發動劍指,一旦失手結界必破,到那時……
我有些不敢去想後果。
秦一手發全力也僅僅逼退了魏雍半步,可見魏雍的道法修為已經高深到何等地步,看魏雍的表情很消沉和黯然,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容許失敗的人,何況是敗在秦一手的手裡。
但很快魏雍淡淡一笑,又恢復了平靜,我不喜歡看見這樣的他,確切的說我是害怕這樣的魏雍,比起一個陰沉深邃和冷靜的魏雍來說,我更希望他變的不理智,只有這樣或許秦一手還有希望。
魏雍緩緩坐下,看了看手裡那半杯酒,淺笑后一飲而盡。
「這酒時間長了就變的醇香甘美,這人……您也變了不少。」
秦一手端起酒杯,前兩次都是魏雍在斟酒,第三杯酒秦一手反客為主,雖然消耗太多功力讓他臉上煞白,可現在他的手卻相當的穩,一滴不漏的倒進魏雍的杯子里。
「不是不告訴你,是你心裡裝的太滿,我說什麼你也未必能聽進去。」
酒壺裡最後一滴酒落在魏雍酒杯里的那刻,木杯裂成兩半。
魏雍眉頭微微一皺,看著在石桌上四處流淌的酒,聲音陰沉的說。
「可惜這麼好的酒,下次想喝不知道還要等多少年,您是不打算說的,我早該想到,既然這樣不如我們下完那盤棋吧。」
魏雍的話一出口,我就看見秦一手整個人臉色都變了,我不明白一盤棋怎麼會讓他這樣,以至於他端酒杯的手微微抖動一下,眼神中充斥著不安和焦慮。
魏雍似乎並沒去在意秦一手臉上的表情,從木杯破裂的那刻開始,我在他臉上已經再也看不見笑容,陰沉的即便我離這麼遠也能感受到從他身上透出的寒涼。
在秦一手遲疑的時候,魏雍已經擺好了棋牌,他一邊放棋子一邊冷冷的說。
「當年我和您就下了一半,高下未分,今天故人重逢這盤棋下完也就了卻我一樁心事。」
秦一手嘴角蠕動幾下,深吸一口氣說。
「都是入土為安的人,你又何必執著一局輸贏,死者為大,你就當行善積德放過他們吧。」
「放過他們?呵呵,您我二人手上的亡魂何止萬千,記得當年您意氣風發令旗之下多少孤魂野鬼,怎麼今兒下盤棋還猶豫未決。」魏雍擺好最後一顆棋子,冷冷的抬手。「請!」
我一愣,聽魏雍這話秦一手曾經也是名聲顯赫之人,可我怎麼也想不出只有一隻手的秦一手曾經到底是做什麼的。
我看魏雍擺下是一盤象棋殘局,在山裡時秦一手除了看書唯一的愛好就是下棋,不過他總是自己跟自己對弈,我在旁邊看的時間長了,多少也懂點。
從殘局上棋子的擺放看,這是一盤仙人指路開局的棋局,魏雍持黑,秦一手持紅,如今輪到魏雍出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魏雍的手剛碰到棋子,整個庭院陰風四起,煞氣衝天,我依稀間聽到隆隆的戰鼓聲由弱變強,伴隨著撼天動地的吶喊聲,我想到了什麼,但又不敢確定,蕭連山看我神情慌亂,警覺的護在我身前。
「哥,怎麼了?不就下盤棋嘛,你咋臉上都變了?」
我來不及給蕭連山解釋,武則天曾經告訴過我,八龍抱珠是我的護身法器,只要項鏈還在百無禁忌,我連忙握住在我懷裡昏厥的越千玲的手,然後讓蕭連山把手放在我手心的八龍抱珠項鏈上。
「不管看見什麼,手不能離開我,一定要記住!」
蕭連山看我一臉嚴峻的表情,茫然的點著頭。
魏雍安靜的等待著秦一手下一步棋,而我耳邊的聲音越來越真切,庭院周圍的一切都漸漸開始變的模糊,我的眼前出現的是另一幅場景,很不真實但卻很清晰。
在一大片開闊地上,從地底慢慢爬出的是一具具穿著長滿銹漬盔甲的屍體,大多肢體不全,腐爛的肉身上露著森森白骨,開始是一個、兩個、十個……
然後越來越多,破爛的旗幟甚至還在風水飄蕩,只是我看不清旗幟上面的字,在防護盔甲下,是只剩下一雙雙透著戾氣血紅眼睛的戰馬,馬身上還插著沒人的箭矢和斷刀,皮開肉綻的整齊戰列著,從它們鼻間發出的喘息聲猶如來自幽冥的號角,在召喚更多的亡魂。
我很難用言語去描繪這個畫面,呈現在我眼前的完全是一場準備廝殺的戰爭,以魏雍和秦一手下棋的石桌為中心,在幻化出來的大地上左右兩邊站滿了數以十萬計的軍隊。
按照標準的戰鬥序列排列,前排是重甲步兵,手持長戟,後面是弩兵列隊整齊有序,後排是輕甲步兵,軍隊陣型左翼為戰車,放眼望去不下千輛,戰車皆為木製、單轅,駕四馬,車上有甲士三人,右翼為整裝待發的騎兵。
車九平五!
魏雍已經推動了棋子,他背後的軍隊戰車先行,在厚重的戰鼓聲中,上千輛站在同時出擊,車輪摩擦的聲音撼天動地。
我看見那上千輛戰車猶如雷霆萬鈞之勢向我站的方向衝過來。
秦一手遲疑了半天,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推動了棋子,我看著棋盤,他針鋒相對,以車克車。
車四進四。
兩邊的戰車同時馳騁的聲音整耳欲聾,離我們越來越近,我們就站在這場戰爭的中心點上,廣闊的戰場兩軍相隔甚遠,可戰車的移動很快,不一刻我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駕車的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