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淚滿襟(二更)
“總管這般年輕便做了總管,定是毒族高階吧?”兩人在山腳下緩緩打馬,朱砂側身問道。
??“在下本是蠱族之人,無奈家中落敗,親人陸續離世,隻餘我一人,投親路上又遭遇劫匪,失了所有盤纏家當,而所投親眷也早已離世,再向前走,迷了路,饑寒交迫中來到此地,被這苦莓莊莊主收留。高階?許是吧,但在下從未修習過術法,隻懂些商賈之事。”似瞧出朱砂的意圖,千字裘直接將過往全盤吐出。
??“是朱砂無禮了。”朱砂聞聽這淒苦身世,有些後悔自己這樣直接打聽。
??“無妨,百年前的事了,如今已不會再難受了。”千字裘看著低著頭的朱砂,眼中俱是溫意:“子君不必在意,在下真的無事。”
??“喚我朱砂就好,總管也不必‘在下’自稱,要不我更覺抱歉了。”朱砂撓撓頭。
??“朱砂,那請朱砂也喚我名諱吧,喚我‘千字’即可。”
??“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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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魘雖麵上無波,但實是已立在正廳前的遊廊下近一個時辰了。
??餘光瞥見一片白紗輕袍出現,月魘道:“何事?”
??沙華順著他的目光看著外院:“何必如此?”
??月魘回頭。
??“我一心所求,卻始終得不到一絲回應,你明明心中掛念,還要裝作不在意,不累嗎?”
??“累,正因覺得累了,才不想繼續了。”
??沙華還要說些什麽,卻見朱砂走了進來。
??“司正、司監,屬下有事回稟。”
??沙華點頭示意,三人進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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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探來的情報?”月魘看著朱砂,一臉不耐。
??“是。”朱砂頷首。
??“便是為了這大家都已知曉的所謂情報,你便舍身貼上去?”月魘此話一落,連一旁書案忙碌中的蓮茶都抬頭看來。
??朱砂麵上瞬間又灰暗幾分:“屬下不知,大家都已知曉。”
??“所以,你是怪罪我等未告知於你?戲朱砂,莫要忘了,你現在不是司騎了,是理應值守在這內院中的司侍!誰準你四處亂走,隨便與人攀談的!”
??“屬下,見諸位司侍休息時都在莊上走動,就以為我也可以,若司正是當心屬下泄露了司務,還請司正放心,我與千字隻是略做交談,並…”
??“千字?吾未瞧出,你還有這般本事,可惜錯生在瞳族,怎麽也該生在幻族,入那競芳閣中勾人魂魄,這短短半日不到,便與陌生男子如此親昵,也對,我都差點忘了,你本一向如此。”月魘怒而拍桌。
??“月魘!”沙華起身,打斷了月魘的話,走到驚怔著雙目泛紅的朱砂身前輕聲道:“朱砂莫生氣,你知他也是因為太在意你…”
??“誰在意她!”月魘起身,橫眉怒目:“戲朱砂,不出三日,我就下了散昀燳著人送你回去!餘下的時間裏,你最好老老實實呆著,若再到處亂跑四處勾搭,我就抽了你的法力!”
??炙蓮茶急忙起身過來勸阻:“侯爺何必這般大動肝火,朱砂也是為了司務著想。”
??“怎的了這是?”將離、扶廊、千鯉、月雲開聞聲而至,忙將正要飛身離開的月魘攬住拽回。
??眾人進廳後,沙華揚手落下結界,一夥人費勁氣力才將月魘暫時勸下,平日總是溫雅平和的月魘候,雖傳言手段狠辣,但卻從未見過似這般大發雷霆的模樣。
??將離擦著額頭的汗:“侯爺這是怎的了?”
??千鯉立在低頭落淚的朱砂身側,輕輕拍著後背低聲安撫著。
??沙華無奈道:“如今結界已下,也不怕旁人知曉,大家最終都是要進入守護營的同知同僚,誤會也好,憤恨也罷,不若現下付諸於口,免得藏在心中各自為難。”
??月魘立在一側,麵上風雨欲來。
??沙華再上前幾步勸道:“若旁人不知,你我最該清楚,以後守護司中諸人若有司務必會隨機擇選,若你二人再同組,難道也好這般氣惱?
??你二人六年前就因誤會分離,如今你便不後悔?不怕這又是第二個六年?我隻想叫你莫像我般錯過後才知後悔。”
??“不會再有第二個六年,這次也沒有誤會,隻是我不想再做糾纏了。”月魘回道。
??“司正,若心中有什麽,還是說出來的好,也許朱砂也有話要對你說。”扶廊插話,眾人隨之看向朱砂,最後連月魘也轉頭瞧著她。
??“不論如何,總該要好好說話。”千鯉皺眉攬著朱砂。
??“問這般沒心沒肺之人又何必要?且大家還不清楚吧,是她自己選擇與我再不相見,如今卻又非要跑來。”
??千鯉正要上前反駁,卻被朱砂伸手攬回,朱砂紅著眼睛看著千鯉:“千鯉,多謝你。”
??話落朱砂上前,一直走到月魘身前,抬頭望著他:“月魘,我們不再吵了好嗎?我以後聽你的話。”
??月魘俯視著朱砂:“兩條路,你再選一次。”
??仿佛過了很久,朱砂眸中的濕意漸漸褪卻,她退後幾步,輕笑出聲:“屬下安心等著司正的散昀燳。”
??一室嘩然。
??月雲開閉了閉眼,這糟心的小兩口,這般下去月魘又得繼續瘋下去了。
??“如你所願!”月魘冷笑著,揚手解了結界便飛身而出,朱砂向千鯉示意後也舉步回了臥房,餘下六人麵麵相覷。
??“還好我尚未有此煩惱啊。”將離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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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月魘回返時,正遇到月下獨酌的月雲開,便在石桌對麵坐下,雲開不知來了多久,喝了多少,此刻斜倚在臥榻上,自斟自酌。
??“倒是羨慕你,逍遙自在,了無牽掛。”月魘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
??“若似我這般,你也不會享受美人在懷,紅袖添香之樂了。”
??“果真是醉了。”
??“醉?我還清醒,隻是借著酒意說些平日謙謙君子說不得的話罷了。”
??月魘連飲三杯,最後端起酒壺灌了起來。
??“你可從不是借酒澆愁之人。”
??辛辣在喉中翻滾,月魘笑了:“是啊,我本也是一瀟灑之人,奈何被情事所困,再難暢快。”
??“想不到尊貴的侯爺也有如此失意之時,既放不下,就收回來吧。”
??“是,仔細想著,也不過是一女子,何需如此勞神,罷了罷了,收了我的歡喜,從此再無煩擾。”
??“我說的是人,不是…”月雲開無奈。
??“自此再無煩擾。”月魘似拋下一身煩惱,獨自開心的念著,完全未聽月雲開說的什麽,起身離開了。
??雲開搖了搖頭,克製著醺醉後有些雜亂的步伐,起身回去休息了。
??一旁主廳正殿的後方屋簷上,朱砂抱膝坐著,一動不動,隻是胸前的衣襟早已被泛濫的淚水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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