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挑戰書
潁川黃巾軍剛起事不久，前後也才經歷過兩戰——前日的葫蘆谷伏擊戰以及昨日的攻城戰。
所以，波才和眾將領並未見過軍中武將捉對廝殺的場景。
只是，波才剛剛見過李汗青策馬舞矛的樣子，只覺那樣的槍法如怒龍翻滾，殺氣騰騰，勢不可擋，頗有一些天下無敵的氣勢！
「這……」
但是，同樣見識過李汗青策馬舞矛的彭輝卻有些遲疑，「波帥，李裕兄弟的槍法固然厲害，但城中敵軍敵將眾多，就算李裕兄弟能戰敗其中三五位，只怕我軍的勝算還是不大啊！」
何方也面有憂色，「是啊！此計需得全勝才能湊效，但是我等並無多少把握……」
波才連忙打斷了他，「怎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說著，他強自一振精神，望向了李汗青，「李裕，你可有把握？」
李汗青坦然一笑，「小子並無多少把握！可是，我等可是有了十成把握才起的事？世間並無絕對事，我等唯有盡人事聽天命！」
說著，他一掃帳中眾將，「諸位將軍，這只是第二步計劃，即便不能湊全功，我們也還可以走出第三步、第四步……直到逼得城中敵軍盡數投降！」
他想要的就是逼降城中的敵軍！
不戰而屈人之兵才能減少黃巾軍的傷亡，才能減少對長社城的破壞，才能為黃巾軍豎立起「義軍」的形象，只有這樣，才能讓黃巾軍走得更遠！
聽李汗青這麼一說，眾將頓覺眼前一亮，「對啊！這才第二步，哪怕只要戰敗一員敵將，也是利大於弊……」
見李汗青幾句話就讓眾將改了口風，帥案后的波才只覺心情有些複雜。
這小子不僅主意多、武力強，而且還這般能說回會道，假以時日，在這軍中的影響力……
除了讚賞，他竟然還隱隱生出了一絲危機感。
李汗青自然不清楚波才的心思，見眾將改了口，連忙衝波才抱拳一禮，「波帥，明日一戰，小子願第一個出陣，全力以赴，絕不退縮！」
波才回過神來，一聲大讚，「好！若此計能成功，本帥為你記首功！」
眼下黃巾軍被分割在各郡縣，看似轟轟烈烈，實則危急四伏，誰知道還有沒有將來呢？
這小子既然肯為本帥效死，若本帥還去想那有的沒的，豈不枉做了小人？
「波帥！」
竇平、彭輝和何方也連忙請戰，「末將願為李裕兄弟之後援！」
他們雖然自認武藝不如李汗青，但是出戰的勇氣卻還是有的。
「好！」
波才精神大振，「就這麼定了！」
與此同時，一隊精騎浩浩蕩蕩地開出了潁川郡治陽翟城，中軍一桿大旗迎風招展，上書——大漢騎都尉曹！
大旗之下，一員將領批甲頂胄，盼顧之間自有一番威勢。
此人正是剛剛受封大漢騎都尉，奉命前來協助皇甫嵩和朱儁平定潁川黃巾軍的曹操曹孟德！
他原本是奉命趕去去宛城助戰的，但剛趕到陽翟便收到了右中郎將朱儁兵敗葫蘆谷被圍長社城的消息，只得帶著麾下精騎先去救長社。
而且，朱儁在信上闡述了破敵之策，他覺得此去應該耽擱不了多久。
長社城中，朱儁等人一面嚴密地關注著軍中兵士和城中百姓的動向，一面也在緊鑼密鼓地為夜襲做著準備。
只是，那城外的勸降聲依舊沒有停歇，不免讓人有些心煩意亂。
直到黃昏時分，竇平才召回了堵在城門外勸降的軍士們。
而李汗青已在中軍大帳里炮製挑戰書了。
「我等久仰漢軍威名，久仰朱將軍及各位將軍的威名，今日幸得相見，心癢難耐，故，不自量力請與諸位將軍一戰！」
「此乃君子之戰，非為名非為利，而為兩軍將士少些傷亡，為長社城得以保存，為城中百姓免受魚池之殃……」
李汗青的毛筆字自然是不好意思寫出來給人看的，所以，他只是口述，由波才親自執筆書寫。
波才認真地聽著，聽到此處不禁贊了一句，「好！好一個君子之戰！好一個為城中百姓免受浴池之殃！此句最能彰顯我義軍之風範！」
不知不覺，昨晚李汗青的勸諫已經在他心裡生了根，「我相信：只要能把我們起事的初衷宣揚出去，只要能把我軍秋毫無犯，一心爭取太平的義軍形象豎立起來，所過之處，窮苦百姓和底層的將士們都不會願意出死力跟我們為敵，那樣一來，我們往後遭受的阻力將大大減少！」
如果我波才領導的隊伍真能做到這一步，哪怕最終還是敗了，但後世之人提及我波才時也會刮目相看吧！
面對波才的稱讚，李汗青卻有些赧然，「小子書讀得少，只怕詞不達意，不能盡顯我義軍風範，有些地方還請波帥潤色一番。」
波才連忙搖頭，「無須潤色，如此就好！接著說！」
李汗青只得一振精神，繼續口述，「古語有云，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古語又有雲，一將功成萬骨枯！」
「然，人皆由爹娘生養，皆有妻兒老小，皆乃其親朋摯愛眼中的無價寶！尚祁諸位將軍存一念之仁，為免更多將士枉送性命，為免城中百姓塗炭，能慷慨應戰！」
波才聽罷，忍不住又是一聲贊，「好！好一個人皆由爹娘生養，皆有妻兒老小，皆乃其親朋摯愛眼中的無價寶！不想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慈悲心腸！但凡朱儁等人還有些血性，讀完這封挑戰書後也不好意思再做縮頭烏龜！」
被波才這麼一誇，李汗青卻是臉龐一紅，暗自有些慚愧。
他可不覺得自己這是什麼慈悲心腸，更像是在耍無奈。
明明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自己偏要在這裡扯出這些慈悲的大道理，逼朱儁等人放棄城防之固出來單挑！
這就是在欺負老實人啊！
如果此刻固城而守的是位梟雄，這招肯定沒用的！
夜色漸濃，突然又是一波漫天箭雨直撲長社城中而來。
不多時，一個親衛拿著一支羽箭匆匆地跑進了朱儁的帥帳，「大人，城外賊人又射了許多書信進來，都是挑戰書！」
正在帥案后挑燈夜讀的朱儁不禁眼皮一跳，連忙接過了羽箭，果然就見那支羽箭無錐，箭頭綁著一封書信，上面三個大字十分醒目——挑戰書！
「挑戰？」
望著那三個大字，朱儁一聲冷笑，頗為不屑。
一群烏合之眾，竟然也有膽下挑戰書？
恁地不知死活！
只是，當他展開那挑戰書一看，頓時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看到最後，他「嘭」地一拳砸在了帥案上，怒不可遏，「無恥！無恥之尤！不想天下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明明是你們在起兵造反！
要將百姓拖入戰火的是你們啊！
怎地好意思反咬一口？
怎地我率軍平叛就是不顧麾下將士的死活了？就是要把百姓拉進戰火之中了？
難道造反還有理了！
他自然不能理解李汗青的立場，畢竟，李汗青的立場就是——造反有理！
天子無道，朝廷腐朽，不給窮苦百姓活路了，沒了活路的窮苦百姓自己找條活路……難道這都還沒理嗎？
在李汗青看來，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有理了！
在李汗青看來，在這個時候還拚死保天子、保朝廷的就是在助紂為虐，所以，他才會用這樣的說辭這樣的手段來擠兌朱儁等人。
你們想做天子的死忠，我就成全你們，可你們不要拖上那些無辜的兵士和百姓！
說穿了，這封挑戰信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朱儁自然能讀得懂。
只要稍微識字的兵士和百姓也能讀得懂。
便是那不識字的兵士和百姓，李汗青也有辦法讓他們懂——讓竇平再帶人堵到城門口去吼。
到時候，兵士和百姓會怎麼想？
朱儁怒過之後，只覺心底寒氣直冒，連忙吩咐一聲，「立刻收繳所有挑戰書！」
那親衛雖然沒有看過挑戰書的內容，卻已經領教過勸降信的威力，此時見朱儁如此著緊，自然不敢怠慢，答應一聲，匆匆而去。
見親衛匆匆而去，朱儁深深地吸了口氣，望向了帳外的夜色，慢慢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