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李汗青那廝瘋了
斥候,始名斥堠。
古代官道右側每五里會立一塊用於計算里程的綠色小方碑,稱為「堠」,斥堠本是先秦時軍中的一種職事,專門負責巡查各處險阻和防護設施,候捕盜賊,秦漢時期,逐漸演變為對軍中偵察兵的稱呼。
這時的斥候不僅要負責偵查敵情,還要偵查戰地附近的地形地貌和地理環境,在己方準備發起突襲時,他們還要負責解決敵人的斥候和崗哨,為主力創造突襲條件……總體來說,斥候就相當於一支軍隊的耳目和觸角。
但凡兩軍對壘,最先交鋒的都是雙方的斥候。
但凡知兵的將領都會在戰前廣布斥候。
如今大戰在即,漢軍自然也是斥候四齣,幾乎遍及了育陽、涅陽和宛城之間的所有區域,周武帶著斥候剛向南摸出三五里地便與漢軍的斥候遭遇了。
狹路相逢,周武連忙殺向了對面的漢軍斥候,自有同來的兄弟匆匆趕回去傳訊。
得到斥候帶回來的消息,李汗青心中一沉,但旋即便暗自一咬牙,策馬沖了出去,「親衛營隨我開路,其餘人隨後跟進……」
與此同時,也有漢軍的斥候將警訊傳回了育陽城中。
收到消息后,張溫連忙從被窩裡爬了起來,匆匆地趕到了縣衙大堂。
眾將佐已經聚齊,見張溫進來連忙見了禮,剛剛坐下,便又有一個伺候匆匆地沖了進來,「報……賊寇大隊人馬正朝我育陽城奔殺過來!」
一聽這話,剛剛走進來的張溫不禁眼角一抽,勃然大怒,「李汗青那廝瘋了!」
他如今雖是當朝司空,掌水土事,算是一介文官,但在此之前也曾擔任過校尉、中郎將等軍職,也算是知兵之人,但他從未聽說過仗還有這般打法!
那李汗青只怕連育陽城都情況都還沒有摸清楚吧,竟然就這麼貿貿然殺了過來,他這不是瘋了又是什麼?
堂中眾將也是又驚又怒,一個身著銀甲,年過不惑,面容白凈的將領忿忿地罵了一句,「那廝這般不知死活,簡直就是亡命之徒!」
此人正是率部來援的揚州刺史陳溫,字德儀。
聞言,王允深以為然地附和起來,「德儀兄一針見血,那廝打起仗來向來不管不顧……」
他雖然只與李汗青交過一次手,但是在那一戰中受到的震撼卻著實不小,南筮津一戰,若不是他見機得快,只怕李汗青那廝就得連他的主軍陣地也端了。
隨即,便有一個容貌英偉滿臉憤慨的年輕將領沖張溫抱拳一禮,「大人,賊人張狂,量是欺我無人,若我軍閉門不出,徒自助長了賊人的氣焰,請准許末將出城迎戰!」
張溫一望那請戰的將領,滿臉讚許之色,「好!本帥靜待將軍捷報!」
見狀,一直在皺眉沉吟著的皇甫嵩連忙起身相勸,「大人,李汗青狡詐異常,做出此等冒失之舉,定然別有所圖!」
張溫微微一怔,笑著搖了搖頭,「那麼,義真以為該如何應對?」
皇甫嵩不禁神色一滯,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李汗青已經帶著人大張旗鼓地殺過來了,難道坐擁城池之固、水陸三萬多兵馬的己方真地要閉而不戰?
那樣一來,軍心士氣何存?
正在此時,又一個斥候匆匆而入,「報……敵軍前部距離育陽已不足十五里!」
聞言,張溫當機立斷,「傳我帥令:劉禎所部出北門迎敵,皇甫嵩部壓陣,其餘各部出東西二門伺機而動,荊、揚兩州樓船軍立刻北上,控制南筮津切斷敵之退路!」
說著,他聲音一揚,殺氣騰騰,「四面張網,定讓那廝有來無回!」
他著實很生氣,李汗青竟然在這個時候大張旗鼓地殺向了育陽,太目中無人了!
軍令既下,眾將轟然允諾,匆匆地執行去了。
眼見眾將陸續散去,張溫臉上的殺氣頓時消散一空,皺眉頭沉思起來。
皇甫嵩出身將門,又久經沙場,也是當朝名將了,而且與李汗青交手多次,他當然不會將皇甫嵩的話當成耳邊風,可是,思來想去,他都想不明白李汗青此舉能有何「別有所圖」!
見他沉思良久也沒有動靜,堂下一個身著青衫長袍、氣質儒雅的年輕幕僚起身一禮,「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張溫回過身來,一望眾幕僚,神色凝重,「我軍之計劃可還有欠妥之處?」
先前那幕僚連忙一禮,神色篤定,「以涅陽為虛,逼李汗青分兵去救,擊擊援軍,取宛城……若他不分兵便直取涅陽,此計虛實相生,並無不妥啊!」
其他幾個幕僚卻沒有急著表態。
戰場形勢變幻莫測,這世間又哪會有什麼萬全之計?
確實,世間並無萬全之策,周全的計策便在於他本身可以隨著形勢的變化而變化。
這時,一個中年文士起身一禮,「大人,以如今的態勢觀之,李汗青已棄涅陽於不顧……涅陽可取矣!」
張溫輕輕地點了點點頭,衝堂外一聲吩咐,「傳我帥令:郗儉、士夔兩部人馬急攻涅陽!」
吩咐完,他長身而起,「諸位,隨我去城頭觀戰!」
他暫時搞不清楚李汗青的意圖,只得權當李汗青是在發瘋了。
對付瘋子,最好辦法當然就是徹底地消滅他!
與此同時,李汗青已經率部趕到了育陽北郊十餘里處,卻突然停了下來,「就地休整,等等後面的兄弟們!」
親衛營一路疾奔而來已經將後續部隊遠遠地甩開。
命令既下,眾將士紛紛收韁勒馬就地休整,人不鞍。
周武忍不住策馬上前,有些擔憂地問了一句,「大帥……我軍……真要去打育陽?」
就這點人馬去打育陽……饒是他素來膽大,也不禁心裡直打鼓!
李汗青微微一笑,「怕了?」
周武頓時滿臉通紅,「末將不怕,只是,兄弟們……」
李汗青自然明白他是怕兄弟們白白犧牲,笑著打斷了他,「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只要戰略目標明確,吃不了虧的!」
周武似懂非懂,「戰略目標?那……大帥,我們此戰的戰略目標是什麼?」
李汗青稍一沉吟,「大字就八個字——先聲奪人,打草驚蛇!」
說著,他突然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敵眾我寡,實力差距懸殊,拖下去……局面只會對我軍更加不利啊!」
周武卻還在皺眉沉思,好似還在品味那八個字的含義。
先聲奪人他是懂的:大帥每戰必先高呼「潁川李汗青在此,擋我者死」,這便是先聲奪人了。
可是,打草驚蛇……如今漢軍聚眾水陸數萬人馬,哪裡是什麼蛇,分明是蛟龍,便是此戰真能驚了他們又能如何?
只是,他雖滿心疑惑,卻不敢問。
李汗青戰前布置的任務他也是知道的:親衛營、彭字營隨他行動,夏字營、行字營在城北待命……但他卻想不明白李汗青為何要如此安排。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後續的部隊陸續跟了上來,李汗青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的圓月,又看了看那些步卒,再次下令,「就地休整一刻鐘!」
命令剛傳下,陳奉便策馬追了上來,精神抖擻,「大帥,兄弟們還不累,不用耽擱時間。」
如今李汗青原本的老營已經解散,營中將士都被整編到了其他營,陳奉便被他派到了彭字營當了營司徒。
聞言,李汗青笑呵呵地搖了搖頭,「不急!」
陳奉微微一愣,有些擔憂,「我軍的行蹤早已暴露,育陽守軍應該早已得到了消息……」
拖下去,之後給育陽守軍更多的時間從容布置。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李汗青便笑著打斷了他,「都當上營司徒了,怎地還這般沉不住氣啊?」
陳奉神色一滯,連忙一禮,「大帥教訓得是,末將……」
李汗青笑著擺了擺手,「形勢如此,倒也願不得你急,不過,你得記住: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能急。」
陳奉神色一松,連忙又是一禮,「末將謹記!」
李汗青策馬上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彭字營的營司徒,彭字營一營將士之軍心士氣全繫於你一身!回去告訴彭松,告訴彭字營和震子營的兄弟們,不要急,只要沉住氣,今夜必定能有大收穫!」
「是!」
陳奉頓時精神一振,連忙允諾而去。
打發走了陳奉,李汗青又望向了周武,一副閑聊的模樣,「讀過兵書嗎?」
周武微微一怔,赧然而笑,「末將家中倒頗有些資財,卻只顧買酒買肉招呼意氣兄弟了,卻不曾買過書。」
李汗青呵呵一笑,「這倒也符合你長社豪傑的做派!沒讀過也沒關係,書上之物終歸都是死物,真正有用的兵法還得在戰鬥中去領悟。」
周武連忙附和,「對對……大帥也不曾讀過兵書,不照樣屢戰屢勝!」
他自然聽人說起過李汗青的身世,便想當然地以為李汗青那樣的身世根本不可能讀過書。
李汗青也沒有解釋,只是微微一笑,「兵法有云:凡戰,以奇勝,以正合……何為奇呢?能出敵所料便是奇!」
說著,他一望滿臉驚訝的周武,「你覺得,此時此刻,育陽守將在想些什麼呢?」
周武微微一怔,露出思索的神色,「他們應該在想……怎麼才能把我軍圍殲於育陽城下……」
說著,他又有些不確定地補了個「吧」字。
李汗青卻突然神色一肅,「傳令孫夏、夏行:移至南筮津北五里處待命,注意隱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