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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你以為你是誰

  深吸一口氣潛入渾濁的污水裡,王成單手開始退彈夾上新彈,三秒鐘后再度冒頭,他的手槍緊貼水面,先揚起槍口沖「大概率方位」打了個三連發,而後毫不停頓的壓低槍口,一個三連發貼著水面水平打去……


  第一個三連發打過去后,空氣中彷彿出現一層層音障,子彈穿過去的時候彷彿水滴在水面上,空氣一層層的蕩漾開,前方的影像稍稍扭曲、波動不止,結果三枚子彈只飛行到半中央,便頹然無力的墜落。


  第二個三連發運氣好了很多,畢竟這三顆子彈對歌唱者並無致命危險,且它們距離前一波子彈幾乎沒有間歇與停頓。歌唱者全副精神在對付威脅生命的子彈,這三顆子彈毫無疑問的打在他腳下的小舟上,木屑橫飛。隨即,鋪天蓋地的污水大浪湧來,小舟被沖的飛上浪尖,浪花濺落淋得歌唱者一頭一臉。


  這時候歌聲並沒有中斷,歌唱者抬頭望去,洶湧的污水大浪已淹沒的王成與他的助手,浪谷衝過去,原先粘在牆壁上的炸彈與地雷被刷的一乾二淨……忽然間,歌唱者覺得腳下飲食,低頭看去,小舟上多了幾根水柱,污水順著剛才的彈孔形成灌流,只這麼一會兒,水已經漫過鞋子,一眨眼,最低的彈孔已經位於水下,但歌唱者清晰的看見這個彈孔彷彿泉眼一般,向小舟內噴涌污水。


  歌聲稍稍一頓,歌唱者借這個機會回了口氣,他一矮身準備用碎布或者指頭堵塞彈孔……這一切距離王成的兩次射擊不過五六秒,歌唱者指頭剛剛挨上水面,陡然間,一股巨大的電流從指尖湧入身體,歌唱者身體不由自主猛地收縮,這一收縮讓他歌聲不得不中斷。而後,他再也唱不下去了……


  身體整個淹沒於水中的傭兵,此刻也感覺到巨大電流的衝擊,強烈的肌肉收縮。讓他指尖更緊地扣住牆壁上的凹痕,這電流並不是持續不斷的,它像高頻電涌一般一浪接一浪,於是傭兵的指尖像痙攣般不停收縮。因為電流衝擊的頻率過高,痙攣的呼吸道肌肉來不及將足夠空氣傳遞到肺部,傭兵幾乎在片刻間陷入窒息般的昏迷……等他再度醒來,他已經處身於小舟之上。


  舟上胡亂扔的幾根熒光棒發出藍藍的幽光。隱約照亮周圍的環境。舟首倒卧著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他臉部衝下,身體整個趴在甲板上,一隻手的袖子不見了,胳膊齊臂落入水中,另一隻手留在船上,槍械已經找不見了,屍體的咽喉部位依然向外飄著縷縷鮮血。而王成在船尾。手裡抓著一個白凈文秀的偽娘,此刻,偽娘身子軟垂垂。全身彷彿沒有骨頭,因為衣襟被王成揪住,他脊柱彎曲成奇怪的大弧度,手腳關節虛弱無力,王成的手唯一晃動,他的四肢就彷彿風中楊柳晃個不停。


  這位偽娘簡直像油畫里的俊美侍童,輪廓分明的鼻樑、秀美的眉毛,睫毛很長很濃密,嘴唇厚薄均勻,鮮嫩濕紅……外加兩眼無神。而王成此刻目光緊緊盯著對方雙眸。兩人眼神交流中,兩人眼珠間的空氣像正午蒸騰的沙漠公路般,令周圍景象扭曲波動不止。與此同時,偽娘身體時不時發生一陣痙攣,但這種肌肉抽動沒有影響兩人的眼神交流,因為不管偽娘怎樣痙攣。他與王成眼珠間的距離絲毫沒有變化。


  傭兵喘了口氣,感覺氣力逐漸恢復,他脫下被水浸濕的頭盔,隨手扔在船上,自己倚著船壁,大口大口呼吸著污臭不堪的氣體。王成聽到動靜後手一松,偽娘軟軟的垂落在船上——這時下水道內的水位已不再上漲,船身很平穩,水下碼頭的石階已經淹到最高位,石階上老鼠快樂的爬動著,機靈的老鼠從水中叼取食物后迅速脫離,呆傻的老鼠則沿著水位線竄動不停,好像在等待水位退下,水中垃圾留在石階上,而後自己輕易取得食物。


  俯首看去,船體的彈孔已被一件布料堵塞……傭兵忽然覺得那件布料很眼熟,他扭頭望向船首,沒錯,船首屍體上缺失的袖子就在洞眼處。正在這時,只聽王成低聲吩咐:「清潔、善後。」


  傭兵陡然提起精神,他快速渾身摸索一下,發覺身上的武器已經丟失,胳膊上綁的視屏通話器也不見了,渾身上下只剩下一柄匕首。他毫不遲疑地拔出匕首,爬到船首翻過那具屍體……果然,這廝咽喉部位開了個大洞。傭兵毫不停頓的用匕首割開對方衣物,迅速將對方剝的只剩內褲,而後用匕首胡亂在傷口切割幾刀,伸進指頭在傷口摸索片刻,沒發現有彈頭留存。


  他一翻手,將屍體掀進污水裡。


  接下來如法炮製,將偽娘剝得乾乾淨淨,他拿起一件衣物裹在手上,伸手叉住對方的脖子,將偽娘的腦袋整個按進水裡——衣物裹在手上,是為了防止在偽娘脖子上留下指頭掐痕。


  偽娘的腦袋在水裡虛弱無力的掙扎了一下,他的垂死掙扎掙扎非常無力,似乎連只小雞的力氣都沒有了,傭兵詫異的湊過腦袋,準備仔細尋找原因,這時王成用頭燈照亮甲板上的衣物,他似乎知道傭兵的疑惑,一邊翻檢一邊低頭說:「他的第五到第六根脊柱斷裂,哦,醫學上叫做『高位截癱』。」


  傭兵默默的點點頭,等手上微弱的掙扎中止,他伸手按在對方頸動脈上,覺查不到任何波動……原本他應該隨手一翻將對方的屍體推入污水裡,不過今天的攻(書書屋最快更新)擊行動中,他已經見識到太多的詭異情況,偽娘所展示的能力已徹底摧殘了他的自信,王成的表現更是將他最後一點傲嬌踐踏在地上,他極度不自信的搖搖頭,打手勢示意王成過來查看一下。


  王成正在用匕首切割剝下來的衣物,他將衣物割成一條條扔進水裡,見到傭兵的手勢,他並沒有停下手中被工作,瞥了一眼偽娘后,他下令:「動手吧。」


  傭兵手一翻。偽娘的屍體滾落水中。王成的頭燈尾隨屍體片刻,屍體順水漂流向下游,片刻后,石階上的老鼠被落水聲驚動。幾隻碩大老鼠歡快的竄進水裡,排成一條水線向屍體游來。幾秒鐘過後,幾隻老鼠竄上偽娘的背部,隨即,隧道內響起老鼠啃噬的聲響,這聲響驚動了更多的老鼠,眨眼間。水面上全是攢動的老鼠脊背,黑黢黢一片,令人作嘔。


  「任務完成,立即撤離,接引點改在B點」王成對著手臂上的視屏通話器下命令,藉助微弱的熒光,傭兵這才發現王成身上的裝備很全活,他的頭盔還完整的扣在腦袋上。右側大腿的槍套上插著馬格南手槍,手臂上的通話器發著淡淡的熒光,避彈衣的胸前部位有個彈孔。但子彈並沒有穿透避彈衣……望見對方避彈衣上的彈頭,傭兵頓時回過神來,他覺得全身上下無處不疼,連頭髮梢都感到陣陣抽跳,他摸一摸臉,感覺臉上的皮膚像魚鱗般刮手,手掌撫摸過的部位是一片火辣辣的滾燙……


  這個時候,王成已經把船上的衣物處理乾淨,留下兩部手機,一塊手錶。以及一個鋼筆式存儲器,他脫下避彈衣,將避彈衣混亂割了幾刀后,拋進水裡,而後將手機與存儲器裝進兜中,傭兵見到王成的動作。也開始脫下避彈衣進行處理,做完最後工作后,傭兵走到船頭,一拉船頭上的繩索,小船貼近石階,兩人隨即跳上石階最高處,傭兵解開小船的固定繩索,向小船上扔了一枚微型手雷,而後看著船順流飄下,一分鐘過後,遠處的隧道響起低沉的一聲悶響,幾十秒鐘后,爆炸產生的氣浪撲面而來,再過幾十秒,水浪逆襲湧上石階,這時候,躲在石階隱蔽處的王成與傭兵終於確定一切痕迹掩蓋完畢,兩人順著娃娃的指點快速脫離。


  巴黎某處街道上,娃娃駕駛著廂式貨車快速停在街道邊,三分鐘過後,廂式貨車車盤底下的窨井蓋掀開一條縫,一個微型探頭伸出來向四周轉動片刻,滿身泥物的王成與傭兵爬出了下水道,廂式貨車的車底盤,一扇活動門向上掀起,兩個人毫不停頓地鑽入廂式貨車,車中守候的另一名傭兵立刻覺得沖鼻的惡臭充斥了整個車廂,他忍著刺鼻的臭味俯身將窨井蓋恢復原樣,關上車底部的活動門,娃娃立刻發動汽車快速脫離。


  車廂後部,王成與傭兵快速脫下被污水浸透的衣服,車內守候的另一位傭兵則拿起除臭劑,沖兩人不停地噴洒。汽車行進中,王成與傭兵開始更換新衣服。娃娃中途找了個垃圾桶,汽車稍一停頓,脫下來的衣物已經進了垃圾箱。在此期間,車廂內,娃娃的電腦屏幕快速閃動著,彷彿正在輸入大數據量的信息……沒錯,這大容量信息來自偽娘、那位歌唱者的記憶。王成用讀心術快速搜索了偽娘大腦皮層,攫取對方記憶后,正將一些篩選過的重要信息存入。


  廂式貨車一路賓士,直到巴黎著名的聖日耳曼德佩區,娃娃的電腦屏幕不在閃動,數據輸入中止,王成像脫了力一般急促的喘著氣,聽任娃娃過來幫他裝扮……


  這裡是藝術之都的藝術心臟,愛馬仕、路易威登、夏奈爾等世界奢侈品名牌的設計中心都在於此,這裡的藝術流派多種多樣,並且是整個世界流行的風向標。


  一條小街的街尾是家照相館,這家照相館在時尚界非常有名,無數世界頂級名模都殷殷巴望能走進這家照相館里,將自己的美麗倩影被相機固定住,而後登上世界各家時尚雜誌的封面,從此成為時尚頂尖人物。今天,年輕的攝影師讓.日爾朗剛剛送走幾位名模,他們的面孔幾乎是家喻戶曉,但讓.日爾朗對這些美得讓人窒息的臉孔卻不加辭色,只是送到門廳里就止步。


  正準備回身時,一前一後走進來兩個男人,前面那個男人身材勻稱,體魄像運動員一樣走動之間充滿協調感,鼻樑彷彿希臘大理石雕塑,看起來很有型,兩眼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穿一身昂貴的費雷西裝,見到迎面走出的世界名模。他輕佻的吹了一個充滿挑逗性的口哨,很暴發戶的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金晃晃的百達翡麗表,誇張的沖名模們揮了揮手。引得名模們一陣低笑,可是她們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長發飄飄的走出了照相館。


  讓.日爾朗皺了皺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進來的這兩個人,後面的人虎背熊腰,一看對方那明顯的脂肪過剩的體魄,以及充滿白俄特徵的硬朗面孔。就知道後面這位是保鏢,而且是俄羅斯保鏢,至於前面這位公子哥,明顯的品味有問題,穿一身淡藍色閃閃發光的費雷西裝,腳下蹬著綴滿閃亮珠片的費雷皮鞋,渾身上下充滿艷俗的暴發戶氣質,長相雖然也算俊美。但如果想當模特,還是遠遠不夠。


  這位公子哥吹著輕佻的口哨,輕快地走到讓.日爾朗身邊。隨著對方的靠近,讓.日爾朗輕輕抽動了一下鼻翼,雖然這位公子哥身上撒了濃重的高級香水,但依然帶有一股下水道的臭味。這樣的人讓.日爾朗不喜歡,他皺起眉頭刻板的問:「有預約嗎?」


  王成笑眯眯地湊近對方,用玩世不恭的口氣回答:「我還要預約嗎?看看這張臉,仔細想想,難道這張臉還需要預約?」


  櫃檯上負責登記與迎客的大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你誰啊?克勞蒂亞.西弗來這裡也要預約,你以為你是誰?

  讓.日爾朗果然如是回答:「即便是法蘭西總統來我這裡,也需要提前預約。」


  王成笑眯眯的加了一句:「看看我的眼睛。盯著我的眼珠……對,就這樣,想起來了嗎?」


  讓.日爾朗只是無意中的與對方眼神相觸,剎那間,他感覺到自己墜入無盡的大海,周圍是暖洋洋的。讓人提不起勁的溫暖海水,那股溫暖讓他彷彿回到子宮裡,懶洋洋的什麼都不想干。恍惚中,他的思緒快速飛揚,記憶如潮水般翻湧不定,連自己想不起來的童年隱秘事也如同電影快鏡頭般從眼前一一掠過……


  這時候,雄壯的保鏢正從門邊摘下「close」的牌子,很不客氣的懸挂在玻璃門上,而後開始關門關窗,櫃檯內的大媽被保鏢無禮的舉動氣得面紅耳赤,她站起來大聲呵斥保鏢,保鏢卻不管不顧繼續動作,並開始拉窗帘,這壯漢身高體重均有優勢,大媽喊了幾嗓子,卻不敢走近對方,她求援般的向讓.日爾朗望去,卻發現讓.日爾朗那裡情況更詭異。


  只見讓.日爾朗彷彿中了邪術,兩眼獃滯無神,身體不停的一縮一縮,彷彿在恐懼什麼,他的膝蓋發軟,似乎隨時要癱倒在地上,全靠王成揪住他的衣領才依然保持站立姿態。而王成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微笑,嘴裡喋喋不休地,用溫柔的語氣呢喃訴說:「想起來了吧?我們八歲的時候在一顆櫻桃樹下打過一個賭,你說你將成為一個大人物,賺很多錢,讓最尊貴的美女爭相為你獻身,你要買一艘豪華遊艇……」


  王成的話聽起來很親切,彷彿跟讓.日爾朗八百年前就認識,彷彿兩人真的親密的同穿一條褲子,但大媽卻覺得,怎麼那些話令人不寒而慄,空氣中的溫度彷彿都降低了很多,她毛骨悚然的打著哆嗦,不敢去阻止保鏢的動作。而這時,讓.日爾朗臉上露出掙扎的痕迹,似乎很抗拒,竭力想掙脫束縛,眼神盡量與王成脫離接觸……但他做不到。


  這時,門口的保鏢不慌不忙的從懷裡掏出一柄手槍,有條不紊的取出消音器,慢悠悠的將消音器擰上槍口,大媽兩眼瞪得像牛鈴,彷彿眼珠都要脫出眼眶,她恐懼得張大嘴,嗓子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眼睜睜地看著保鏢走過來,將槍口塞進他嘴裡,而後扣動扳機。


  這時,王成鬆開了讓.日爾朗的身體,才華橫溢的著名青年攝影師讓.日爾朗,幾乎與大媽的身體同時墜落在地板上,只不過大媽的身體落地時已經毫無氣息,讓.日爾朗則只剩喘氣的力氣了。王成身子站的筆直,他舉手到喉邊輕輕一撕,從臉上脫下一層面具,面具下露出的面孔令讓.日爾朗瞳孔一縮,深深吸了口氣。


  他用盡最後力氣,譴責的說到:「怎麼,是你?你怎會……這不可能!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你最大的特長,是屏蔽,你居然能完全隱藏自己的信息,讓我毫無提防的容許你靠近……」


  王成用平靜的語氣回答:「其實你應該知道,鋼琴師死在我手裡,他臨死前都沒有察覺到我的接近,作為他的徒弟,你怎麼可能超越他?」


  「下水道——」,讓.日爾朗覺得身體逐漸恢復氣力,他動了動手腳,低聲呢喃:「你身上帶著下水道味,一定剛追殺了歌唱家,他必定是死了,否則你不會找到我……哈,我早告訴他無需逃亡,因為你手下從沒有成功逃脫者——但我會是第一個!」


  說罷,讓.日爾朗身形忽然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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