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她心急火燎地想要衝進去，卻在門上的玻璃窗上看到，黎少清正坐在病床邊，和宋晚不知道說著什麽。
兩個人的畫麵，悲傷濃得化不開。
林末末止不住眼淚，紛紛下落，很快泣不成聲。
但她不敢哭出來，隻能緊緊咬住牙關，讓那嗚咽聲變成分貝為零。
她不能哭，怕被宋晚看到，怕她為自己的病情擔心。
可要怎麽抑製這種如洪水般襲來的悲痛感呢？
林末末背過身去，不敢去看病房裏的情形。
她隻希望，時間可以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
能夠把女人的生命留住多一會兒。
房門很快輕響，有人走了出來。
黎少清的眼圈兒微紅，俊逸的臉上，微微有青茬在嘴角。
他看起來十分憔悴。
此時的林末末根本沒時間去過問別的，隻道：“媽媽怎麽樣了？”
“她讓你進去，有話要跟你講。”
黎少清的聲音很輕，輕到仿佛風一吹，就什麽也沒有了一般。
林末末再也控製不住，推門走了進去。
這道門推開容易，但是走到病床邊卻像是腳灌了鉛似的。
宋晚已經摘了呼吸罩，因為她覺得，這樣才可以好好跟家人告別。
“快過來，我的……天使。”
林末末想忍來著，可這句天使，叫她怎麽忍？
如果她真的是天使，一定不讓他們把她的靈魂帶走。
她想把她留在人間。
林末末抑製不住眼淚撲向了床上的宋晚，哭得泣不成聲。
女人的手指顫微微撫在她的臉上，聽到她輕輕道：“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我家小雯，你究竟叫什麽？
可以告訴我嗎？”
林末末不禁吃驚地抬起頭來，看向床上的女子，又看向那道通往外界的房門。
她知道？
她什麽都知道？
那究竟是誰在瞞著誰呢？
“媽媽，我……”
“你能叫我媽媽，我很高興。
真的很高興，謝謝你，陪我這麽久。
我的小雯，她大概是，回不來了。
不然，少清他不會……“
宋晚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她的病，她也早就知道了。
她會選擇沉默不去說，是不想家人替她擔心。
隻是黎曉雯這件事情，她對黎少清還是有些怨恨。
孩子不見了，為什麽沒有去找？
她為什麽不在了？
林末末的吃驚表情更是證實了她的猜測。
也難為了這個孩子，她和黎曉雯從外表上幾乎看不出來。
但是眼神，她的眼神再怎麽裝柔弱與可憐，總是和自己的小雯有一定的差別。
這是宋晚看出她破綻的原因。
知女莫若母，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兒，又豈是別的女孩子輕易能模仿的呢？
隻是看著林末末那麽賣力地扮演黎曉雯，宋晚也隻能默默接受，沒有揭穿。
如今到了彌留之際，她隻想對林末末說，不必再假裝黎曉雯，她可以做回她自己。
“告訴我……你的名字。”
宋晚斷斷續續問道。
林末末抽泣著道：“林……末……末。”
“林末末……”
宋晚念著這個名字，眼睛望向虛空，眼角有淚水繼續滑落。
這世界上有一個女孩子和自己的女兒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是靠整容，還能說明什麽呢？
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真的存在嗎？
宋晚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想這些。
她緊緊抓住林末末的手，眼睛重新轉到她的身上。
女孩兒還在哭泣。
她舍不得宋晚離開，哪怕她揭穿了自己，以後都沒有機會再做她的女兒，她也不想她離開。
“媽，媽，你說句話好不好？
不要不理我？”
但宋晚隻是笑，她已經沒辦法再說話了。
靈魂仿佛已經脫離了她的身體，她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林末末感覺到握住她的手越來越無力，宋晚終究是閉上她美麗的眼，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林末末再也抑製不住情緒，撲在宋晚的身上號啕大哭。
黎少清在門外看得清楚，根本來不及和他的大嫂告別。
宋家也派了人來，但他們隻是冷漠地看著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到死，宋晚似乎都沒有改變她在宋家的地位。
但她也並不感到遺憾。
她知道，愛她的人，永遠愛她。
討厭她的人，她也不用去在意他們的感受。
黎少清忍住巨大的悲痛，將林末末從宋晚的身上拉開，讓醫護人員可以將宋晚用白布搭上。
醫生在一旁宣布死亡時間，護士做記錄。
林末末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病房的。
黎少清的心裏更是交錯著複雜情緒。
大嫂去世了，隱瞞林末末的身份也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末末，你以後都隻會是林末末了，不必再裝作黎曉雯。
你的任務完成了。”
黎少清啞著嗓子道。
他的目光空洞，仿佛所有的情緒都已經抽離他的身體。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以為，林末末其實一直是想當林末末的，她並不想當沒有靈魂的黎曉雯，受人擺布，被人欺負的黎曉雯。
然而，他錯了。
突然，林末末卻是狠狠抓住了他的衣領，衝他惡狠狠道：“黎少清，你想卸磨殺驢。
你以為我媽死了，我就不是她的女兒？”
“你……”
黎少清驚異於此時林末末的表情。
她是不是入戲太深？
她真的把宋晚當成了自己的母親？
林末末也隻是那一時有勇氣這麽做，大概是因為宋晚的去世讓她受刺激太大。
她忘不了宋晚臨終前跟她說的話。
她問她真實的名字，並且告訴她，她不必再假裝黎曉雯。
可她就是想，她為什麽不是真正的黎曉雯呢？
這樣或許宋晚會活得長一些？
”你說，是不是我害死了媽媽呢？
她早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黎曉雯。
她一定在想著，為什麽我們要騙她？
為什麽要讓她活得這麽痛苦？
一定是這個原因，她才選擇了去另一個世界。“
林末末哭得泣不成聲，最後趴在黎少清的懷裏，再也沒有力氣站直身體。
黎少清受到的震動不比林末末少。
原來，那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早就知道眼前女孩兒的假冒身份。
她選擇不說，是想要將錯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