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流年(下)
狠久之後,當白幻幽回想起那個夜晚的時候,浮現的總是此時的甜美與隨後的感傷。她心中蘊含的傷痛與猶豫雖然並未在此刻得到結果,但是,他卻在靜默中深深地慰藉她,並且給予她莫大的支持。
察覺到自己已經慢慢清醒,但白幻幽仍是固執的不肯睜開眼,她感覺到自己處於溫暖柔軟的被褥包裹之中,這讓她一方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另一方面讓她感覺到心中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然而,她還是越發的清醒起來,最後還是慢慢的睜開眼。不遠處,一盞燭火幽微的發出黯淡的光,書案前端坐的男子,留給她是一如往常的沉穩背影。稍長的鴉黑的髮絲略微凌亂的披在肩頭。她勉強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輕輕的坐了起來。然而這細微的**聲音仍然驚動了他,男人的背影微動了一下,然而他並未轉過頭來。
白幻幽眯起眼睛,她知道此刻這個夢境必須終結,然而這夢幻卻是如此的美好與甜美讓她無法放手。她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緩緩站起,走到男人身旁,然後坐下。
歐陽聿修低聲道「這麼快就醒了?」「嗯。」白幻幽小聲的答應了,接著還是沉默。在停電的夜,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和偶爾的一聲燭huā爆破的聲音。
歐陽聿修低著頭,繼續看著手中的劇本。而白幻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躲躲閃閃,最終放在沙發上,伸出食指輕輕的按著他影子的邊緣描繪。不過一會兒,她還是收回了手,然後輕輕地倚在了他背上。
歐陽聿修微微一震,並未閃躲。
「歐陽大哥。」白幻幽將臉龐埋在他灰色的外套中「新年以後,我想找一處新房子。所以,按照合約,我必須提前告訴你。」
「嗯。」歐陽聿修輕輕的答應了一聲,準備翻頁的手遲疑了一會兒,仍然繼續翻頁。他在困惑和疑問之間緋徊不定,於是習慣性的揉了揉眉心。「為什麼?」
「從下個學期開始,課業會更加繁重,而且時裝周期間我可能要跟著老師在各個秀場跑……」
「這些都不是理由。」歐陽聿修還是那種淡淡的溫和。
「我……」
「埃里維斯說自從烤肉大會之後你的情形就不太對。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么?竟會讓你這樣惆悵?」歐陽聿修淡淡的問,聲音還是很溫和的,這讓白幻幽不禁疑惑,到底他會不會有生氣的時候?好像無論是什麼時候,他都是那樣的情緒,溫溫的,像水一樣。
「太過依賴了。」白幻幽的嘴唇輕輕貼在他的脊粱上,聲音順著肌肉骨髏傳播,然後銷彌於他和她之間已經無法分辨的縫隙中。「我離開美國在聖馬丁求學就是為了獨立,像現在這樣過分的依賴歐陽大哥,只會成為最差勁的累贅。」
她的笑聲從咽喉深處逸出,溫熱的氣息隔著衣料透在他身上。她閉著眼,低聲陳述「我很喜歡和歐陽大哥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天,都很幸福。可人生總是在流轉中不斷的相聚又別離,而現在,就是……………」白幻幽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歐陽聿修的手捂住了嘴,冰冷潮濕的手掌貼在她的臉龐「煩惱的時候,就暫且停頓下來,將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除此以外,什麼都不要去想。」
「讓我說完。」白幻幽輕輕拿開他的手,卻被歐陽聿修掌心的冰冷嚇了一跳「歐陽大哥,是不是病了,為什麼手掌這麼冷?」她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呵氣,然後揉搓著他冰冷的手,自顧自地說道「是了是了,一定是因為停電的緣故,所以連供暖都停止了。」可是,她自己身上穿得也並不算多,為什麼一點也不覺得冷呢。
「歐陽大哥,你病了!」白幻幽在摸了歐陽聿修的額頭之後,大驚失色」「你是不是胃疼,你是不是有沒有好好吃飯?」「無礙。」歐陽聿修並不覺得胃部的疼痛有多麼強烈,他在意的是,自己竟想不出一句話來留住她。
「笨蛋,笨蛋,笨蛋!」白幻幽焦急地站起身,急匆匆衝進盥洗室翻箱倒櫃的找出一瓶葯,然後接了杯水,捧到歐陽聿修面前「快把葯吃了,馬上就要過聖誕了,難道歐陽大哥連烤火雞都不想吃了么?」歐陽聿修看著手裡的葯,唇邊露出一絲笑意「你確定真得要兩個人一起吃掉一隻碩大的烤火雞么?」
「呃……」
「也許要增加一些有氧〖運〗動才可以……」歐陽聿修倒出幾片葯放入口中,然後以水送服「口腹之慾和保持身材,有時的確是一頓矛盾。」「歐陽大哥是笨蛋么?難道這段時間都沒有好好吃飯么?就算工作再忙也要吃飯吶!
白幻幽奪走他手裡的水杯,然後義正言辭的教訓道:「不好好吃飯這種只有小孩才會做的事,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唔,前段時間的工作的確是有些趕,因為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過節,也不想像個傻子一樣四處跑連水都沒時間喝。」歐陽聿修雙手一攤,用甚是無辜的語氣說道「我是人不是神,偶爾也會有這樣那樣的任性。」「任性也好,想要休息也罷,時間不早了,歐陽大哥早點回房間休息去吧。何況,這樣微弱的燭光,對眼睛可沒有好處。」白幻幽的手重重地放在歐陽聿修的肩上「再說,我們還沒有買聖誕樹,沒有布置房間,沒有腌制火雞,沒有……」
「鎮定,幻幽。」歐陽聿修拍了拍放在肩頭的手,然後順勢將她拉入懷中,柔聲道「時間還來得及,等天亮以後我們一起去買,現在,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嗯。」白幻幽的臉龐埋在他頸間,過於疲憊的靈魂放緩了情緒,倦意再度襲來。果然,她的精神力下降了,這麼久沒有用靈魂凝結體竟讓她如此疲憊。或許,也是因為,那一夜,實在是太過癲狂。
再加上丟失的記憶驀然回歸,或許在潛意識裡,她始終希望自己可以沉睡不醒吧。
為什麼捨不得這份溫柔,為什麼拒絕憂傷與嘆息,她一直記得他的愛撫與溫存,但也是只是記得罷了。這一刻,就讓她摒棄所有,只沉醉於他的溫柔之中,不考慮任何的過去與未來。至少,在這溫暖的懷抱中,讓她擁有一切吧。
這是理智遠離之前,她最後的想法。
轉天的清晨,滿天鈴雲密布,平日里早該升起的太陽也不知去了何處。微弱的一抹殘月尚在西天際沉重喘息。
歐陽聿修小心地探出手在她的鼻翼下,然後露出一抹放鬆下來的笑容。至少,沒有再發生埃里維斯口中那種呼吸全無的狀況。那一夜,如果不是埃里維斯生性謹慎,也不會讓他們發現白幻幽竟會有這樣危險的狀況。
沒有呼吸,但是體溫猶在,而且四肢依舊柔軟,像是植物人,卻又完全的不同。埃里維斯不清楚這種情況意味著什麼,只能打電話給他由他定奪是否要立刻送往醫院。
「暫時先不要。」歐陽聿修對催化出場的蘭芊薇揮揮手,示意她稍候,然後繼續說道「等到天亮,如果還是這種狀況就給瞿靖估打電話。」「AU YEUNG,你確定么,也許會錯過治療的最佳時間。
歐陽聿修極低極低地嘆了一口氣「一切都拜託你了。還請暫且忍耐,我會儘快結束這邊的工作,去比勒陀尼亞找你。」
「喂喂,難道你一點都不害怕么?就算沒有證實她就是你的小情人,可眼前這種情況很危險啊!」
「我很怕。」歐陽聿修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他低聲道「我現在真希望自己能有任意門,而不是乘坐飛機繞過半個地球才能去見她。」埃里維斯微微慍怒地抿起嘴唇「是是是,我知道了。雖然從沒有做過護士之類的工作,但是,至少我還住過醫院。」
「謝謝。」
……哼,這兩個字就不必了,當然,如果你願意喊我一聲哥哥,我會非常樂意的。」
「完全沒可能。」「呀咧呀咧,真是全世界最彆扭的弟弟。」
「嘁。」「啊,唱歌的時候千萬不要因為擔心就忘詞啊,你這個忘詞大王。」「你真得很煩人。」
歐陽聿修掛了電話,闔上眼長吁一口氣,走上舞台,他很久都沒有穿紅色的衣服了,這樣的顏色與其說是幸福和喜悅,還代表著鮮血和生命。
這個地方真得是他希望之所在么?
他正在做的事情真得是他熱愛的么?
聽著那些歡呼與吶喊,看著不斷閃耀的鏤光燈,歐陽聿修手臂輕搖隨著熱烈且奔放的音樂舞蹈。然而,他只是冷冷地看著舞裙,甚至是冷冷地看著自己,他不是厭煩,只是暫時失去了熱情。
何況,這一刻,他本就是心神不寧。所以說,他只是人而絕非神。
演出結束,他立刻訂了飛機票,並且讓蘭芊薇拒絕了其他的跨年活動。他並不在意出鏡率,也不在意所謂的出場費,他只是想讓每一個喜歡他的人臉上多一些微笑,同時,也希望自己所愛的人能夠平安。
這是他有關未來,最淺薄也是最深切的願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