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軍中無父子
大興與齊國交界處靈州城城主府,一眾將士群臣激憤,居中的謝拓疆面色深沉,看不出他的想法。
「大將軍,元帥被北原穆爾那小兒所害,生死未卜,我們離東面戰場最近,完全可以直接調一支兵過去支援!末將請命,出兵北原!」一個年輕將軍慷慨激昂道。
立即有人符合,「對啊,就算是皇上想調兵也肯定從我們這裡調。周圍的守軍只有我們離的最近。大將軍,咱們出兵吧!現在老將軍狀況不明,那穆爾小兒肯定會趁勝追擊,我大興東面危矣!東軍危矣啊!」
「就是!現在齊國元氣大傷,我們這麼多人,就是分兩支兵去北原也絕對不影響大局!」
「大將軍,出兵吧!」
「大將軍,東面的軍隊需要咱們的支援!」
「是啊,大將軍!」
謝拓疆面沉如水,「諸將難道不知道沒有皇命,絕對不可以輕易調兵,哪怕是一兵一卒!」
「但是也有一種說法叫做事急從權,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皇上英明神武,自然能夠明白大將軍忠君為國的一番苦心。更何況老將軍還是大將軍的生父,即便是後來有所責怪看在這一點上皇上也一定能夠……」
「軍中無父子,這一點,還要我來提醒諸位?」謝拓疆不為所動,沉聲道。
「可是大將軍……」
那將軍還想說話卻是被謝拓疆打斷,「呂斌,你身為我軍中少校,卻不能以身作則。服從軍令是軍人的天職,你現在不適合留在戰場,這一次押送歐陽少鴻回京就由你去帶隊。」
「大將軍,我錯了,我不要回京。這時候正是兄弟們為國殺敵的時候,我不回京!」呂斌急了,激動說道。
謝拓疆瞪向他加重了語氣,「怎麼,你現在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
明明謝拓疆和他的年紀一般大,但是這威勢卻讓呂斌只得癟了癟嘴,無奈道,「是,末將領命。」
「大家不要說了。我們現在是討伐齊國的征齊軍,齊國戰線的調動大家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跟我提。但是與齊國戰場無關的事情,就不是諸位應該操心的範圍。你們憑什麼覺得齊國已經元氣大傷?就算抓到歐陽少鴻,只要有歐陽燁在,齊國就還是那個齊國。但是現在,確實如你們所說,謝元帥受傷了,東面軍的戰力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可愈是這個時候,大家更應該沉下氣,不能自亂陣腳。」謝拓疆沉著臉把一眾將士都訓了一遍,擺擺手道,「還不回去操練?都下去。呂斌留下。」
一眾將士被謝拓疆訓的不敢吱聲,雖然這位大將軍年紀輕輕,但是他從小就在戰場,歷經百戰,經驗豐富,在軍中的威信絲毫不亞於他父親。
眾人低垂著頭魚貫而出,有和呂斌關係好的還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大將軍說的這些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老元帥打了一輩子的仗,這軍中有一半的人跟過老元帥,還有些就直接是謝家軍,對於老元帥的感情可想而知。
如今老元帥生死未卜,眾將士自然擔心。
「大將軍,您要打要罵就直說吧。」待眾人走了之後,謝拓疆不說話,呂斌被他盯得渾身發毛,哭喪著臉說道,「反正我都被您趕回京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倒霉的。」
「怎麼?呂斌,你是輕視這一趟差事?」謝拓疆皺了皺眉頭。
呂斌苦著臉道,「末將不敢。不過這種事情,大將軍您不如換個人吧。」
「多少人想著獻俘回京風風光光,怎麼你還偏偏不願意?」謝拓疆道。
呂斌立即來了精神,「末將只想打仗,不想回京。如果別人覺得風光就讓他們風光好了,我就想在前線,為國殺敵。咱們當兵的在京城那不就等於把刀收進了刀鞘當擺設嗎,只有戰場才是我們應該呆的地方,只有在這裡才能發揮我們的作用。」
「這樣看來我這個人沒選錯。」謝拓疆讚賞地點點頭,「這一次不是普通的獻俘。歐陽少鴻是歐陽燁唯一的兒子,更是齊國的太子,他知道的事情肯定很多,這對我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情報。但是現在我們沒辦法撬開他的嘴,就是嚴刑拷打也不能確定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所以雖然是獻俘,但其實是給皇上送情報。我相信以皇上的聖明,一定能夠得到很多正確的消息。而這些消息,將來對我們和齊國的作戰一定很有幫助。」
聽謝拓疆這麼一分析,呂斌的臉色也漸漸嚴肅起來,慎重的點點頭。
「屬下明白。這樣看來,齊國肯定會想盡辦法救走歐陽少鴻,屬下一定會嚴密看守。」
謝拓疆搖搖頭,「不,在大興的地盤救走一個敵國太子,歐陽燁沒這個本事。但是想讓歐陽少鴻不能開口,除了救他,還可以殺了他。」
「大將軍,難道說……」呂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歐陽燁會派人刺殺歐陽少鴻?不會吧,這可是他的兒子,還是唯一的兒子。」
謝拓疆眼中閃過一抹忌憚,「以我和歐陽燁打交道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他是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所以如果他派人刺殺歐陽少鴻,沒什麼奇怪。而且歐陽少鴻也並非他的親生子,只是一個繼子。如果歐陽少鴻死了,歐陽燁現在完全可以再收一個繼子。」
呂斌咽了咽喉中的唾沫,「救人不容易,殺人的手法卻多。大將軍放心,屬下一定寸步不離的守著歐陽少鴻,絕對不讓他被歐陽燁殺了。」
「嗯,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不是讓你回京領賞去的,而是交給你一個艱巨的軍事任務,將這個活情報運送回京。如果一切順利,不僅可以加快攻齊步伐,也能夠讓我們少死很多戰士。這件事若能做成,比你一個人在戰場上殺敵更對我們整體的作戰有用。」謝拓疆望著呂斌,鄭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軍令。」
呂斌立即單膝跪地抱拳認真道,「末將領命!誓死完成任務!」
安排完獻俘事宜之後,營帳中只剩下謝拓疆一個人。這個年輕沉穩的將軍盯著中帳的地圖,眼神久久落在東線的地方,只覺得這地方真是悶的喘不過氣來,徒步走出城主府。
此時的靈州城裡到處都是巡邏戍守的士兵,大部分百姓已經被提前遷移到了附近州城,但是依舊有很多百姓自願留下當民工,這些人軍中都會給一應給撫恤。雖然糧草丟失,大興國庫略緊,但是不論是平時還是戰事,對這些普通的百姓一直都給最優渥的寬待。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齊國一直有人逃跑回大興。建國五年,齊並不得人心。當然了還有一些百姓支持齊國,畢竟這裡在二十年前是后齊的國土。
如今大興的版圖都是前幾代君主打下來的,也因此遺留了許多歷史問題。照謝拓疆來看這守天下治天下,比打天下難多了。
當然了,這個時候的謝拓疆並非是想感慨這些問題。他是個軍人,從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是。軍人不需要考慮治國治民的事情,他們謝家對朝廷忠心耿耿好幾代人,他也不需要去考慮如今的皇帝是否英明神武,他要做的僅僅是守住自己的國土,收復故土,忠君愛國,保家為民。
此時此刻謝拓疆心情沉重只是因為從東面戰場傳來的消息——父親生死不知。
在眾將面前他不能表現出沉痛,以免影響軍心。他必須沉著冷靜,鎮定自若的在消息來臨之後,以征齊軍大將軍的身份作出最合適的應對。
但是,那個人是他的父親啊,他唯一的父親。教會他打戰,教會他做人的道理,教會他為將的原則,教會他一切的,父親。
謝拓疆漫無目的穿過大街小巷,人煙漸漸稀少,原來已經到了靈州城郊的靈山。
這是座非常大的山,植被茂盛,齊國所在之地多山多水,像這樣的大山很常見。
謝拓疆覺得這裡很好,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發泄情緒而不需要擔心別人知道。這個時候他不是威武大將軍,不是謝家的嫡子,只是謝遠的兒子。
父親,生死未卜。
謝拓疆握緊拳頭,對著旁邊一棵兩人合抱粗的樹重重擂了一拳,剛拳震在樹身上,一地落葉紛紛。
「啊,救命!」
拳頭剛打完,伴隨一聲驚呼一個素色人影從樹上落了下來。
謝拓疆沒注意樹上竟然有人,也沒料到自己一拳打下去還把樹上的人給震了下來。還沒看清人影,但是看打扮應該是靈州城的民女,謝拓疆二話不說飛身而起接住落下的身影,穩穩落下。
「姑娘,你沒事吧?」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
她穿著一身普通的天青色長裙,墨色的長發簡單的綰了個髻,斜插一支梨花雕雀木簪,看起來彷彿只是普通的百姓,但卻清新脫俗,一雙明動的大眼睛水瑩晶亮,清麗的容顏如此熟悉。
謝拓疆微愣了好一會兒,眼神中漸漸泛起一絲色彩,「是你?」
「大將軍還請先放下民女。」
謝拓疆臉上閃過一抹不好意思,局促將人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