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外之爭

  看那弟子遍體鱗傷、慘不忍睹的模樣,蘇祁劍眉一蹙,沉聲問道:“此處究竟發生何事,以致你等同門相殘?”


  ??見宗主並未因為自己的冒犯而嚴懲自己,那弟子心中的不忿立時就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他道:“宗主,弟子心知我等資質一般,比不得內門的師兄師姐。但我等被納入宗門之後,自問都是勤勤懇懇為宗門做事,從不會對手上差事懈怠半分。哪知弟子今日卻橫遭同門輕賤……”


  ??他手臂一抬,指向場中一名形狀同樣狼狽的弟子,恨聲道:“這位師兄今日在眾目睽睽之下恥笑我等形容粗鄙。弟子不服,便上前與這師兄理論。不想他卻揚言,道他羞於與我等為伍!宗主,難道是因為我等資質不行,所以我外門就不是碧鬆之人了嗎?”


  ??如此說著,那弟子心中也是委屈得很。


  ??蘇祁麵上沒有動靜,心中卻正思量那弟子所言真假。


  ??哪知那弟子不見蘇祁反應,忽然就推金山倒玉柱般的向他跪下,叩首道:“還求宗主給我外門一個說法!”


  ??這名弟子方才說的話,盡皆道出了在場那些外門弟子的心聲。


  ??是以他甫一說完,場中其他的外門之人,強撐著蘇祁強大的靈壓,盡數掙紮著朝他跪下,眾口一詞道:“還求宗主給我外門一個說法!”


  ??蘇媛瞧著隨外門之人一起跪下的齊鈞,眸中迅速閃過一道暗光。


  ??外門中那些先天資質不足的人,在修行初時,條件比內門中資質最低的弟子便要差了一大截。


  ??再加上宗門中的外門弟子普遍要為宗門打理各項事務,那些事務便要分散掉他們大量的時間精力,是以他們的修煉進度,自然比不得隻用專注於修煉的內門弟子。


  ??如此一來,內外門之間的差距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大,直到兩者之間的關係,成為弱者附庸強者的生存模式。


  ??蘇媛雖也是個穿越者,但她一來,便成了資源不缺,隻需要苦練己身、提升修為的,一派宗主的女兒。


  ??因著初時起點太高,是以蘇媛開始時並未發現有什麽不對。


  ??可直到方才見了場中情況,以及那外門弟子的控訴以後,蘇媛這才意識問題所在。


  ??但齊鈞卻不一樣。


  ??他本身便是由現代穿越而來,“等價交換”、“人人平等”的概念,早已被他融進骨子裏。


  ??因此早在齊鈞被納入外門時,他便發現了這個世界中,宗門製度的漏洞。


  ??但彼時齊鈞初來乍到,又身份低微、人言微輕,若是將這些問題說出來,隻怕他立時就會被逐出碧鬆,成為一個沒有靠山的低階散修。


  ??雖說齊鈞不是不能離開碧鬆當個散修,但那時的他卻已經靠上了原主。


  ??既然有了大量的修行資源免費供應,他又何必讓自己苦哈哈的身處危險境地,為些個不值錢的低階修行資源賣命呢?


  ??於是齊鈞的心中一麵鄙夷著外門弟子的愚蠢,另一麵卻又心安理得的享用著原主對自己的“資助”。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對他而言真是好不自在快活!


  ??若不是蘇媛的到來打破了原本的軌跡,齊鈞對宗門製度漏洞的伎倆,應當是用在碧鬆滅門以後,他所投的另一個宗門了!

  ??之前蘇媛離開時並未理會湊上前來的齊鈞。而算算時間,從她離開,到隨蘇祁回來,這期間頂多也才半柱香的功夫。


  ??哪知就是在這短短的半柱香內,竟被齊鈞尋到空隙,將內外門之間的矛盾激化!

  ??彼時的蘇媛還未曾將齊鈞當成一回事,隻認為就算向春花將他醉酒後的胡言亂語告訴齊鈞,那也於事無補。


  ??不想此番卻棋差一招,讓齊鈞在四麵楚歌之際,尋到內外門間的矛盾,生生抓住一線生機!

  ??隻要碧鬆內外門間發生衝突,齊鈞之前所行的一切便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畢竟比起宗門不穩,區區一個無事生非、顛倒黑白的外門弟子又算得了什麽?

  ??待想明白齊鈞心中打算及其目的後,蘇媛心中冷笑:有著這份靈敏的心思,齊鈞當真不愧為原著中的男主角。


  ??隻是眼下內外門間的糾紛該如何解決?

  ??蘇媛清透黑亮的眸子半闔,濃密的睫毛在她眼下蒙上了一層陰影。


  ??一息之後,她心中下了決定,當下便暗中給身前的蘇祁傳音。


  ??蘇祁此刻正橫眉冷目的看著場中那些跪倒在地的弟子,在忽然接到女兒的傳音時,他還有些驚訝。


  ??隻是在聽完蘇媛的話後,他目中掠過一抹沉思,而後便將釋放出去的靈壓盡數收回。


  ??“今日你等所求之事本座已知。但單憑你等證言,還不足以取信於人。”


  ??說著,蘇祁便看向之前那名被外門控訴的內門弟子,問道,“趙馳,外門所言之事是否是真?”


  ??之前在混戰之中便被揍的渾身狼狽的趙馳聞言,隻覺自己似乎被宗主靈壓鎖住渾身氣機一般,心下狠狠一抖,顫聲回道,“回、回稟宗主,此事是真……但、但那時弟子不過是有口無心,況且弟子說完那話,他們也未曾立時反駁弟子所言,是以、是以……”


  ??“是以後來你見他們過來駁斥於你,一時氣不過,然後跟人打起來了?”見那趙馳“是以”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蘇媛看著都為他著急,當下便不由自主接口問道。


  ??趙馳聽了蘇媛所言,心中不由暗自為蘇媛的聰慧咋舌,麵上卻是點頭以示承認。


  ??當時蘇媛與兩位築基師兄師姐去了他處尋宗主前來,而在這段時間裏,衝突就忽然之間爆發了。


  ??若非那些外門弟子忽的一下子怒氣衝衝的全都擁上來,趙馳還真不知自己之前無心說的那句話竟然得罪了這麽多人。


  ??蘇媛得了答案,卻並不滿意,一臉懵懂的問道:“那為何在我們回來後,你們全都打成一團?他們尋的不是你一人嗎?”


  ??趙馳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方才那番混戰仍曆曆在目,但此時也是被蘇媛問得一懵。


  ??是啊,若隻他自己嘴欠被揍還情有可原,但為何後來身邊的同門都被拉下水了?


  ??蘇祁看向其他人,見不管內門弟子還是那些外門之人,看起來也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眉心又是一皺。


  ??正在蘇祁心中暗暗為這些弟子煩惱時,蘇媛卻又朝著一個方向開口了,“齊鈞,方才那場混戰沒有傷到你吧?”


  ??正縮在角落當鵪鶉的齊鈞,在聽到場中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時,抬起了頭。


  ??見到那嬌俏的少女,終於對自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時,齊鈞隻覺四周一片春暖花開。


  ??隻是此刻正在陶醉的他,卻忘了眼下所處的情境。


  ??場中眾人聽見蘇媛的詢問,皆是羨慕嫉妒恨地將目光向角落裏的齊鈞投去。


  ??但在目光都落到齊鈞身上以後,眾人才驚覺齊鈞除了發絲散亂、衣裳不整之外,其他竟是半點都未曾傷到!

  ??那名控訴內門的弟子心中似乎隱隱想起了什麽,看向齊鈞的目光登時便變了幾變。


  ??見成功將眾人關注點轉移到齊鈞身上,蘇媛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然後便轉身去了蘇祁身後,深藏功與名。


  ??而蘇祁見了女兒行徑,卻並未多說什麽。


  ??隻是他目光深沉的向齊鈞那處瞥了一眼,便輕咳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全數拉回。


  ??經過方才蘇媛那麽一打岔,外門之人心中雖仍有些意難平,但他們的情緒卻沒有之前那麽激烈了。


  ??雖說碧鬆給外門弟子的待遇比尋常宗門要優厚很多,但說與內門要一碗水端平,卻仍是有些差距。


  ??之前他們因著一個內門發生衝突,但眼下宗主在此,說不定能夠借此為外門謀得一些優待呢?


  ??思及此,一些外門之人的眼中不禁綻出一抹希冀之色。


  ??“你等方才在此聚眾鬥毆的緣由,本座已經清楚了。”


  ??蘇祁說著,目光在場中那趙馳身上停了一停,直把趙馳看得渾身冒冷汗,然後才挪開視線,繼續道:“凡是入我碧鬆之人,無論身處內門外門,皆是我碧鬆弟子。”


  ??“家有家法,門有門規。既然你等今日在此聚眾群毆,本座便罰你等半年月例,你等可有異議?”


  ??原先眾人還以為自己會被逐出碧鬆,不想卻隻是被罰了半年月例,心中哪裏還敢有什麽異議?

  ??是以眾人當下便紛紛點頭,口呼宗主英明。


  ??見眾人反應,蘇祁也不意外。


  ??他繼續說道:“今日既然趙馳口出狂言在先,又有其他內門之人與你等鬥毆在後,本座就封住他們修為,將他們送去外門受你等差遣半年,趙馳留在外門一年,你等可算滿意?”


  ??外門眾人聞言,皆紛紛跪伏以示認可,然後便又聽蘇祁道,“既然此事你等都沒異議,那就再來談談小女無故被人汙蔑之事吧。”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心中這才想起被聚集在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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