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五百二十七章 後燕滅國北燕立
劉裕坐起了身,看著慕容蘭,正色道:「阿蘭,我起兵反桓是為了解天下百姓倒懸之苦,也是為我們北府軍受到屠戮的同袍們報仇雪恨,說得自私一點,也是為了自保,因為桓玄必不容我們,可是對南燕,我並沒有這樣非打不可的理由。我並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或者是功業而挑起戰爭,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對我這點也不了解嗎?」
慕容蘭幽幽地嘆道:「我認識你的第一天,你就是把漢胡不兩立,誓要收回北方失地掛在嘴上,當年你不過一個京口村夫尚且如此,現在你手握大權,成為整個晉國的主宰,可以調動幾萬大軍,幾十萬民夫來實現你的夢想,一紙休戰和約,不可能讓你真正放棄出兵的打算,狼哥哥,何必這樣自欺欺人?」
劉裕正色道:「我年少時想要北伐諸胡,收復失地,只是因為我相信在北方胡人的統治之下,漢人生不如死,需要我們去解救,自幼以來,不停地目睹一批批流民南下,聽他們說在北方的悲慘經歷,更是強化了我的這種意識,但現在,至少以前幾年的南燕,漢人並非活不下去,反倒是大晉內戰時,逃往北方的百姓也為數不少,兒時的口號和夢想,已經不再是我現在必須要做的事,畢竟,我要對大晉的子民負責,如果讓他們沒有必要的情況下陷入戰亂,遭遇痛苦,那我跟桓玄,又有何區別?」
慕容蘭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你真的可以不主動起兵開戰?」
劉裕嘆了口氣:「江北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民眾並不願意有戰事發生,作為百姓,能安居樂業,太太平平的,就是最大的幸福,我不可能強行地逆民意而行事。桓玄之所以會失敗,就在於他違背天下人心,雖然他沒有北伐開戰,但是他橫徵暴斂,滿足他和他周圍那些蛀蟲的一已私慾,這才會天怒人怨。而我,現在打了這麼多年仗,人心思安,要是一意孤行地挑起戰爭,也只會跟桓玄一樣的結果。」
說到這裡,劉裕頓了頓,看著慕容蘭:「其實南燕也是一樣,這些年區區一州之地,卻是長年維持幾十萬大軍的規模,慕容超上任以來,又是營造宮室,又是修築城池,使用民力無度,也為了鞏固權力,誅滅異已,幾次興兵討伐各地藩王大將,這中間,你也出力不少吧。」
慕容蘭點了點頭:「是的,慕容法,段宏這些人,手握重兵,又對阿超不服,不先行消滅,以後早晚會有大亂,之前大燕的滅亡,不就是對慕容麟這樣的人一直縱容而導致的嗎?我親身經歷過這樣的事,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阿超雖然不如小哥他們遠矣,但畢竟,畢竟是小哥親自確立的太子,我作為姑姑,有責任也有義務扶他坐穩皇位,不然,南燕會再一次地內亂!」
劉裕嘆了口氣:「現在名義上的後燕也已經亡了,成了北燕。慕容盛當年雖然平定了蘭汗之亂,恢復了後燕,但是他很快在宮廷內亂中被人暗殺,然後燕人又立你大哥慕容垂的幼弟慕容熙為帝,這個慕容熙,又繼承了慕容寶的昏庸與放蕩淫邪,不顧國事,成天和前秦宗室苻謨的兩個愛女在一起私混,甚至,還在大苻氏死後下葬之時,當著全城軍民的面,跳進棺材里再次跟屍體野合,這種違背人倫之舉,實在是震驚天下!」
慕容蘭的臉微微一紅,嘆道:「阿熙確實太過荒唐,淫亂無度不說,還在境內橫徵暴斂,他不去卧薪嘗膽,整兵報仇,攻打仇國北魏,卻是去一次次地攻打鄰國高句麗,又因為指揮無方,屢次戰敗,弄得國內民怨沸騰,最後,慕容寶的養子慕容雲,起兵反叛,殺了阿熙,一併誅滅了我慕容氏所有的宗室後代,可嘆我們慕容家橫行天下幾百年,到最後,反而在遼東的老農那裡,被人滅國,而滅我慕容氏的,卻是收留的高麗養子慕容雲!」
劉裕點了點頭:「你這樣地扶助南燕,恐怕也是因為後燕給滅,慕容雲改回高姓,然後這個高雲又給馮氏一族的馮跋兄弟所殺,原來的後燕,至此也徹底改名北燕,成了馮氏之國,而這南燕,則是僅存的慕容氏國家了,你為了保這南燕不滅,不惜來刺我,我也可以理解。」
慕容蘭看著劉裕,輕聲道:「有時候我在做夢,夢見我們又回到了草原,你不再是手握大軍的大將軍,我也不再是什麼燕國公主,我們可以放下一切,改名換姓,就這樣快樂地過下去,但是夢一醒,永遠是奢望!」
劉裕正色道:「阿蘭,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不必一定要做敵人,現在後燕已滅,遼東永失,你們再也不可能回到草原了,慕容氏,乃至你們所有鮮卑部落的前途,只剩下一個,那就是永居中原漢地,成為漢人一樣的農夫,編戶齊民。慕容超顯然沒有這個才能,而且他現在還認不清楚形勢,野心勃勃,只怕再過幾年,不是我要打他,而是他想要來找我。這回我把諸葛長民和三支北府軍派往淮北,就是讓他斷了這種來搶劫的念頭,一旦他先動手,那大晉上下必然群情激憤,到那個時候,就不是我不想打,就能阻止得了的!」
慕容蘭咬了咬牙:「阿超是皇帝,他跟我的關係,現在遠遠沒有跟公孫五樓的親近,你說得不錯,我也相信有一天,他會主動出擊,所以,我管不了他,只有來刺你,不管大晉會不會報復,如果,如果你這個天下名將不在,也許南燕,還可以活下來。」
劉裕搖了搖頭:「阿蘭啊阿蘭,你怎麼這樣幼稚?就算我不在了,大晉還有希樂,還有無忌,還有阿壽,還有這麼多能征善戰的北府軍將士,難道他們就不能滅了慕容超?你想刺我,只是徒勞地想要盡作為慕容氏子孫的最後一點義務,以此求得內心的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