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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寄奴妙語釋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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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忱這一下如同給一瓢涼水,從頭到尾地澆下,心裏都是拔涼拔涼的,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一邊的高台之上響起:“敕曰,秦軍俘虜凶險,雖已解除武裝,仍須多加戒備,著即命鎮軍將軍,都督徐,豫,兗,揚,青五州諸軍事,東興縣候謝玄,領北府精銳,暗中戒備,嚴查不法之徒與秦軍俘虜,有圖謀不軌,尋釁滋事者,可先斬後奏!”


  眾人全都臉色大變,看向了台上,隻見王謐一身官服,手捧聖旨,神色肅穆,王忱的聲音都有些變了,他知道,這王謐現任秘書丞,專門起草與宣讀這些詔書,絕不會有假,而現在他出現在這裏,手捧詔書,顯然也是貨真價實的聖旨了。


  但王忱仍然不死心,厲聲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會稽王是錄尚書事,這件事,他從沒有提過啊!”


  王恭哈哈一笑,麵帶嘲諷之色:“王忱,你第一天進官場嗎?我大晉的皇帝敕詔,什麽時候非要經過錄尚書事和尚書令之手了?中書令的職責跟尚書令本就分離,你難道不知道,會稽王也同樣是臣子,並非聖上嗎?”


  王忱的身子晃了晃,幾乎站立不住,身後的刁逵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連忙衝到了他的身邊,扶住了他,這才不至於讓王忱倒了下來。


  王恭冷笑道:“醜類就是醜類,長得醜,心更醜。幼度,此賊是真正地圖謀不軌,在這裏聚眾作亂,你既然已經控製了場麵,還不將這些反賊全部拿下,交廷尉處置呢?”


  謝玄微微一笑,看向了仍然舉弩對著王忱的劉裕:“小裕,如果你是我,會怎麽做?”


  劉裕平靜地放下了手臂,把勁裝一拉,腰帶束起,又恢複了剛才的那副平常的姿態,他看著謝玄,行了個禮:“卑職身份低微,這種國家大事,不敢妄議。”


  謝玄笑著拍了拍劉裕的肩膀:“好了好了,小裕,這裏並非在北府軍營,也不是在官場,你我不必拘泥於舊禮,但言無妨。”


  劉裕抬起了頭,正色道:“玄帥,我以為,這個時候,不宜把王忱等人拿下,以國法論罪。”


  王恭的臉色一變:“小裕,何出此言?他們可是收買凶徒,在京中作亂啊,剛才你不是沒看到,都想要危及我等的性命了,對我們尚敢如此,對皇帝陛下,難道還會有敬畏之心嗎?”


  劉裕點了點頭:“此等醜類,雕蟲小技,又怎麽可能瞞得過玄帥的眼睛呢?卑職跟隨玄帥多年,知道他在任何地方都會有所準備的,今天這樣的場麵,早就會作好有人生亂的準備,而這雞籠山四周適合伏兵,我北府軍營前日公開領賞,但有幾支部隊卻沒有解散,因此我料必然會被玄帥用於此處。今天卑職敢挺身而出,也是相信卑職絕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的同袍兄弟,就在周圍!”


  王恭長歎一聲,語氣中變得有些落寞:“幼度,以往我一直以為咱們是一路人,可今天我才知道,你的才能,遠在我之上,我王恭隻會吟詩作賦,放浪形骸,這軍國之事,根本不是我能控製得了啊。”


  謝玄微微一笑,說道:“阿寧,你過謙了,我從軍之前,也並不比你現在高到哪裏去,甚至文才還大大地不如。隻不過是在軍中呆得久了,學了很多桓溫,相公大人的處事手腕,才會知道,無論在任何時候,都不要讓自己處於不利之處。這點以兄台之風華絕世,隻要稍加曆練,就不在話下。”


  說到這裏,謝玄的眼角餘光掃過了桓玄等人,最後落到了王旬的身上,輕輕地歎了口氣:“就如那王旬,昔日也跟我同在桓溫的幕府中任事,桓溫當年曾說過,我謝玄當可四旬持節,而王旬亦能為黑頭公(頭發未白時就位居三公之人臣極位),現在看來,除了王旬因為時運不濟,沒達到預期,別的都讓他說中了。那王旬跟我的仇恨,遠遠勝過這王忱,可是他卻能一直忍住不出頭,光這份養氣和判斷情勢的功夫,就遠在王忱之上。以後我們的對手,非是王國寶兄弟,而是桓玄,王旬這類真正的梟雄啊。”


  王恭神色凝重,點了點頭:“明白了,幼度,永遠不要讓自己處於不利的地位,永遠要做提前的準備,這是我今天所學到的,謝謝。”


  說到這裏,王恭看向了劉裕:“小裕,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何明明反敗為勝了,卻要放過王忱,刁家兄弟等人,除惡務盡的道理,你不明白嗎?”


  劉裕微微一笑:“他們確實是惡人,但是,現在不是除他們的時候。因為現在的大晉,需要的是高門世家的團結,需要的是穩定,而不是內鬥。在這個時候如果高門世家先鬥起來,分裂開來,損害的,隻會是國家的利益。”


  王恭奇道:“可是人家已經向你們下手了,甚至連跟你們站在一起的我們王家,也被他們針對了,既然敵友已明,還要再講團結嗎?”


  劉裕搖了搖頭:“王忱,刁氏兄弟不是幾個人,他們的背後,是一大批世家,而在更背後,則是會稽王,今天王國寶沒有出現,卻是由王忱在這裏帶頭惹事,直指玄帥和您,就是一個試探,他們今天帶的是江湖匪類,散兵遊勇,就算在這裏把他們拿下,也無法治王忱等人的重罪,最多是個交友不慎之罪,免官了事,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王忱被徹底貶斥,流放,他們也不過是會稽王的丟卒保車之舉,動搖不了其根本。以後他們會在背後更加使勁地拉攏別的中小世家,與我們作對,現在秦國戰敗,是我們大舉北伐,開疆擴土的時候,若是在這個時候陷入了內鬥,影響到了北伐大業,才是得不償失啊!”


  王恭咬了咬牙:“可是,放過他們這一次,難道他們就轉了性,會變成好人了嗎?寄奴,你自己信麽?”


  劉裕微微一笑:“對方的真正靠山是會稽王,而能製住會稽王的,是皇帝陛下,他們惹事的時候忘了一點,也是最致命的,那就是作為皇帝,同樣會防著自己的兄弟趁亂奪權,八王之亂的教訓,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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