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
第五十四節
雖然呂布受傷,胡軫戰死,但是並不表示虎牢會輕易易手。
作為洛陽東部唯一的屏障,自有道理。這就是堅固,堅不可摧。
一連三天,十一路諸候輪渡派兵衝擊這座巍峨的雄關,每天都要丟下二、三千雄壯的士兵屍體,然後同出一轍的灰溜溜的收兵回營,然後面對袁紹越來越難看的屁股臉。
為什麼只有十一路?因為曹操的「精兵」要留著保護尊貴的盟主大人,而盟主大人自己的精兵更不會出現在這種明顯是送死的戰鬥中。
連一向著急的要攻進洛陽,解救年幼的獻帝的曹操,也沉默了。
有時,他想建議讓側翼的孫堅部再出陽人,偷襲洛陽,雖然可能性不多,可是至少可以牽制一下虎牢這面不斷的援軍。
董卓向虎牢派的可不是自己的嫡系部隊,都是當時從何進手裡接受的洛陽駐軍和禁軍,自己的嫡系部隊很少,而且是作為督戰隊用。
他一向不怎麼相信外人,就算是呂布。而且他發現呂布很討厭黃鶯兒,儘管他肯定呂布知道自己很寵她,但是這隻小自己十幾歲的兒子依然敢當著他的面給黃鶯兒臉色看。
哼,還是這麼看重他那個二弟?老子就搶了他的女人,怎麼啦?天下什麼不是我的?皇帝也是我的!
盟軍大營中,上座里一臉期待的袁紹正在詢問底下十幾路「豬猴」,每當他問到有何策可破虎牢時,就特別同意這兩個字應該就這樣寫。
底下沒張楊在,今天輪到他去虎牢前「值班」。
丁原死後,張楊就成為并州理所當然的主人。
見底下人都一付唯唯諾諾,低著頭生怕自己被袁紹點名的樣子,袁紹恨不得一個個大耳光掄了搧過去。
張鋒作為袁紹的臨時保鏢,站在袁紹身後,而黃忠又站在張鋒身後,因為他是家將,不受盟豬大人號令,只有把張鋒帶在身邊,這樣才能讓這個天下側目的猛將保護自己。
「稟盟主,其實昨夜我家主公偶思一策,又恐冒失,故而……」張鋒見都沒人作聲,於是小聲在袁紹身邊說道。
我日哦,好厚的耳屎!真噁心。張鋒發誓再也不在男人耳邊說悄悄話了。
可是這並妨礙袁紹和下首最近的一些人聽清這句話,他一臉驚喜的說道:「孟德,有何良策但講無妨!」
下首的曹操一臉無辜,我哪有說過什麼良策了?知機你害我……
從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從曹操臉上又移到故作玄虛的張鋒臉上,這下不用縮著腦袋了。
「咳,主公的意思是這樣的,那呂奉先,原本就是鋒之義兄……」
「哦!」眾人一陣大嘩,好多人臉上看著張鋒的時候流露出的意思就是:「你不老實!」
「盟主放心,國家大義前,什麼都不重要。現在呂布與我,只是對手而已。」
袁紹原本站起來去摸身上那兩柄好看的金燦燦的劍,聽了這話又坐下了。
就是嘛,那兩柄明擺著只能好看,誰都知道金子做的劍只能嚇唬人,砍起人來還沒有削得鋒利的竹子好使。
再說那可以讓呂布逃命的黃忠離自己只有兩步,拔劍能有用嗎?
「雖這虎牢易守難攻,但是打仗非用力,亦用智。」
說了半天,還沒說到點子上。底下眾人有一陣小聲的騷動,急性子的袁術站起來叫道:「知機,速速道來,切莫賣關子,讓吾等心焦。」
眾人一陣點頭。
「鋒只需將數張寫著:『奉先兄尊啟,不日兄佯撤之時,弟將兵攻關,裡外合應,大事可成。』的字條射入關中,不愁關上不亂。」
座下的孔融忍不住跳出來說道:「此等拙計,怕是連盟主也不信,哪有細作明目張胆把這等消息射入關去?那不是眾人皆知?」
言下之意就是說你這笨計連袁紹這豬都騙不過,怎麼去讓關上的人相信?
袁紹對孔融怒目而視,一張國字臉漲得象豬肝色。
孔融這才發現自己口誤,忙驚慌的解釋道:「盟主勿怒,某實是口誤。」
「哼!」袁紹余怒未並的冷冷一哼,讓孔融深身一顫。
大敵當前,還是算了吧。袁紹深深長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孔北海勿急,待鋒言明。之後再射數張字條,內言:不日董太師西遷長安,汝等皆逃生無路也,不若早降盟軍,可保無虞。如此大事可定也。」
「知機怎知董賊將西遷長安?」袁紹居然和袁術一齊開口問道,兩下一對望,眼中各自己閃過一絲不屑。
張鋒暗自好笑,自家兄弟,卻搞到這種地步,難怪成不了大事。
「眾位社稷肱股在此,董賊能不心驚?加上盟主深謀遠慮,這虎牢雖堅,破之如摧枯拉朽。凡賊者必膽小,如何不為自己留條後路?洛陽三面環敵,且長安深城高郭,吾料董賊必會西逃!」
「且關上士兵見呂布回去養傷,必以為紙上所言是真,軍心一亂,這虎牢還不是盟主囊中物?探手可得?」
「好一個知機,果不負『知機』之名也!」袁紹被拍了馬屁后臉色又變了,不過這次是通紅,估計是被煮過又沒吃「芬必得」。
「如此好計,孟德何不早早獻出,必計一大功也!」袁紹興奮得象是打了針一樣手舞足蹈。、「此事就交於孟德去交,傳令下去,大小三軍休整,叫張楊那廝回來喝酒,別去送死了。」
一片歌功頌德的阿諂聲中,眾人開懷而笑,跟剛才的愁雲慘霧形成鮮明對比。
曹操心裡雪亮,這小子是怕自己怪他事先不說,故意說是自己想出來了,這樣一說,又可以不用賞功勞了,好油滑的小子。
跟聰明人不用多說,看著身後嘻嘻哈哈朝自己擠眉弄眼的張鋒,曹操無奈的搖了搖頭,下了決心,死也要這小子當我女婿,要不萬一將來這麼明事的傢伙跑去別人那裡就虧大了。這一來,就省了兩次封賞啊。
封是不用想的,他封自己還差不多,賞?
曹操摸摸癟癟的腰中,嘆了口氣,自己如果這仗不打贏,然後從袁紹那裡分點東西,就要去佔山為王打劫去了。
是嫁節兒還是葳兒呢?節兒跟張鋒年歲差不多,可是長得有點象自己……不好意思拿出手啊,葳兒才九歲,張鋒能夠咬牙等那麼久嗎?要不先訂個親吧?
回頭問問張鋒去,那妻到底是哪家的女兒?不管怎麼樣,這女婿他是當定了,做小就做小吧,反正現在他比自己官大!
曹操柏拉圖式的安慰自己。
關上很快有了動靜。
對於再堅固的堡壘來說,從內部還是可以輕易的攻破,與其說是內部,不如說是人心。
人心是一種微妙的東西,當有向心力的時候,三個人可以打走一隻老虎;當人心不穩的時候,一個屯的士兵可以被一隻發情的牯牛追著跑。
現在關上就是這樣。
到處都傳說呂布是張鋒是拜把子兄弟,說呂布是在虎牢前故意放水,然後殺死了主將胡軫,自己裝著受傷閉門不出。
中國人特有的添油加醋的本事,到了最後就變成,呂布為了和張鋒結拜,故意把張鋒灌醉了,然後把自己老婆給他睡了一夜,張鋒醒來后覺得不好意思,這才答應和他結拜云云,說得有枝有葉,彷彿親見一般的真實可信。
呂布氣得肺都炸了,到處派親兵去查到底是誰散布的流言,可到最後沒個所以然來,只有幾張用隸寫的漂亮字條。
那幾個起夜小便的士兵便倒了霉。
又是中國人特有想象力又發揮了用處,夜裡沒事的時候營中的士兵又在相互流傳,「看吧,呂將軍果然有問題,殺人滅口了。還有,你們沒發現嗎?這幾天關下都沒人來演戲了,我看咱們都危險了。」
但是大家都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只要董太師在洛陽安安分分呆著,這就是十成十的謠言!
然而這裡發生的一切,每日都有董卓的嫡系部隊快馬向洛陽報告。不一日,董卓便知道了虎牢關上所有的版本的流言。
這下他也拿不住呂布到底是不是盟軍的內應,如果是就太可怕了。
這時他的新貴黃琬岳父建議,何不把呂布調回來,沒他在,盟軍還能搞什麼鬼!
此計果然好,於是呂布無可奈何的帶著自己三千并州鐵騎回洛陽。這不是坐實了自己是和張鋒串通的流言嗎?
於是關上大亂,守關的趙岑,也很乾脆的獻了關,休養生息的二十餘萬老爺兵,聽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嗷嗷叫著在袁大總統,哦是袁大盟主的淡定指揮下,蜂擁而入。
董卓一聽虎牢投降了,而且是黃琬那個建議給弄的,恨不得當時就把黃鶯兒給退貨了,然後把黃琬那老傢伙的腦袋擰下來。
「這可如何是好?沒有虎牢,這洛陽城再堅也抵不住二十萬人的狂攻啊!」董卓急得象開水裡的青蛙,一陣亂跳,身上的肥肉也跟著顫動。
那黃琬剛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會生死攸關,也顧不得什麼了,「太師難到忘記了?那虎牢上所獲紙條上不是說我們會西遷嗎?長安乃大漢西都,又兼有武關、潼關天險,如果真的遷過去……」
董卓再次跳將起來,滿身肥肉訴說著此時極其興奮的心情:「妙計!真是妙計!速速傳令下去,將洛陽一干百姓全部遷往長安,等所有的人等轉移走,再放火燒了洛陽城。哼,要洛陽,我給你們,可是你們休想從洛陽得到一人一米!」
張鋒忘記了,正史中沒有李儒這個人,也沒有他給董卓獻計這事,而他的計,正好陰錯陽差的讓董卓如歷史一般逃往長安。
什麼叫驚人的巧合?
他永遠不會知道,洛陽毀在一片連天的大火中是他的功勞。
「什麼?放火給燒了?」袁紹正yy著沒了虎牢,洛陽就是一個處女的內褲一般沒了任何遮掩。可是見到大火的孫堅軍探子馬上給了他一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打擊。
原來指望董卓逃跑後會跟自己留下一個至少有七十萬人的大城,還有不計其數不可移動的財富,可是心狠手辣的董卓乾脆的一把燒了。
在董卓的血液里,根本就沒有天下民生的概念,只有損人利己,極度的損人利己。
袁紹無力的灘倒在盟主的寶座里,這仗還在打什麼哦?收兵回去算了,一點好處都撈不到了。
曹操急急問道:「可有發現陛下?」
孫堅軍的探子答道:「某等一干人入城中,一個活人也無,四下皆是殘垣斷瓦,就連皇陵……」
「皇陵如何?」
「被挖掘一空,四下全是先朝留下的屍首。」
曹操也灘倒了,張鋒和曹仁一起扶住他。
「天啊!為何我大漢獲此大罪,得遭天譴?」曹操急怒攻心,厲聲咆哮道:「董賊,某與爾(註:賤稱你)誓不兩立,不生啖其肉,當自刎以謝天下!」
帳中眾人黯然,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失去理智的曹操掙脫張鋒兩人的攙扶,手一指袁紹:「吾早勸汝一鼓作氣攻洛陽,倘汝聽吾言,也許現已高坐於洛陽城中足踏董賊之屍也!汝偏生言休整休整,言士兵疲敝,現在倒好,堂堂大漢之都,化成一片焦土!汝心何安?」
張鋒和曹仁忙亂的把盛怒的曹操往帳外拖,生怕袁紹翻臉。
袁紹臉上紅一陣白了陣,他還不是後悔?可是堂堂四世三公之後哪能被人指著鼻子罵?哪怕是從小玩到大的曹操也不行。
「汝是忠臣,吾是奸佞!汝便自去追董卓,吾這盟主便由你來做!」
眾人分成兩邊,一邊去安慰袁紹,一邊去勸慰曹操。
曹操此刻的行為太令張鋒震悍了,他只知道曹操的奸詐、多疑,卻從沒想過曹操早年的夢想只是扶佐漢室,打通當年的絲綢之路,讓自己的墓碑上,鐫刻著:「故大漢征西將軍之墓」。
眼前的曹操,聲音嘶啞著咆哮著,兩眼中閃著淚花,深深的刺痛著張鋒心裡那一片軟弱的被藏在心底深處的東西——血性。
曹操象困獸一般嘶吼著,矮小的身材在張鋒眼中如巨人一般高大,額上的青筋鼓得象只肥大的蚯蚓,憤怒的用從張鋒那裡學來的辭彙一如東去江水般發泄著自己的不滿和懊悔。罵得上首的袁紹啞口無言,偏生無從辨解。
連孔融,張楊,鮑信都哭了,孔融和張楊還好,文人哭也很廝文,用袖子遮了臉,鮑信哭得最誇張,象個孩子一樣坐在地上,一把一把揮著淚,滿臉全是灰。
曹操很男人,張鋒不得不承認,雖然以前從來不覺得他有哪裡象,又黑又矮,可此刻張鋒覺得自己在他面前自慚形穢。
自己還是自私得多了。
「吾這便去追董卓,是男兒者皆從吾來!」曹操紅著眼,振臂一呼。
張鋒的熱血徹底被點燃了,那聲「好」脫口而出。同時應聲的還有鮑信、張楊。
也只有他們倆。
其餘眾人正眼也不敢往這邊看,一臉的羞愧。
「豎子不足與謀!」
曹操這句名言,張鋒早就聽過,從這時開始,他才從一個有著幻想的漢朝義士,徹底告別了自己往日的報負,改頭換面走上一條艱辛的梟雄之路。
但是只有親耳聽見這句話,張鋒才能理解曹操此時的心境,只有親身置於這個環境中,他才明白這句話的無奈和滄桑。
才能被曹操一無反顧的行為中,被後者徹底征服。
張鋒覺得自己是選對了人。
如果是選袁紹,張鋒也許有一天被自己懦弱的血性羞愧得自殺。
洛陽離虎牢並不遠,可是董卓早就逃了,留下西門口亂糟糟的轍印,橫一條豎一條象是紛亂的車禍現場。滿地全是散亂的黍米粒,破布包裹,間或有一兩個白髮蒼蒼的屍首倒斃在路邊,應該是腿腳不便,被押解著士兵當成累贅所殺。
還可以見到平時錦衣玉食的很難有過體會的情景,比如一個全身赤裸的年輕女子,下身一片血污,白花花的身子刺痛了所有有人性者的心。
曹操的嘴唇都咬破了,血淌了一下巴,鬍子也紅了。
張鋒原來在戰黃巾時也見過殺戳,也親手殺過人,可是今天只是見到一點半星的董卓的所為,他就吐了。
吐得翻江倒海。
「主公,沒事吧?」黃忠一臉關切。
又見到一個肚皮被剖開的中年婦人,旁邊一小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用鼻子想也知道是什麼。
地上連綿的血跡就沒斷過,刺激著眾人的神經。
兩條鮮紅的血帶,就如指路的方向標,是董卓這個惡魔逸去的痕迹。
曹操好象已經如魔幻小說的狂化一般,嘴裡不知道低聲咆哮些什麼,眼睛紅紅的,頭髮也亂了。
可是張鋒覺得曹操這時很男人,看得都呆了。
雖然他知道前面會遇到徐榮的埋伏,可是沒得選擇。
他提醒曹操,後者象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他知機,所以選擇了閉嘴。
如果曹操死在這裡,張鋒毫不猶豫就會跟他一起死。
我張鋒可是個男人。
他自己都快忘記了,原來他只想著賺錢,然後和蓮兒和麗兒在大床上嘿咻嘿咻。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心中居然有一種渴望,嗜血和殺戮的渴望。
他吩咐曹洪,去請孫堅派援軍,要不徐榮很可能把自己四萬人包了餃子。
曹洪猶豫了半晌,很是為難,因為不是曹操的命令。
「你想主公死嗎?」張鋒用跟曹操一樣的眼神瞪曹洪,他就屁都沒放一個帶人去陽人求援了。
鮑信帶了全部人馬跟著曹操,還有自己弟弟鮑忠。
張楊是文人,派了衛茲帶兵幫曹操。就是在陳留那個出錢幫曹操起兵的,張鋒一直都沒明白為什麼衛茲不跟著曹操呢?
後來想想因為曹操是白身,張楊是并州黨委書記,雖然是代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