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節
第三百八十八節
黃蓋說要降,並沒有什麼書面的東西。
看得出來曹很高興,一張滿是油光的黑臉上,褶子被擠得層層疊疊,本來就小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更難找到了。
張鋒心中暗嘆了一口氣,曹到底是老了。
「黃蓋要降於本王。哈哈!」曹雖然不可避免的出現一些老人才有的徵兆,可是中氣還是很足,這位早年征戰沙場的矮銼子底子還在。
「雖然沒有書信,」曹很滿意在座各人臉上驚訝的表情,躊躇滿志道,「但黃蓋被周瑜小兒于軍中杖責二十,打得皮開肉綻,卻是眾人親眼所見,探子亦有回報。作不得假。」
不等曹收斂臉上的笑容,一片驚訝又變成了質疑,郭嘉不見了臉上的嘻皮笑臉,上前一步,頓了頓,在眾人滿懷期待的眼神中緩緩開了口:「魏王,如黃蓋真心來降,則對收復江東是好事一樁,可要是周瑜之計……」
原本敢給曹劈頭澆冷水的,除了郭嘉就是張鋒。可是由於某些眾人選擇性遺忘的東西,一向無法無天的張鋒也不敢做這出頭鳥了,因此郭嘉是唯一的眼藥專家。
有了郭嘉打前站,後來者這才有勇氣站出來說些自己的想法,倒不是曹不讓別人有想法,只是他們都知道,曹現在已經不太喜歡跟自己想法不一樣的想法。
「魏王,黃蓋可是江東孫家的三代元老,其人姿貌嚴毅,若說這樣的人也會降,怕是江東人心已亂,可唾手可得。但是,也正因為黃蓋在江東已歷三世,怕是威信地位無人可比,他又如何會輕易得罪周瑜,得此大辱,轉而投向魏王?」程昱同樣是老資格,有時張鋒見曹都要站著,可是他卻是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在曹面前有自己的座位。
但是就如和昱,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觸動了魏王這越老越敏感的神經。先是稍稍的描述了些黃蓋真降的好處,然後才婉轉的提出自己的疑心,也比較容易讓曹接受一點。
但是曹似乎並沒有疑心黃蓋會得罪周瑜這件事,就他看來,這事再平常不過。就算黃蓋忠心耿耿,但是地位被如今大權在握的周瑜壓了下去,不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無私的人也是個人,是人就有私慾。周瑜不過三十齣頭,黃蓋已經四五十了,絕對的元老。再加上曹大軍壓境,心裡承受不住的人必然有異樣的表現,需要來發泄心裡積累的壓力。因此,曹認定黃蓋被仗責問題不大。
「真降假降,並不重要。黃蓋就算是假降,一隻孤兵,於孤之數十萬大軍中不過滄海一栗,對江東有何增益?」曹倒是沒有被程昱的話所打擊到,反而興緻勃勃的高談闊論起來,「如果是真假,嘿嘿,江東諸人中還有幾人一心抵抗?」
曹志得意滿的高聲豪言道:「明年正月,定叫諸位於丹陽城樓上飲宴!哈哈!」
曹如此姿態,有心者倒是不好再開口了,能在曹面前說上話的都不是傻瓜,誰也不會再去找不自在。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今江東明顯弱於曹,正應該是團結一心才是,就算黃蓋與周瑜有隙,也斷不會在這個時候不顧大局的鬧內訌。再說了,就算曹和張鋒之間有過什麼,也不是張鋒主動的,都是上位者有些自己的想法,從而迫下位者犯錯,才有了借口做出一些例如剪除羽翼、清除不聽話者的事。而周瑜明顯不是傻瓜,大戰之前會得黃蓋叛變么?
郭嘉不信,程昱不信,連司馬懿都不信。不過看程昱都被曹駁回來了,他沒有吱聲。
從曹主帳內出來,眾人都是憂心忡忡。其實黃蓋真降假降,他們都如曹所說,並不覺得重要與否,關鍵現在曹的心理那種已經盲目自大的情緒,才是他們最憂心的事。
驕兵必敗啊!曹顯然自大過頭了。
張鋒突然有種感覺,歷史上的赤壁,曹與其說敗在周瑜的手裡,不如說敗在自己的手裡。不那麼驕傲,不那麼自信,深知江南冬天也有東南風的他,怎麼會中了周瑜的火攻之計?
一旦被盲目的自信蒙蔽了兩眼,就算是強大如同曹也有可能會敗啊。
而且如同歷史的發展不出變化,這場大戰的主旋律還是火攻,曹軍就算有再強大的戰力,再精良的武器,也不可能站在火里不被燒死。
再說張鋒也沒發明石棉呢。
「走走,去城裡轉轉。」開了幹部會議,大家各自回家睡覺,張鋒拉了郭嘉,朝跟在後面亦步亦趨的司馬懿使了個眼色,一前一後進了江夏城。
江夏城現在是軍事重鎮,身為曹孫對抗的前沿,進出管制相當嚴格,並且嚴禁漁民捕魚,違者以通敵罪論斬,絕不寬恕。
江夏關了三門,只有北面的城門在很短的時間內開啟,進出的商旅車隊絡繹不絕,雖然這裡要打仗了,同時也是賺錢的好機會,曹再有錢,也有些買不到的東西不得不靠商人們採購供應,自己掏腰包買。出門的車隊則是一路往北,往東或者折向南的話必然會遇到曹的巡邏士兵,不由分說就是當場以探子的罪名拿下。
進出城門很嚴格,所有人都會一一搜身,但肯定不包括張鋒+郭嘉這樣的重量級組合。如果這個時候他們在這裡遇刺,相信曹會吐血三天,然後回鄴城靜養。
「進城溜噠什麼來啊,請客喝花酒么?」郭嘉的嘴永遠都難聽到什麼正經話,也不知道他老婆王氏是怎麼挺過來的。
張鋒一臉的冷竣,這個獃子,也不想想哥雖然有錢,但什麼時候出過血,還是請喝花酒。冤大頭的事咱不幹。
「去太守府。」張鋒也難得解釋。郭嘉和司馬懿一臉迷惑的跟著。
張鋒沒有穿金甲,看不出是大將軍,加上太守府的守衛也是個新兵蛋子,嘴上都沒毛的那種愣頭青,雖然看出來張鋒一行人來頭不小,卻依舊把他們攔了下來。
「站住,來者何人。非魏王手令不得擅闖太守府。」
太守府門口圍了一圈守衛,雖然來的不可能是敵對勢力的人,但是他們還是作出了應對的姿態。
拔出刀,大喝一聲,集結到一起,死死的將太守府的大門堵住,一付劍拔弩張的樣子。
還有幾分模樣嘛。張鋒笑了,掏出曹的手令。堂堂大將軍連這個許可權都沒有還混個屁啊。
張鋒身後的親兵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一般,絲毫沒有對太守府的舉動有半點動作。
「張鋒、郭嘉求見夏侯太守。」沒有報自己的官爵,張鋒雖是為公事而來,卻不太想驚動曹。
以他現在的心境,怕是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好好斟酌一番。
「在此侯著。未有太守命令,不得亂動。違著斬。」新兵蛋子還真是新,聽了這兩個名字居然沒有什麼感覺。張鋒強烈的覺得自己已經out了。
「是。」沒有發脾氣,張鋒反而亮出滿口白牙對著那個新兵蛋子笑了笑。
身後的郭嘉已經大笑起來,天下居然還有人不知道張鋒是誰,這讓他覺得很不可思議。
張鋒覺得很尷尬。
好在沒多久,年青的太守親自出迎。
「姑父!小侄有公職在身,請恕不能全禮之罪。」夏侯稱一看自己門口的士兵如臨大敵一般嚴陣以待,又看到張鋒的人馬全無動作,不覺得臉上一陣火燒。
其實他們做得很對,可讓夏侯稱覺得自己很沒面子。
「仲權不必多禮,今日前來,有一事相商。」張鋒下了馬,將韁繩交到不認識自己的那新兵手中。
那新兵臉有些發白。
太守對他如此恭敬,又口稱姑父……
什麼大人物,自己捅婁子了。
還虧得人家不跟自己計較。
牽著那匹高大的血紅馬,新兵才發現得勝勾上,掛著一桿金黃色的方天畫戟。
這……好象天下只有一個人有資格用啊。
新兵突然覺得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