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基建與求援
問：如何把一群臨時拼接起來的烏合之眾打造成一支團結的、有戰鬥力的隊伍？
答：帶著他們完成一場艱苦的、具有獨特意義和極大成就感的偉大壯舉。包括但不限於各種遠足跋涉、宏偉工程、奇迹建築等等。
問：怎麼救助一群缺衣少食，士氣低下的難民氓隸？
答：給他們一份工作，然後足額發放薪酬，曰以工代賑。
有一句話叫做「太容易得來的東西不被珍惜」，有時候救人也是這個道理。
想要對一群需要救濟的人進行人道援助，直接給對方發糧發物永遠都是最下乘的手段，最好辦法卻是給對方找一個長遠而又可靠的營生。這一點我們的老祖宗在幾千年的時間，進行了無數次的實踐才摸索出來的社會規律，總結成一句話就是，授人與魚不如授人以漁。
而威廉手底下的這幫人正是一群亟待拯救的失落之人，被大水災沖毀了家園的難民，被捕奴隊擄掠而來的落難者，無家可歸的流浪者，還有剛剛從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被拯救出來的前奴隸們。
威廉如果直接送給他們糧食和麵包，白白的養著他們不僅不利於他們重獲新生，反而會因為無差別的救助而引發一系列的矛盾事件。我們的祖先曾經發明了很多辭彙形容這些問題，如白眼狼，升米恩、斗米仇等等，這就是人心。
威廉可不傻，而且他也有著現成的模板和桉例可以照抄，上一世少年時期的他學過很多當時看起來沒用，但是現在看來卻很有用處的知識，也曾見過很多實際的操作。
於是，招募流民，大搞基建工程就成了威廉當前需要操心的頭等大事。
干這活的第一步卻是要先樹立威信，讓那些需要救濟兼改造的人相信他，願意一心一意的跟著他干。
而世上沒有什麼比糧食更能安穩人心的了。
但凡有把子力氣的人，都被調動來泉谷搬運糧食。人們趟著水，幹勁十足的把燕麥從魔法船上搬下來，然後運到乾燥的地方存放。
一千噸糧食有多大一堆呢，如果用五十斤的布袋來裝，一噸可以裝四十袋，一千噸也就是四萬袋，十噸載重的卡車一次運輸需要整整一百輛。
而數百人的遷移隊這整整搬運了一天一夜，才把這些糧食全部搬運出了泉谷。當然這主要就是運輸條件太差，人力得不到充分的施展，方才造成了搬運效率的低下。
火龍人之所以沒有這種困擾，卻是因為它們都是堪比巨人的大力士，且都會短距離衝刺滑翔騰躍。
建立勞動者營地，規劃基建工程進度，這一切都需要足夠的人手進行調配，當然這一切並不需要威廉親力親為，雖然他親自出面可能比任何人幹得都要好。但是想要培養出一支具有強大活力的隊伍，絕不是某個人親力親為就能成事兒的，對此諸葛武侯絕對有話要說。
威廉需要做的是制定規矩，設定獎懲機制，然後部署任務，安排人去執行完成。威廉不怕手下人犯錯，犯了錯就改，犯了罪就罰，沒什麼好說的。獎懲豐厚且透明，嚴刑峻法不濫施，從來都是最高效的狀態。
—原本被當作主力戰鬥隊的菁英隊成員，這一次全都變成了類似於包工頭一般的存在，他們負責接受來自威廉的指令，然後下達給分派好的工人隊伍。所謂的工人隊伍，就是由原先的奴隸們組成的工作組，這一次不分強壯賢愚，男女老少全都成為了為了乾飯而工作的打工人。
之所以連孩子也安排了活計，並不是威廉真的就黑了心，他自然知道孩子才是真正的代表著未來的力量，而是威廉不得不這麼做。這些從奴隸身份解脫出來的孩子，在整個前奴隸群體中是受到排擠的存在，這跟瀑布鎮的那些難民孩子的情況卻是不一樣。
瀑布鎮的孩子基本上都有著清晰的來歷，不管那些孩子的父母健在或者父母雙亡，他們對於瀑布鎮的人來說都是自己人的後代，瀑布鎮的人或許不會照顧那些故人子女，但至少不會故意漠視欺辱他們。
但是那些剛從奴隸身份解放出來的人就不同了，他們中的少數人或許仍然保留著一份良善之心，但是大部分人卻都因為環境和經歷的煎迫而變得戾氣十足，他們絕對不忌憚於用欺凌弱小來滿足一下自己扭曲的心靈。
試問整個人群當中又有什麼人會比一群孩子更弱小，更好欺負的呢？！
其實從離開暗暮鎮的第一天起，遷徙隊中就爆發過數起大人欺負孩童，搶奪孩童口食的事件。當時威廉毫不手軟的將領頭的作惡者當場格殺，並把那些為虎作倀者分作一隊，並派出強力人員嚴加管理。
但是這並不能從根本上遏制這種事件的持續出現，不僅僅後來的作惡之人不為他們的前輩引以為戒，甚至那些孩子有時也會配合著隱瞞真相。
這種讓人憤怒卻又近乎無解的問題，曾經讓威廉頗為惱火。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因由，當然並不是威廉想透的，而是他有兩個得力的小間諜。
小貓人有著讓孩子敞開心扉的獨特能力，她們傾聽了孩童們的心聲，然後告訴了威廉。原來一切都是孩子們沒有安全感的心在作怪，孩童的心是最為敏感的，他們很清楚自己在奴隸群體當中是最沒有實用價值的存在，而在遷徙隊中也是最累贅的一群人。
因為他們幹不了活，創造不了財富，反而只會拖別人的後腿。在他們看來，他們現在所受到的優待，都是只一個善心領主的心血來潮，這樣的大人物絕不會永遠的關注他們這些連狗崽子都不如的小人物。
在心靈幾乎被扭曲的孩子們看來，能夠當作被欺負的對象，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價值。
當威廉知道了這些孩子的真正想法之後，他確實是真的憤怒了。這個該死的世界！這個該死的世道！威廉雖然知曉不少慘事，包括在卡林港他就見識了一次人間地獄，但他從未細想過，這些孩子活得如此卑微，到底是誰的過錯！
威廉恨不能一把火燒了這個世界，把世間的一切醜惡都凈化一遍，當然這隻能算是一種憤怒的臆想。
不過在知曉了事情的真相之後，威廉再處理起來就有了針對性，通過派授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計，他讓那些處於不安中的孩子們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需要的感覺。
這種感覺真的很美妙，以至於那些孩子甚至敢於反抗那些心理扭曲的大人的壓迫了。對於這種讓人喜聞樂見的變化威廉並沒有親自出面干涉，而是暗中安排了更合適的人選——真·除暴安良的女俠——小米莎兒。
及時出現的小米莎兒把惱羞成怒想要行兇的霸凌者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並把他們趕進了懲戒營作為懲罰，而小丫頭則順勢成為了孩童隊的領頭人，她將負責管理營地里的所有孩子。
懲戒營是威廉為了懲罰那些不守規矩的傢伙特地設立的勞改隊，進入懲戒營的人每天要上最早的工，干最繁重辛苦的工作，每次吃飯卻要排在最後，他們被當牛當馬當驢子使喚，就是不被當人看待。
這些受罰的人唯一的優待就是在伙食方面沒有被苛待，可以盡情的吃到飽，當然這點福利其它正常幹活的人同樣享有。
威廉給懲戒營安排了最殘暴最無情的監管者，不聽話不願意幹活的，餓兩頓就老實了。偷懶磨滑當刺頭的，用鞭子狠狠的抽一頓，抽完了灌上一瓶具有一定治療效果的聖水，立馬又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
所以沒過幾天，但凡進入懲戒營的人無不變得老老實實，服服帖帖。當然他們也幾乎沒有那個精——力和心思搞事兒，懲戒營的人的飯量幾乎是普通工程隊的雙倍甚至三倍，他們當中的每個人吃飯都變得極其豪邁，他們甚至可以做到放下飯碗倒頭就能酣睡。
只要老實聽話肯賣力氣的人，威廉從不會在伙食待遇上給予苛待，麥粒飯絕對管夠，鹹菜這一來自威廉「發明」的下飯之物，更是得到了全體勞動者的一致好評。那些表現優秀的團隊偶爾還會得到一頓燉肉的獎勵。
這種有獎有罰，用事公正的集體勞作，在經過了幾天的磨合之後，很快就走上了正軌。哪怕威廉暫時放手，這個團隊也能自動的運轉，雖然其中免不了有一些小問題，但並不影響其逐漸綻放出的活力。
這場基建運動對威廉手底下的管理人和菁英隊來說，也是一場真正的篩選考試，哪些人適合做管理，哪些人只能當個揮刀子砍人的大頭兵，在勞作管理過程中都能一一展現出來。
正所謂有用的人才脫穎而出，無用的泥沙沉淪下僚，正如此例。
當然原奴隸人當中也漸漸湧現出一些還算不錯的人才，一些人甚至被威廉提拔到管理崗位，成為可以與菁英隊成員平級而坐的「上等人」，這對所有還在「苦海」中掙扎的原奴隸人來說（這裡的苦海是指人心中對自我的否定，與自卑很相似），簡直是莫大的鼓舞和挑逗，他們甚至激發出了比任何其它獎勵更加狂熱的鬥志，以至於威廉不得不暗自安排人給這些大腦過熱的傢伙降降溫。
比如制定常規勞動時間和加班限制條例，然後派出專人進行管制監督，但這並不能打消熱情爆發的人們的積極性，他們甚至把這視為某些嫉賢妒能的傢伙對他們的打壓，然後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挖空心思的與監管者鬥智斗勇進行對抗。
對於勞動人這種不配合的行徑，威廉採取了不鼓勵，不打壓的態度，不過對某些表現極為突出的人，他還是予以了升職不加薪的提拔，這分明就是在縱容嘛！
所以為了壓制一下越來越過火的勞動人，威廉不得不暫避一時，從勞作營地中正大光明的離開了。
隨著威廉的離開，整個基建營地的過熱氣氛卻是為之一滯，當然這也與臨時代管人蘇菲·瑪納索宣布，沒領主大人在場，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提拔新人成為臨時管理人有關。
由此勞動人們的工作熱情陡然一降，甚至很多人都有破罐子破摔，任意躺平的趨勢。不過平凡的小人物又如何斗得過狡猾的魔鬼，愉悅魔可是玩弄人心的真正高手。
在絕大多數人都失去了勞動熱情的時候，卻也有少數人仍然任勞任怨，初心不改的辛勤幹活。這些踏實肯乾的人很快就得到了蘇菲女士的口頭嘉獎，然後通報給了名義上的營地最高負責人——領主夫人菲妮雅。
菲妮雅代行領主的權力，給受嘉獎者以同樣的升職不加薪提拔，這讓無數的「聰明人」悔的腸子都青了。他們倒是很想重新在領主夫人跟前也表現一下自己，奈何菲妮雅只對外出打獵有興趣，平日里營地的雜務她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卻說威廉離開了基建營地之後，便帶著少許隨從回到了匕首瀑布鎮。自從瀑布鎮開始重建以來，各處的流民和逃難者幾乎源源不絕的往這裡湧來，當威廉回來以後，卻發現瀑布鎮外已經聚集了數百名無家可歸者。
這些逃難者把瀑布鎮的外圍弄得是烏煙瘴氣，甚至城裡也出現了不少小偷小摸的情況，如果照此發展下去，相信更多更惡劣的犯罪事件必然會接踵而至。
就這一點來說，威廉對瀑布鎮的現任代管者吉莫爾·杜林德和其它的城鎮官員是極為不滿的，因為他們表現的很不合格。
不過矮子裡面拔將軍，這些對威廉來說算是庸才的官員，在整個瀑布鎮民當中已經算是比較出色的精英，對此威廉也只能無可奈何，只能對他們進行多加培養和歷練。
當然也不是沒有表現亮眼的人，前書記官利威爾就是比較出類拔萃的那一個，正是由於他的提議加派巡邏治安隊，才讓城內沒有變得更加混亂，同時也安穩了人心。
威廉用了一頓飯的功夫就處理了滯留在城外的流民。
他召集了所有的流民，然後以領主的名義當眾宣布：願意聽從領主的安排，為他效力工作的，他將為他們提供食物、住所甚至土地，供其在他領地中定居立業。不願意聽從安排者，將會被立刻強制驅逐出境。
為了向眾人展示自己說話的效力，威廉放出了一艘瓶中之船，並聲稱這艘魔法船就是將被驅逐者強制押解到泰莎河入海口的運輸工具。
在這種時候，沒有人會傻乎乎的跟當地的領主對著干。幾乎所有人都聽從了威廉的調遣，他們將會被充入基建營地，成為勞動人大軍的一部分。
不過，一個渾身爛瘡的流民卻拒絕了威廉的安排，她甚至聲稱自己有重要的信件交付給他。
對於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威廉有些疑惑，不過他還是安排人給這個可憐的女人灌了兩瓶濃縮的聖水，然後就看到無數的黑煙從這個流民的爛瘡中冒了出來。
作為助手的謝瓦爾·星袍告訴威廉，這個人是被邪惡的魔法詛咒了，聖水雖然會幫她解除詛咒，過於劇烈的反應卻也可能會要了她的小命。
威廉毫不吝嗇的給這個可憐的女人加持了一朵富含生命力的火焰，讓她得以存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