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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節 面子裡子和達摩

.  克醒轉,可敦就已經起駕回營,這讓蕭布衣多少有些卻只能乖乖的跟著迴轉。按理說塔克這次中毒絕非無因,首先要查明真相才是要緊,可是可敦對這個好像不以為意?

  轉念一想,雖然和可敦沒有說過幾句話,可是從虯髯客的形容,自己的接觸來推斷,這個女人有著諾大的權利和威望,當然不是花瓶,心機之深不言而喻,想必她是暗地早有舉動,這麼來說,自己倒不用看三國掉眼淚,替古人擔憂。


  而眼下自己破壞了暗中敵人下毒的計劃,還莫名的救回了塔克的性命,倒應該是為自己擔心才對。


  迴轉了營寨,蕭布衣發現自己還是住在老地方,倒放下了心事,虯髯客不知道去了哪裡,他只怕換了地方,虯髯客再來無法找到他。飲食還是羊吐屯負責,蕭布衣倒不用太過擔心。他現在沒有了毒害馬格巴茲的罪名,有了可敦發的腰牌,出入營寨也能自如一些,不過他知道現在本分的重要,大部分時間倒是留在營寨氈帳內練刀。


  馬格巴茲中毒快,好的也快,蕭布衣和他卻是緣一面,知道馬格巴茲多半不好意思,也帶著疙瘩,不好去看望他。可是韓雪一直沒有出面,到讓蕭布衣頗為想像。上次見到克麗絲光著身子實屬緣分,現在影子都見不到一絲倒讓蕭布衣有些惘然。


  兩天過後,蕭布衣多少有些心焦,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是頭。可敦的心事比六月天還要難測。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什麼意思?

  這一天練刀過後有些疲倦,蕭布衣伏案小憩。突然聽到氈帳外腳步急促,好像多人向這個方向走來,不由一驚。


  現在多人過來多半沒有什麼好事,傳訊只要一人足矣,想到這裡的蕭布衣下意識地握緊了長刀,不知道又有了什麼意外。簾帳一挑。一人突然撲了過來,蕭布衣不驚反喜,霍然站起,興奮道:「莫風,怎麼是你?」


  「怎麼不是我?」莫風大笑地和蕭布衣撞胸慶賀,這個禮節讓眾人古怪莫名,「布衣,你實在太讓我們意外。也是我們的難伯汪!咱們的布衣雖是布衣,可是能讓可敦親自下令,特許商隊進入仆骨也就只有布衣一人而已!」


  蕭布衣見到莫風進大帳,身後轟轟隆隆跟著地倒都是熟人。除了幾個兄弟外,都是商隊的舊識。知道可敦雖然沒有明面答應他的請求,卻還是准許商隊入了仆骨,不由大喜。


  袁嵐早就上前道:「布衣,可敦只說你有功,到底是什麼功勞,不妨說給我們聽聽。」


  他自從把女兒的庚帖交到蕭布衣手上的時候,越看蕭布衣越覺得投緣,是以這次主動過來詢問。


  蕭布衣含含糊糊道:「不過是機緣巧合而已,大家能來就好。」


  眾人見他說的含混,以為這裡涉及到什麼王室內幕,倒不敢過多詢問,生怕惹禍上身,都是岔開話題。


  「莫風說地不錯,若說我們之中還有一個能夠解決這個天大的難題,無疑非布衣莫屬。」林士直和球一樣的滾了過來,也在盤算女兒的問題。


  蕭布衣看到他的笑容有些害怕,生怕他也扯出女兒的問題,袁嵐的女兒是蘿莉還是有些想像,可以慢慢培養嘛,但林士直的女兒如果繼承了她老爹地基因,恐怕讓人無福消受。


  眾人歡聲笑語一片,倒是最近難得的熱鬧。只是毫無例外的都說高士清有識人之明,蕭布衣不負眾望,這才能讓商隊得入仆骨,如果說出塞第一功,那是非蕭布衣莫屬。


  蕭布衣見到眾人的熱情,一時間也是心中喜悅,只是喜悅之中不見陸安右,倒是不好詢問,估計不知道躲在哪裡鬱悶,不想來見自己而已。


  福兮禍兮,相存相伴,這些日子裡面,沒有誰比蕭布衣更明白這個道理,別人都羨慕他地風光無限,卻不知道他這幾日裡面已經出生入死,明裡風平浪靜,暗地驚心動魄,生死一線。


  蕭布衣心中尋思,伴君如伴虎一點不假,和可敦呆在一起,那就是和母老虎在一起。


  就算自己現在武功不錯,到了這裡,不過是個武夫。不用數千兵士,只要幾十個人過來持矛一戳,自己也就難逃一死。自己奉葯有功,可真吃死了哥特,那就是非但無功,反倒極可能牽連商隊。可敦如此權勢,有人竟敢和她暗中作對,想必也有驚人膽子,無法無天,自己破壞他的計劃,難免被他忌恨。想到這裡,蕭布衣笑容滿面,內心卻是驚栗,以前只覺得販馬就是販馬,可看起來,如今危機重重,只希望在這裡事了,自己找到馬源,以後在牧場輕鬆自在,朝露夕陽,放馬牧羊就好。


  詢問了林士直后蕭布衣才知道,商隊倒是一直等候他,也是前天晚上才接到可敦准許入仆骨地命令。當然莫風說,也有幾家不滿想走,卻都被四大家鎮住。商人好利,有遠見的畢竟少數,蕭布衣知道這點,倒沒有什麼不滿,因為他自己當初也心中沒底,不知道能不能成事。


  商隊等待終於獲得了回報,可敦居然親自下令讓他們進仆骨,眾商人聽了當然是又驚又喜,到了可敦營寨后,見到如此的氣勢,就算是莫風不羈的性格都是凜然,更多的商人都是在營寨外紮營,能進入可敦牛皮大帳的只是幾個帶頭的商人。


  林士直他們久經事故,早早的備了一份禮物,算不上厚重,但對克麗絲塔格極為有用。他們一直不知道哥特的事情,這番心思總是沒錯。有的時候送禮不見得越貴重越好,實用倒很重要,可敦見識廣博。隋室宗親。又有什麼沒有見過,見到他們送上的禮物可為女兒使用


  頗為滿意。也打賞了他們。


  不過在可敦大帳內,可敦說了一句此次商隊能來仆骨,蕭布衣功不可沒。可敦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幾大家早就銘記在心,出了可敦地大帳后,在羊吐屯地帶領下。都來看望蕭布衣,一半是因為可敦的吩咐,另外一半的原因卻是真心感謝。


  眾人都知道沒有蕭布衣,這次出塞已經算是失敗,因為陸安右和毗迦到現在為止,連可敦地面都沒有見過。


  商人重利,不過有所發展的商家都會重用有能力之人,蕭布衣為人低調。可是向來出馬功成,一次兩次在別人眼中還算是僥倖,三次五次那就只能用能力來形容。幾大家都把蕭布衣這人當作奇貨,心道他先得裴閥的器重。如今又得可敦的賞識,前途可以用一片光明來形容。既然如此,還要多加拉攏才好。


  眾人一陣喧嘩客套,先把交易的事情放下,都開始認真準備起塔格的婚事來。蕭布衣閑著無聊,和兄弟們大致說下經過,約束幾個兄弟不要隨意走動,避免麻煩,自己卻先去見了袁嵐。


  林士直,沈元昆,袁嵐和殷天賜四人,蕭布衣最先認識地是林士直和沈元昆二人,可要說交情,倒和袁嵐不差。


  最主要的一點就是袁嵐身上有股儒商的氣息,說話文雅,比較對蕭布衣的脾氣。


  袁嵐正在吩咐手下一些事情,見到蕭布衣進來,先讓手下退下。


  氈帳只剩二人,袁嵐示意蕭布衣坐下,親自為他倒了杯茶水才道:「布衣找我什麼事?」


  蕭布衣見到他神秘的笑容,只怕他以為自己上門來提親,當下不再兜***,說明了來意,「袁兄,如今商隊到了仆骨,我想做生意不成問題,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放下手頭的一切,只顧得給可敦嫁女做準備。據我所知,可敦嫁女還要有一段時間?如果要等到嫁女后再交易,我怕在時間上會緊迫些。」


  —


  袁嵐點點頭,「可敦嫁女的確還有段時間,我們是一邊準備,一邊已經和草原的王孫貴族聯繫,出貨倒不是問題。不過布衣雖然為可敦做事,恐怕還不知道可敦地性格?」


  蕭布衣點頭,「的確如此。」


  雖然四下沒人,袁嵐還是下意識的走動下,這才道:「我聽說哥特塔克病重,布衣是奉上神葯才得到可敦的好感?」


  蕭布衣點頭,只好又把神醫搬出來擋駕,顯擺倒是其次,不想提及虯髯客倒是真地。虯髯客一別數日,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蕭布衣想到這裡,倒有些想念。


  「布衣是好人好報,為人又是極為聰明,處理的很妥當。」袁嵐聽完后,倒是大為滿意,心道蕭布衣和自己地關係已經大非尋常,還要抓緊時間更近一步才好。


  袁嵐一直都有心事,自己的丫頭長的不錯,可是脾氣不小,也很有主見。雖然對蕭布衣說什麼完全自己都可以做主,可丫頭心比天高,得知自己給她找個平民布衣做丈夫,說不定會勃然大怒,離家出走也是大有可能。不過他向來相信自己的眼光,知道蕭布衣絕非池中之物,這時候拉攏本錢也小,到他飛黃騰達一日,女兒不要說給蕭布衣做妻,恐怕做妾都要排隊等候。


  蕭布衣見到袁嵐皺眉,不知道他在考慮牽線,只以為給個甜棗再打個巴掌,自己有什麼處理錯漏之處他不好說出,心中忐忑,「袁兄,在下初始經商,很多地方並不瞭然,如有什麼做的不妥的地方,還望指點。」


  袁嵐一笑,「布衣實在過謙,其實以你的聰明,何須老夫來教。布衣雖然初次經商,可是不出塞就得到高爺的器重,出塞后治馬病,識內奸,斬馬匪,退歷山飛,再加上得到可敦的賞識,哪一件事情不是做的極為妥帖?商隊的人看在眼中,記在心頭。布衣現在屈居人下,不驕不躁實為明智之舉,只要回到中原,就算老夫不說,我想其餘幾家也會把一切向高爺稟明。到時候布衣說不上加官進爵,可地位比起今日的陸安右,絕對只高不低。」


  蕭布衣暗自琢磨,袁兄自稱老夫,莫名的長了一輩。難道真的有把女兒嫁給自己地打算?想到這裡。倒有些惶恐,覺得有些犯罪地感覺。比陸安右高明他倒不打算,四科舉人還沒有到手。已經惹了一身臊,要真的得到器重,那多半也是大禍臨頭之日。


  「袁兄說笑,小子多處不明,還請袁兄指點。」


  他給足了袁嵐的面子,袁嵐撫髯點頭。緩緩道:「布衣不懂可敦地脾氣還能得到可敦的賞識也是異數,可敦其實和當今的聖上如出一轍,極好面子。當年張掖二十七國前來朝拜聖上,威風是威風,但要是說做生意,那是只賠不賺。」


  「只賠不賺?」蕭布衣有些詫異,「這是為什麼?」


  袁嵐苦笑道:「布衣,你我私交甚好。我才和你說這些,你可萬萬不要說出去。」


  蕭布衣連連點頭,感激莫名的樣子。


  「如今聖上好面子,」袁嵐猶豫下才說。「只要有人朝拜,倒是不惜本錢。吐谷渾雖然被擊敗。可是西域都是遠在千里,無利可圖也不會進來。裴侍郎明白聖上的心意,這才用重利來引誘西域商人和君王來朝拜,只要西域商人來中原做生意,食宿全是免費,甚至向官府還能領點路費,你說如此一來,吃吃喝喝的花銷巨大,還不是取之於民,如此一來,中原百姓哪有賺地地方?」


  蕭布衣心想楊廣這個冤大頭,倒也奢侈,公款用來大吃大喝,小六子眼中的風光原來是在百姓窮苦上積累而來,不同地位的人看待一個問題也有千差萬別。不過這也算是面子工程吧,回想自


  時代,蕭布衣只有苦笑。


  「可敦本是隋室宗親,在文帝那時並不得志,不然也不會送到突厥來和親。不過文帝對她還算不錯,給了她豐厚的嫁妝。後來不久聖上即位,義成公主卻和聖上感情甚好,自幼一起長大。聖上也給了她不少的支持,她也感恩回報,對隋室兢兢業業,極力拉攏草原部落,在大隋和突厥之間關係微妙。不過可敦和聖上一樣,都覺得國威不可辱,所以就算在草原,也絕對以恩德示人,折辱面子的事情比殺她還難受……」


  「這次布衣你送葯上門,哥特塔克轉危而安,看起來事小,卻是極長可敦面子的事情,最少讓塞外蠻人知道中原醫術的高明,所以可敦對你雖然冷淡,但是我想她心中應該對你很是稱許……」


  蕭布衣目瞪口呆,倒從來沒有想到兩丸藥有這麼大地功效。


  「這次我們迫不及待的到了仆骨,卻給克麗絲塔格準備大婚,看似賠本,其實不然。」袁嵐眼中的光芒好像老狐狸見到母雞一樣,「只要我們給塔格風光大婚,籌備的妥妥噹噹,滿足了可敦地面子,獲利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蕭布衣從氈帳走出來地時候,有些感慨這些商人的老謀深算,想到給塔格風光大婚的時候,陡然想到了自己和兄弟們帶出的貨物,嘴角浮出一絲微笑。微笑並沒有維持太久,轉瞬被苦笑取代。他敢打賭,整個商隊賣妝粉的只有他一個,塔格大婚,這是個極大的市場,可如何打開這個市場對他而言,多少還有些困難。


  如是又過了幾天,整個營帳都被眾商人精心打扮裝點的喜氣洋洋,唯一顯得和喜氣不符合的就是陸安右的一張臉。


  陸安右和毗迦反倒在商隊到了營寨的第二天才來到這裡,見到商隊到達的時候,陸安右的臉和屁股一樣,鼓鼓的半晌沒有消下去,當得知這一切都是蕭布衣功勞的時候,陸安右一張臉拉的比青霄還要長。


  蕭布衣雖然不想得罪他,可看著他也難受,就盡量避免和他見面,寧可得罪十個君子,不要得罪一個小人,可眼下看來,他想不得罪都難。


  小鬍子也搞不懂是君子還是小人,反正在營外獨居一帳,恢復到出塞時候的冷漠,眾人都當他是空氣,蕭布衣也搞不懂他想著什麼。


  這天幾個兄弟憋的發慌,卻都不好詢問蕭布衣有什麼打算。蕭布衣多少有些內疚,在他準備無論如何去找韓雪的時候,簾帳一挑,韓雪竟然閃進了氈帳。


  蕭布衣看到第一眼幾乎沒有認出韓雪,她已經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打扮。


  她身著玉白大袖衣,外披墨綠小袖衣。顯得頗為生動。頭戴胡帽。遮不住如雲的秀髮,高腰長裙,腰帶下垂。襯出纖腰地盈盈一握,只是無論服飾如何,都擋不住她地如畫般的面容。


  她一進氈帳,目光已經望在蕭布衣身上,不想離開。


  幾個兄弟都是知趣的站起來,莫風還稱呼一聲少夫人。楊得志人很聰明,表情有些抑鬱。他覺得蕭布衣和韓雪地關係並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親密。


  氈帳只剩韓雪和蕭布衣兩人的時候,蕭布衣笑笑,「現在應該叫你塔格呢,還是蒙陳雪?」


  「我喜歡你叫我雪兒。」蒙陳雪也微笑道。可細心的蕭布衣發現,她多少有些憔悴。她來這裡幹什麼?一想到虯髯客說,蒙陳雪為了他,甘願以性命做擔保。他就從來沒有再多想什麼。


  有些人,說了不會做,可還有些人,做了也不說。


  「雪兒。有事嗎?」蕭布衣請她坐下,為她滿上茶水。自從他的神葯救活塔克后。他別的方面倒沒有改變,氈帳內卻比以前舒適了很多。羊吐屯甚至說,如果他有意留在草原的話,以後有機會會送給他兩個婢女。


  因為婢女還在天上飛,所以蕭布衣也只能自己倒茶水。


  蒙陳雪聽到一聲雪兒地時候,眼中有了迷霧,望著蕭布衣英俊不羈的臉,她發現這輩子已經無法忘記。


  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忘記蕭布衣,可她發現她是欺騙自己,無論以後如何變化,蕭布衣已經在她心中有了不滅的烙印。


  「你最近在可敦眼中印象不錯,她說你很精明能幹,是可造之材。」蒙陳雪輕聲道。


  「可造不可造,我只想販馬。」蕭布衣微笑道,突然發現蒙陳雪臉上有了失望,不由問道:「雪兒,你怎麼了?」


  「沒什麼。」蒙陳雪收斂了苦意,輕垂螓首,讓蕭布衣看不到表情,「哥特塔克好的很快,這幾天可以下地走動。可敦準備三天後出外狩獵,點名讓塔克和你去隨行。」


  蕭布衣有些意外,「為什麼是我?」


  蒙陳雪沒有抬頭,「可敦中意塔克,更喜歡勇士,也希望大隋的勇士能夠出類拔萃,揚大國之威,我對她說你箭法神奇,所以她要帶你去。我想如果商隊知道的話,肯定會引以為榮吧。」


  蕭布衣苦笑,「我其實不過是個販馬的,並不想在可敦面前炫耀什麼。再說可敦身邊能人無數,我算得了什麼。」


  「那很抱歉。」韓雪咬著嘴唇,「我這就去和可敦說……」


  「不過出去散散心也好,不是每個人都有和可敦一起狩獵的機會。」蕭布衣見到蒙陳雪地臉色戚然,只好改口,心中卻想,她到底想讓自己做什麼?只是簡單的狩獵嗎?


  蒙陳雪沉默半晌才道:「你雖然救了塔克,可是克麗絲總是說你的好,說你英雄無敵,塔克對你有些不滿,你小心他找你麻煩。」


  蕭布衣有些錯愕,又有些哭笑不得,沒有想到陸安右的麻煩沒有解


  在莫名又多了個敵人。他和塔克素未謀面,就是因稱許,已經埋下了敵對的種子。


  二人都是沉默,蒙陳雪終於站了起來,「我來就是和你說這些事情,我要走了。」


  蕭布衣找不到理由留她,等到她要走出氈帳地時候才叫了一聲,「雪兒。」


  「什麼事?」蒙陳雪沒有回頭,嬌軀微顫。


  「你最近過的好嗎?」蕭布衣掃遍大帳也沒有發現蒙陳雪遺落了什麼東西,恨不得拿起地上的案幾來問,這是你掉的嗎?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來一句問候的話,又發現自己言辭笨拙。


  「還好,克麗絲很照顧我,」蒙陳雪背對蕭布衣,「不過她遲早要嫁人了,我也要回蒙塵族了。」


  「你為什麼現在不回去?」蕭布衣問了后,就有些後悔,慌忙改口道:「難道你要等克麗絲大婚後嗎?」


  其實他心中有個疑惑,蒙陳雪一直都比較急切的迴轉蒙塵族,可是她卻一直呆著這裡做什麼?

  「克麗絲大婚是個原因,不過我還有更重要的原因。」蒙陳雪低聲道。


  蕭布衣心中微顫,幾乎想問。是因為我嗎?可是他不敢問。無論結果是不是,他都承擔不起,他承擔不起整個族落的重壓。他是人。不是神,他知道以自己現在地能力,也知道自己是個外人,所以他幫不了蒙陳雪什麼。


  「我在想辦法說服可敦和解蒙陳族地矛盾,我不想去求文宇周了。」蒙陳雪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掀開簾帳走了出去。蕭布衣愣在當地。有些茫然,蒙陳雪不想求文宇周了,她說這句話,只是簡簡單單的想法,還是有著更深地用意?

  ***

  蕭布衣人在氈帳,只覺得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他不是個志向遠大的人,可是在別人眼中。他已經有了遠大的前程。


  如果他不是千年後的人,他或許會被眼前的成績所振奮,沉陷下去,難以自拔。依照別人設想的路子。討好可敦,得到裴閥地賞識。然後被舉薦給聖上,說不定會平步青雲。


  雖然說伴君如伴虎,可還有更多人削尖腦袋往上爬,不怕被老虎吃掉,因為那種權利的誘惑真的很難抗拒。單說他最近一段時間,不缺錢,不缺奉承,不缺賞識,也不缺敵手,這就是一個在山寨的人永遠無法得到的際遇。


  可他偏偏知道,無論眼下如何風光,大隋必亡,而且就在這幾年。他升的越高,可能跌的越慘。所以得到可敦賞識,蒙陳雪舉薦他的時候,他沒有興奮,只有無奈。他一直在想,蒙陳雪或許沒有能力說服可敦,所以希望他得到可敦地賞識,進而助她一臂之力?可是她為什麼最後才說,若不是自己追問,她多半還是把心思瞞在心裡,自己又怎麼會有左右可敦的力量,蒙陳雪未免太高看他蕭布衣了。


  恍恍惚惚之間,蕭布衣正要朦朧睡去,突然心生警覺,已經握住了長刀。他感覺一人已經無聲無息的來到了氈帳內。


  眯縫著眼睛望過去,發現來人身形並不魁梧,絕非虯髯客,蕭布衣心中暗凜,卻是不發聲息。對方不知道他未睡,如果過來加害,他會毫不猶豫的把他砍成兩段。


  「蕭兄弟,不用再砍了,再砍就是第三刀了。」虯髯客地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蕭布衣一怔,翻身坐起,驚詫道:「是張大哥嗎,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他記憶奇佳,耳力也好,聽出是虯髯客的聲音,再說砍三刀除了虯髯客和他蕭布衣外,再沒有第三人知道其中地含義,眼前這人確認是虯髯客無疑,可虯髯客怎麼好像瘦小了很多?

  「可不就是我。」虯髯客微笑道:「不過我這個樣子,也怪不得你疑惑。」


  他話音才落,渾身突然發出豆子般的啪啪作響,整個身軀緩緩漲大。蕭布衣看到他由個普通人又變成個彪形大漢,不由駭然。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就像時光加速,一個孩童迅疾變成年輕人給人造成的震撼。


  看到蕭布衣目瞪口呆的樣子,虯髯客微笑坐了下來,蕭布衣見到他身形已經和以前不差,只是看到黑暗中看到他的一雙眼,不由詫異,「張大哥,你的眼睛?」


  「哦。」虯髯客想到了什麼,伸手在眼中一抹,取出了薄若蟬翼的兩片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拿出的一個小盒內,這才笑道:「形體可易,這雙眼睛想要改變還很困難。」


  蕭布衣見到他取出的東西類似自己那個時代的隱形眼鏡,更是詫異,「張大哥,你用什麼改變重瞳的這個特徵?」他方才看到虯髯客的雙眼和常人無異,這才有些吃驚。


  虯髯客又把盒子打開,推到蕭布衣面前,「我這雙眼睛招人注意,如果有事要做的話,都是取這個戴上。這從波斯流傳過來,又號勃利,可以遮掩眼部的特徵。當初在東都之時,有海外商賈就曾展示給中原人看。這種勃利可以改變眼球的顏色,一時間倒是頗為轟動。不過他要價高昂,再加上華而不實,倒是一片沒有賣出去,差點鬱悶的上吊。」


  蕭布衣吃驚這時候玻璃製造業的高超的時候,啞然失笑道:「這種東西對於旁人而言倒是華而不實,對於張大哥倒是極有用處。」


  「你說的不錯。」虯髯客笑道:「我每次出行。不愁相貌醜陋,只覺得雙眼礙事,被人牢牢記住。所以花黃金五十兩買下了全部十二片勃利。我有了方便,他也感恩戴德地迴轉波斯,發誓再也不帶這種貨物過來,所以我想這種東西現在在中原倒是少見。」


  蕭布衣心想這個虯髯客頗有俠客之風,熟識之下又發現

  性格爽快不羈,為人和善。偏偏身上帶有這麼多古西,想想也覺得有趣。


  「那張大哥你的身體又是怎麼回事?」蕭布衣問道。


  「此為功法易筋的效果。」虯髯客倒是直言不諱,「我自幼習此道法,如今已有四十年,不過略有小成。」


  「是易筋經嗎?」蕭布衣吃吃問道:「難道張大哥是從少林學來地?」


  蕭布衣根據一點當代的常識知道,易筋洗髓兩大奇功都是少林傳下來的功夫,聽說是達摩所創,沒有想到今日竟然得見。本來以為自己這種遠見卓識會讓虯髯客小小的吃上一驚。沒有想到虯髯客反倒皺起了眉頭,「少林?蕭兄弟說的可是少室山的那個少林寺?」見到蕭布衣點頭,虯髯客有些奇怪道:「除了道家有易筋洗髓地說法外,我倒是見識淺薄。不知道少林寺也有這種功夫。蕭兄弟,你這個說法從何而知?」


  蕭布衣知道又犯了一個錯誤。只能遮掩道:「想達摩祖師功德無量,我見識淺薄,以為這種高深的功夫只有達摩祖師才會創下。」


  虯髯客搖頭道:「蕭兄弟其實氣量不凡,想這種勃利和易筋的功夫都是少有人知,蕭兄弟見到居然不以為意,已經讓我心中詫異,另眼看待。」


  蕭布衣心中苦笑,暗道這些我早就見過和聽說過,不過是在千年之後,看到奇異之處,當然遠不及這個時代的吃驚,不過虯髯客的易筋功夫倒是讓他大開眼界,心中嚮往。


  「我這倒是無知無畏,讓張大哥見笑。」


  「無知無畏?」虯髯客喃喃念道,嘴角浮出一絲微笑,「蕭兄弟這種說法倒也有趣,倒和初生牛犢不怕虎異曲同工。」


  蕭布衣雖然到這個年代有些時候,卻總是不知不覺的引用自己那時候的語言,不過古代人倒也聰明,很多詞語也都理解,倒沒有驚為天人。虯髯客對他言語的態度和山寨地人都差不多,並沒有大驚小怪。


  虯髯客見蕭布衣不答,喃喃自語道:「達摩本天竺僧人,見識不凡,只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八個字已見高明。可惜他早死幾十年,我是無緣一見,實為生平憾事。」


  蕭布衣嚇了一跳,又抹了一頭冷汗,心道好在達摩早死幾十年,不然自己豈不變成先知先覺。頭一回發現自己竟然和很多牛人一個時代,尉遲恭,虯髯客,李靖,楊廣,李淵,翟讓這些牛人已經讓人嚮往敬畏,如今又來個達摩,雖然已死,可是和自己不過幾十年的距離,對了,還有個李世民,不知道現在在哪裡貓著,想到這裡,蕭布衣不知道應該沮喪還是興奮。


  「不過達摩傳道慧可,慧可授業僧粲,如今到了道信,已經是為四代,」虯髯客輕嘆一聲,「大隋信佛,與這幾人一心傳教倒是功不可沒。他們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看似無名,卻為有心。達摩此後三人都是少見的絕世高僧,悟性奇高,他們一心傳法,普度眾生,武學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枝葉末技而已,如此說來,我一心習武,反倒落入了下乘。」


  他神色突然變的有些沮喪,蕭布衣卻道:「張大哥,大丈夫人活在世,只求大義所在,問心無愧即可。你這等俠義行徑在慧可僧粲來看,想必也是欽佩,所以我覺得你倒不用妄自菲薄。」


  「大義所在,問心無愧?」虯髯客重重一拍蕭布衣地肩頭,含笑道:「兄弟說的不錯,不過慧可僧粲二僧已死,僧粲生前我倒見過一面,他徒弟道信聽說在吉州寺傳教,我去過幾次,總是無緣相見,也是憾事。」


  蕭布衣雖然安慰虯髯客,內心卻是異常震驚,他到現在還很難想到這些人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身邊。他不信佛,可是也聽說過一花五葉。


  禪宗在達摩東渡后才開始建立,經過二祖慧可,三祖僧粲,四祖道信,五祖弘忍,還有六祖慧能五人的大力弘揚,多年播種,終於一花五葉,盛開廣播,這才成為中國佛教的最大宗門,後人尊稱達摩為中國禪宗初祖。蕭布衣想起這些近乎神話的事迹和人物,不由心中激動萬分。


  達摩的故事更是家喻戶曉,什麼一葦渡江,面壁九年,只履西歸諸如此類,都讓人神馳遐想,虯髯客以不見這種人物為憾,蕭布衣何嘗不是如此!


  「兄弟,你可知道我喬裝是為了何事?」虯髯客不談達摩,突然問道。


  蕭布衣心中一動,「張大哥可是為了查哥特中毒一事。」


  虯髯客一拍巴掌,「兄弟果然聰明,一猜就中。我這個人就是有個毛病,發生在我身邊奇怪的事情,我總是想要查個究竟,若不水落石出,多半不舒服。哥特和馬格巴茲一起中毒,看起來別無二樣,其中卻是大為古怪。兇手打草驚蛇的舉動實在讓人想不明白,我這幾日一直喬裝在哥特的身邊,以為哥特病好,兇手多半會再次想辦法下毒或者暗害……」


  蕭布衣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張大哥,那個索柯突在醫治哥特的時候,百般阻撓,又莫名的知道神葯的事情,他是否和此事有關?」


  虯髯客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我倒不這麼認為,其實索柯突知道藥物的事情,卻是我暗中放消息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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